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天气,虽然天寒地冻,这里却是春意盎然。
这几天,江南水乡小镇的刘家,更是忙忙碌碌。刘家的长子刘镛要结婚了,而且娶的新娘子是谈老板的干女儿,刘家虽然家境平平,但也要有脸面,故婚事特别隆重。
有人在杀猪,有人在搭棚,有人在搬凳子桌子,厅堂上四盏宫灯高高悬挂着,宫灯里面的蜡烛火花在微风中跳跃,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最忙的还得数刘镛妈,儿子要结婚了,媳妇是南浔镇上也是有名望的谭老板的干女儿,自己家境虽然远不如谈家,也是她的体面。她一会儿忙着用红丝线缝被子,一会儿请来邻居大娘大婶帮助做糕、粽、团、园,象征着高中团圆的意境。姑娘们忙着在门窗上贴上大红喜字,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忙碌中,刘镛娘把刘镛父亲刘焕章叫到身边,说:当家的,看来,明天花轿前手头还有点紧张,你不妨去和顾公公商量商量,请他周转一下,顺便请他明天务必前来喝两盅。
刘焕章来到顾家,顾公公(福昌)正坐在厅堂吸水烟,见刘焕章进来,连忙放下水烟筒,起身相迎,笑着说:嘿嘿,刘老弟,这几天要忙了,恭喜啊,恭喜啊。
刘焕章掏出请柬,笑着说:儿子大婚,特请顾公公明天赏脸。
顾公公(福昌)笑着说:贵公子大婚,后生可畏。都是街坊邻里,乃也是我们南浔镇的喜事,我顾某一定前往恭贺。
刘焕章不好意思地说:谢顾公公抬爱,另外嘛……
顾福昌笑着说:你说你说。
刘焕章说:谈家也是体面人家,明天花轿前还有些短缺,故与您商量。
顾福昌一听心里有数,笑着说:好说好说,还缺多少?
刘焕章不好意思地说:大概还缺二十块大洋。
顾福昌从内屋拿出二十块大洋交于刘焕章,然后说:贺礼按理明天,另外提醒你,还有张、庞、邢等几家他们已有打算,你得亲自再跑一趟,婚事不可不请自来。
刘焕章说:有劳大家破费,实在不好意思。
顾福昌说:这体现我们南浔镇精诚团结。
因为,女儿要出嫁,“谈德昌丝行”把职工提前放了假。
毓惠虽然不是谭老板和夫人亲生,但他们讲情讲义,他们永远记得是他们困难的时候毓惠的亲生父母收留了他们,因此,他们真的把毓惠当作女儿对待。
谭夫人更是忙上忙下。
她叫人总管去置办几只樟木箱。
又叫丫环去购置各种胭脂花粉、箱包。
她又亲自去办了各种珠宝首饰。
腊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这一年是两头春,天气特别晴朗。
早晨,刘家门口开始热闹起来,前来恭贺的人陆续不绝。
刘焕章在门口一一迎接。
不久,顾福昌、张颂贤、等一齐进来。顾福昌走在前面,其他随后。
刘焕章双手作揖,说:谢谢各位,大驾光临。您们的到来,让我刘家倍增光彩。
顾福昌笑着说:贵公子大婚,也是我们南浔丝绸行业的喜事,谁敢不来?哈哈。
顾福昌率先走到总管桌子旁,贺10块大洋,其他的也跟着喝10块大洋。
谈家那边另一番景象。
人群挤满了厅堂。
有人说:谭夫人真的想嫁女儿,我家嫁女儿还没有那么多嫁妆呢。
有的说:谈家夫妇“滴水之恩泉涌相报”,做人好。
有的说:新娘子真的很漂亮,像大家闺秀。
谭夫人,心情错综复杂,热泪盈眶,把毓惠搀扶着上轿,并关照了几句。
汪媒婆一声起轿—
随即唢呐声,呜哩哇啦;鞭炮声,霹雳啪啦响个不停。前面鸣锣开道(注:意思是通知前面道路上,如果有当官的轿子正好过来,不管你官有多大,遇到新娘子花轿过来,当官的轿子必须靠边让道。因为,当官的天天坐轿子,而新娘子一辈子只有一次坐轿子。)。
轿前轿后,一对童男童女提着大红灯笼。
汪媒婆手提着一只铜制的脚炉,走在花轿前面,脚炉里面不断烧着檀香,象征着新娘婚后生活红红火火。
