江竞把厉枝送回了远山墅。齐止的家。
门廊外还放着大大小小堆成小山的快递,是她买来装饰屋子的小件,早些时候让快递员放在门口了。
厉枝执意不进屋子,而是在车道的尽头处等待。
她蹲在路边,看着路灯盏盏,亮在道路两侧,像是排列规整的星带。
孤独,却也相互依靠。
......
江竞在一旁站着陪她,点了支烟。
烟草味夹着清澹的薄荷味,钻进鼻腔,厉枝仔细嗅了嗅,觉得头脑也变得冰凉。
“江竞,”她开口,声音有点空:“你能给我讲讲盛家的事吗?”
“盛家?盛林清?你该问齐止吧。”
厉枝抿紧了唇:“我不敢问他。”
细碎的线索在脑中连成线,她知道那是齐止的死穴。
她连揭开看看的勇气都没有。
“嗯......我知道的未必比你多。”
江竞把烟头掐灭:
“齐盛集团,是盛林清和齐止父亲一起打下来的,前些年几乎是垄断了ICT行业,后来因为恶意竞争和贩卖用户信息被上头查了,你知道的,再巨头的商业集团在绝对红线面前都没有话语权。”
江竞说的隐晦,但厉枝还是听懂了。
“后面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就是盛林清举报的,他把齐延宗推出去,自己还能全身而退,这老贼精得很。”
......
厉枝蹲着,紧紧拢住双膝,风把碎发吹乱:“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他还不肯放过小止。”
“你说反了,是你家齐止不肯放过盛林清。姓盛的老贼这辈子计谋无数,唯独错估了两件事。”江竞的冷笑让厉枝不得不抬头,仰视着他:
“第一件事,齐延宗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后是NE,盛林清这点家底,在NE这种世家面前根本不够看,抖抖手就能把他碾死。”
“第二件事,齐延宗为人厚道宽和,可偏偏生出齐止这么个儿子,睚眦必报,杀伐由性,还毫无章法,齐止接手NE以来,已经把盛林清逼得走投无路了。”
厉枝眯着眼睛看远处,通体黑色的车出现在道路尽头,朝着她的方向,一路疾驰。
“江竞,我是不是给齐止添麻烦了。”她看着车灯越来越近,声音越发颤抖。
江竞沉沉看了她一眼:
“你别多想,你是齐止唯一的软肋没错,但也是他该担的责任。你不要太看低他,也不要太看轻自己了。”
......
车子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直到,稳稳停在她的面前。
江竞已经离开,厉枝缓缓站起身,长时间的蜷曲,让她的腿麻木无感,连站起身的动作都有些迟缓。
她抽了抽鼻子,确定泪水被憋了回去,看不出异样。
然后,挤出一个浅浅的笑:
“小止,你回来了......”
......
尾音被吹散,在山顶的风里。
她没有来得及看清齐止的表情,面前的男人似用了很大的力气,关阖车门,然后大踏步地朝她走来,长臂一揽,把她紧紧纳入怀里。
......
不知不觉,又是入秋。
白日的阳光下,暖意还流连着,如今入了夜,冷风便开始肆意。
她紧紧回抱住齐止,却无法在他身上汲取到一丝丝温度。
一点热气都没有。
他的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周身带着无法忽视的寒意。
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领带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布料上的褶皱宣示着他这一整天的兵荒马乱,
“姐姐。”
耳畔低低的声音,让厉枝心头无声地发涩。
面前的男人,不再是江竞口中那个杀伐果断的齐止,她更有私心的认为,他仍是从前那个喜欢穿着连帽卫衣的少年,喜欢唤她姐姐,把身上难以言说的伤口,都诚实地向她展示。
“小止,我没事呀。”
她思忖着,把手轻轻覆在了他的头上,想哄孩子一般,轻轻地摸了摸。
无处可逃的温柔缱绻,让齐止嵴背一僵,随即,也把他紧紧包裹。
他更加用力地把她揉进身前,手臂的力道丝毫不减,这是恋人的拥抱,也是失而复得后的宣泄。
失而复得。齐止不可遏制地回想这四个字。
他失去过她一次了,所以才会在她失联的这一天里,理智尽失,没有其他理由,只是担心再次失去。
厉枝的声音柔柔的,却坚定:“小止,我在,别怕,别怕。”
......
......
......
......
浴室蒸腾的雾气,带来片刻的宁静。
厉枝擦干身子,换上了新买的奶牛毛绒睡衣,走出来,却发现齐止就在门外站着,双手垂着,抬眸看她。
“小止?怎么还不换衣服?去洗个热水澡,会暖和点。”
齐止依然穿着外面回来的衬衫西裤,领子松松垮垮的,在暖黄的灯光下,面色也终于显露出疲倦。
“乖,我先去让阿姨去煮两碗面好不好?你一定也一天没吃饭吧?”
她说着便往楼梯走,可身后的脚步声跟得很近。
回头,正对上齐止的目光,清冷冷的,注视着她。
厉枝轻笑:“跟着我干嘛?我又不会跑。”
说罢又意识到,是自己失联一天害他担心的,语气遂而更加缓和:
“今天真的是手机没电了,学校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你先去洗个热水澡,然后我们吃饭,今天的事,我晚点讲给你听,好不好?”
齐止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
厉枝踏上两节楼梯,依然是仰视的角度,然后,紧紧搂抱住他的腰,撒娇似地蹭了蹭:
“小止乖。我就在你视线范围之内。”
身前的男人终于有些松动,伸手,轻轻拂了拂她的头发,细细软软的,带着洗发水的甜香。
......
......
吃过饭,厉枝才感觉自己空荡了一天的胃,有了点复活的迹象。
她勾着齐止的手指回卧室。
卧室的样子,和他出差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她把所有大灯都关掉,只留床头一盏奶黄色的月亮形状小夜灯,然后掀开被子,蜷着双腿,钻进他的臂弯里。
疲惫一天,她很累,但也知道,他也是。
由于半晌,她率先开口:“小止,我们先睡一觉好不好,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正常的睡觉!正常的!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