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夏幽张了张口,迟疑了几秒后,低声道:“我觉得……妈妈能这么生气,是因为我真的让她失望了吧,她跟我说了很多,让我知道,练习小提琴和钢琴,都是为了我好。”
余尽闻言,冷笑道:“呵呵,为你好,好在哪?恐怕,是她自认为好吧?”
“不是这样的!”夏幽用力摇了摇头,急忙反驳道:“妈妈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余尽挑了挑眉头,调笑道:“是吗?扇了你一巴掌,也有她的道理?”
“你、你怎么知道?!”
夏幽脸上难掩惊愕,下意识地用手捂了捂左脸,彷佛,是要遮盖什么。
“我猜的。”
余尽脸上的笑容,更为浓郁,多了几分戏谑。
即便夏幽不说,他也在她说出‘妈妈更加生气’时的一瞬支吾中,捕获了什么被隐瞒的信息。
而像夏幽母亲这种性格,训斥女儿不动手扇一巴掌,他是不太相信的。
“……”
夏幽将头低下,一手捂住左脸,让余尽看不清现在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依照他的感觉,多半是不太好受,内心饱受煎熬挣扎。
夏幽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为母亲辩解开脱,扇了她一巴掌的事实。
“算了,夏幽同学,你想做一只笼中金雀,那你就做吧,我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叛逆少年,不必在意我的话,我的想法,是我自己的想法,只适用于我。”
余尽没再继续怂恿夏幽叛逆,而是以退为进,让她自己选择自己的路。
既然他说过,夏幽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东西,那就不会一直劝导她叛逆。
不然,不就像那些操纵着夏幽人生的大人们一样了吗?
可他不知道的是,既然种子已经埋下,那就势必会生根发芽。
无论是叛逆的种子,还是两人的羁绊,亦或是后续的种种。
倏然须臾间,一切都尘埃落定。
当初的那一推,就像是蝴蝶效应一般,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之后,余尽再次见到夏幽,又是一星期后的事了。
那天,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两人开始审视彼此的关系。
……
“好久不见。”
余尽看着时隔一星期没见,向他走来的夏幽,以平澹的口吻,向她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余尽同学。”
夏幽轻轻点头,回以一声招呼,随即她取下书包,挂在桌角,拉开椅子坐下。
“怎样?”
“我说服妈妈了。”
说起这个,夏幽的脸上,隐隐有着一丝得意和激动,但却没被余尽注意到,在他眼中,夏幽一如既往。
唯一不同的是,给人的感觉上,比上一次见面时要明朗欢快一些。
余尽拍了拍手掌,笑着调侃道:“恭喜,不用长大以后,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了。”
不用想,这一个星期,夏幽一定过得很不容易。
虽然说这话很对不起夏幽,但他就是要让夏幽过得不容易,不然就没法让夏幽的母亲无能狂怒了。
夏幽越是过得不容易,不来上学的时间越久,那代表她和她妈妈之间的争吵,也就越凶。
现在的余尽,只把夏幽当成一个同班同学,对她没什么感情,自然是不在乎她的感受。
“谢谢你,余尽同学,让我知道,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东西。”
夏幽露出由衷地笑容,双唇轻珉向上,弯起弧度,眼睛闪着些许光亮,开心之情抑制不住的洋溢而出。
让她触动的,是余尽那句‘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东西’。
回想起来,她好像从没为自己做过决定,一直听着妈妈的安排,随波逐流。
即便心有不愿,即便每天除了在校的上课时间外,都在学习德语、小提琴、钢琴。
她也不知道,学习这些有何意义,明明她都没说过,自己想当一个音乐家。
不……
不能说没有说过。
她说过,自己会听妈妈的话,也没对妈妈的安排有过异议,一直扮演着乖巧懂事的女儿。
在遇见余尽之前的十六年,夏幽一直是如一缕浮萍一般,飘飘荡荡,毫无意义,只是一具没有自我,任由父母摆布的空壳。
直到他的出现,让她去掌握自己的人生,她才拥有了自我。
“……没事。”
看着夏幽笑靥如花,余尽有些不敢直视这份耀眼,这让他感觉有些自惭形秽。
一开始,他只是想让夏幽去掌握自己的人生,后来,是为了报复。
无论怎么说,他都是有意挑唆夏幽,可夏幽毫不介意,还感谢他,向他流露出最为赤忱无暇的笑容。
“余尽同学,明天是休息日,你有空吗?”
“嗯?怎么了?”
“我们一起去写生吧!你对油画有兴趣吗?即便没有,我也想向你讨教一下画技。”
“油画啊……”
余尽自语了一声后,如实说道:“我喜欢油画,只不过没钱买颜料和画具,你知道的,我父母并不支持我画画。”
“是这样啊……”
夏幽的脸色,显得有些遗憾,她打量着余尽的神情,抿了珉双唇,欲言又止。
颜料和画具的事,她可以帮忙解决,这对她来说,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她觉得,余尽应该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因为余尽是个桀骜、随性的人,肯定有着强烈的自尊。
要是说出她带一套给他的话,那说不定会被觉得,这是在施舍他吧。
越是胆怯怕生的人,心思也就越细腻。
因为害怕触怒别人,所以一直很在乎对方的感受,以至于到最后,总是配合对方的步调,让自己妥协、委屈。
“那明天就一起去写生吧。”出乎意料的,余尽点头答应了。
他想,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吧?他本来就打算明天画上一整天的画。
和夏幽一起,也能看看她的油画如何,从中学习。
夏幽好歹也画了半年,肯定是有相应水平的——起码比他这个只画过一次油画的人来说。
“那我们明天早上十……不,九点在岳安公园见吧!”
夏幽听见余尽答应自己,些许遗憾消沉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转而是满心欢喜与激动。
彼时的她,尚还未理解,这份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有如此剧烈情绪起伏的感情,究竟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