道路两旁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有的从很远的地方奔过来,跑的气喘吁吁。
毓惠坐在花轿里面,不知道花轿外的情景。心想:如果这时刘镛和她一起坐在花轿里面就好了,那她会毫不犹豫地去拥抱他,和他来一个深深的接吻,她真的感到比梦中还幸福。
小河两岸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群。
刘家门前,挤满了人。听到了唢呐声,大家嚷着: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有人快步进门禀报刘焕章,刘焕章马上叫人鸣炮相迎。
轰!轰!轰!连发八响火铳,显示着主人婚礼的规格,随后爆竹声声,响彻云霄。
花轿到了家门口,有人吩咐花轿不能停下,需要旋转360度,叫作旋米墩,意味着今后的日子吃穿不愁。然后花轿停下,汪媒婆掀开轿帘,搀扶着新娘出轿,并关照,到门口一把火脚跨一下,意味着以后的生活红红火火,事业兴旺发达。
到了门口,新娘不能直接走进去,舅舅和姑父早就等在那里,一把椅子要新娘坐在椅子上舅舅、姑父把她抬进门。
厅堂上,人挤得水泄不通,有的干脆站在凳子上,小孩扛在大人的肩膀上,唯恐看不到精彩的一幕。
这时,刘镛头戴着礼帽身穿着皮襟马褂,胸前挂着一朵大大的护胸花,由人引出来,新郎刘镛和新娘毓惠面对面站着,刘镛朝毓惠微微一笑,毓惠不敢抬头,只见所有人都在盯住她。
这时,乐队响起,鞭炮齐鸣。主持人宣布: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反正有人指挥,他们照做就是了。接着说:新郎新娘入席。
只见大厅中央两张八仙桌直排在一起,桌子上放满了五花八门的瓜果,前面一对龙凤花烛已经点着,新郎刘镛坐在东面,新娘毓惠坐在西面,两人朝南坐着,站在新郎身边的是父亲刘焕章,站在新娘身边的是妈妈刘夫人这叫坐花烛。
父亲和妈妈分别拿着一颗糖塞进新郎新娘嘴里,意味着日后生活甜甜蜜蜜。
少刻,花烛结束,把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房门紧闭,房间里只剩下新郎刘镛和新娘毓惠。刘镛拿起一根竹竿,挑起了盖在毓惠头上的红头盖。这时,毓惠朝刘镛微微一笑,迫不及待一把抱住刘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自己却哈哈大笑起来。
毓惠这哈哈大笑,把刘镛搞得有点莫名其妙。最后,毓惠说:你去照照镜子。
刘镛来到梳妆台前,只见自己脸上有一个深深的口印……
刘焕章这几天心情特别好,儿子刘镛已经完婚,一件大事告成。心满意足。更何况,新媳妇贤惠勤劳,加上新媳妇的干爹是谈老板,谈老板在南浔也是有名望的人家,娶了他家干女儿做媳妇,有点高攀。尤其是这次婚礼,在顾福昌的带领下,南浔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高看刘家一筹,而且礼也不薄。原本以为这场婚宴下来,免不了资金短缺,现在,多了一个人不说,反而结余几十块大洋,真是喜从天降。
婚宴下来,还多了不少剩菜,刘焕章在桌子眯着小酒,见刘镛出来,随后说:阿镛啊,来坐下,老爸和你说几句。
刘镛坐到父亲身边,说:您说。
刘焕章说:你现在已是为人之夫,今后还要生儿育女,要知道自己的责任所在,今后好好对待毓惠,决不可以在外沾花惹草;其次,从这次你的婚礼看,像顾公公他们这些人,德高望重,给了我家很大面子,要知恩图报;在社会上,做人最要紧,吃亏不要紧,昧着良心,伤天害理的事不要做。人在做,天在看迟早都会有报应的。
刘镛连连点头,说:您说的我全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