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电灯泡璐瑶后,张青反倒有些后悔。因为仙儿一改之前的欢欣,和他保持了一定的疏离,不再像之前那般雀跃。
张青不知所措,既不敢过于唐突,又不忍放弃这个好机会。
如此,方才几分钟后,张青就纠结得脑袋都疼痛了稍许。只得轻咳嗽两声,“咳咳……仙儿,我……”
“撒手没,好好工作呢,不许开小差了。”小仙儿把右手小胖食指贴在张青嘴前,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这个进阶凡境很重要的。我进入之后,已经感觉比之前很厉害了。哥哥,你要加油,不要落后我太多了,好么?”
“好,我知道了!”张青乃正经起来,知晓仙儿是为了他好,也便不再心有旁骛。
二人一左一右,悄声在这片荒漠上开始寻找:结果一无所获,沙漠循着风力,在不停地改变着面貌,让人根本找不到违和的蹊跷处。除此以外,风沙弥漫,斜阳还在吐露最后一丝余晖。张青将那张帕子取出,递给了仙儿,“风沙大,你戴上这个,抵抗一下,别吸进了口鼻之中了。”
小仙儿接过帕子,毫不忸怩。很是开心地放在了口鼻处,抬眼望向远处,又有些心累了,“撒手没,你说他们会躲在哪儿?怎么一丝痕迹都没有,总不能平白无故地跑到了地下去吧。”
“这可不好说……”张青笑了笑,“要是在现实世界,还起码遵循着科学道理,总不会跑到其他地方。可这儿是有魔法的,指不定他们开辟了其他的结界,躲在了里面。我们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好了。”
仙儿点了点头,赞同了张青的说法。魔法世界,总是充斥着各种怪诞和难以理解的东西。想到这儿,遍看周围也没有痕迹,仙儿也跟着懈怠了两分。居然扯开了话题,和张青开始聊了起来。“撒手没,你多大了啊?你还在读书么?话说你平时做什么呢?”
“我……”张青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后,方才回道,“我今年都26岁了,没读书,平日里好像没什么事做,就宅在楼下的杂货铺里面,帮人卖些东西。”
“哦,”仙儿点了点头,又充满好奇地询问道:“那哥哥,你做什么工作呀?哥哥,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闻言,张青冷汗潺潺,险些打湿了后背。须臾间居然不敢瞧着仙儿的灵动大眼:作为一位社会的失败者,平日里若是别人来借此鄙夷他,按照张青多年来练成的厚脸皮神功,只会一笑了之,甚至是唾面自干后,加入他们一起对自己进行调侃。可如今面对仙儿,张青却再也没法如此这般。自己的lose,让他在仙儿面前自惭形愧。犹犹豫豫后,张青终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不想欺瞒夏侯仙。“我……我其实很失败……咳咳,唉,我大学因为挂了几科,没有取得毕业证及学位证书,因此毕业后也没法去找到心仪的工作。乃至是考公务员也没有资格。”
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出,张青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原本这位小丫头就那般美好,二人之间隔着天堑,如今的话语,其结果不啻于在这道不知名的天堑中间拉开了距离,再导入一道银河。可让他先欺骗小丫头,借助于她的单纯天真,蚕食她的善良,最后再揭穿谜底,张青却不忍这么做。
一话既出,心中滴血,却没了顾忌,张青继续开了口,“说了你或许不信,没有工作那段时间里,少了生活来源,我曾流落街头,幸得别人体谅,才暂且得到了栖身之所。你问我有什么打算和安排,说实在话,我现在迷惘得很,也自卑得很……唉!”
随着张青的叙述,二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尴尬及凝重:张青蓦然想起一句话来,若世间有人会喜欢我,那定然是那人并不了解我,真正了解了我的人,是不会喜欢我的。
这一刻,张青简直觉得自己陷入了低谷,变成了尘埃。而比这还要伤感的是,遇到了喜欢的人。在低谷时遇到一生喜欢,想要呵护的人,实在是一件最为痛苦的事了。
念及此,一股子寒意袭来,之前还觉得此地酷热难挡,现在却冷得吓人。下意识裹了裹衣物,张青终于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语了。只得尴尬中带着自卑地牵强一笑,对着仙儿道了一声,“对不起……”
张青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三个字,但他蓦然觉得,应该说这三个字,而且也必须说这三个字。于是便说了出来。如释重负地说出了这三个字,张青知晓自己这一生,或许是注定孤苦伶仃,得不到爱情的人了。
“……咳咳,哥哥,你说完了么?”小仙儿明显察觉到了张青话语中自然流露出的负面、自卑、堕落和懈怠,甚至带有一丝心如死灰。小妮子不知为何,突然便感觉到了一阵心疼,又带着一阵心酸。说来奇怪,这个男子和她不过之前须臾间见过一面(而那时自己还是双目难以识物,)严格说来,今日才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但仙儿却蓦然觉得自己似乎在等待他,等待了许多年,等待了几个世纪。心都慢慢跟着枯萎了许多,直到此刻才再次绽放。
见到他这个样子,仙儿之觉得比自己这般更难过,更伤感。而待在他的身旁,却又有说不出的安心和舒缓。像是沉寂了许久,找不到回家的路的飘荡小船只,终究还是寻觅到了这个港湾。
小丫头想了想,伸出小手,蹦了起来,一点点在了张青的眉心。笑吟吟道,“傻哥哥,你知道我的学历么?嘿嘿,我只是初中学历呢,高中没读过,大学更没有上过。你哪怕待在学校里面,不能正常毕业,也可以得到结业证书。大学的结业证书,怎么着都比我初中学历要有些含金量吧。”
“啊?这个……”张青语塞,完全没有预料到小妮子会从这个角度剖析:不过略微思索,便又想到,仙儿双目不便,没有去学校上学也是情有可原。紧接着又是一阵感动,小妮子为了宽慰自己,居然举出了这个例子。
“呵呵……傻哥哥,那你会不会嫌弃我呀?”小妮子挑了挑眉,一双好看的眼睛打量着张青。
“自然,自然不会!”张青赶忙回道,只差指天发誓了。
小仙儿显然也动了情,痴痴地瞧着张青,“哥哥,这些事说大挺大,却并不是人生唯一。现在也不是人生的最后盖棺而论。你还有很多很多可能呢。记得太史公说的话么?‘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小丫头小手,近似指挥着音乐团队的指挥棒那般,在空中有节奏和别样韵味地摆动着。清晰的话语从她的小嘴中出现。
随即,小仙儿又道:“还有呢,我脑袋里面记得的劝人话语还有许多呢。像是《孟子》里面也提到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哥哥,你现在只是略微陷入了低谷,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在我心中最厉害了。指不定老天爷要让你做什么大事,才特意这般考验你呢。”
“还有,还有……”小妮子似乎打开了话头,对着张青,再无拘束,她继续道:“哥哥,每天告诉自己,你是最棒的哦。现在问题又不是很大,我听说了一般大学都可以放宽期限,在之后的三到七年内重修补考成功,便仍旧可以得到毕业证书及学位证书。届时,哥哥就可以去考公务员了,或是去找一个心仪的工作。傻哥哥,你可不能气馁,就把这段时间当作是放松、沉淀及积累好了。”
说到最后,小妮子笑了笑,歪着脑袋,瞅着张青,呲了呲牙齿。
张青心中突然便安然了下来,似乎之前的狂风骤雨,浓云厚雾,终于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一道温暖的阳光,透过了层层叠叠的厚雾,直到他那颗孤寂冰冷了多年的心灵。让他第一次尝到了温暖——不同于人生旅途中那些好心人对他的关爱——毕竟他们从未直达内里。只有夏侯仙,让他的心灵得到了冲刷洗涤。
“仙儿,我……你说的是真的?可我……”张青有些磕绊地说了半句,终于破涕而笑道,“我从未……从未感受过。仙儿,谢谢你!”
“嘻嘻,你谢谢我呀?”小丫头抽了抽鼻子,很得意道,“其实我觉得我占了大便宜了。哥哥,你现在就是一块无人辩识,嗯,连你自己都没法辩识的荆玉,而我啊,我可不傻,我是卞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