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乐离开包间时,杜闲来早已在外等候多时,轻声询问道:
“徐公子,情况如何?”
作为一个谍报机构,最怕的就是这种背景深厚的官家子女,太能闹腾。
徐长乐脚步颇为沉重,顿了顿后,直接挽尊:
“你知道的...有时候我们想做的是一回事,但是能做的却又是另一回事。”
额...杜闲来何等玲珑心思,两眼一转,立马迎合道:
“是啊,人生在世大多都是身不由己,有时候想的不能做,没什么好丢人的,不外乎世事无常四字。”
徐长乐很是认可:“你说得对!”
“所以....没解决?”杜闲来压低嗓音。
“严格来说解决了。”徐长乐耸了耸肩膀:“不过是我被解决了。”
杜闲来:“.....”
“没办法,小张给的太多了呀,所以我不乐意跟这种有钱人玩,不尊重人...”
徐长乐感慨一句,自顾自走下楼梯,解释道:“这件事交给我就行,我会处置妥当的。”
“可不能越界...”杜闲来提醒一句。
“明白,我心里有数。”
徐长乐胸有成竹。
解决父辈逼婚一事,倒是简单,这是私家侦探的专业领域,跟查外遇的性质相同。
一个年轻武将,自己尾随随便找些对方不为人知的黑料怪癖,往那位张大尚书府内一丢,基本搞定。
如果这都不行的话,那自己就只能给张雅随份子说一句新婚快乐,库库库...
杜闲来说起场面话,笑呵呵拱手:“大过年的,这件事麻烦徐公子了。”
“不麻烦。”徐长乐摇头。
三千两银子,性价比极高。
话落,徐长乐突然在二楼楼梯停步,神色颇为严肃。
杜闲来凑过身子,小声询问:“徐公子想起了什么事?”
“对。”
“但说无妨。”
“饿了,一份红烧肉,一份西湖醋鱼,两碗米饭,在这吃,谢谢。”
“....”
....
....
“饭菜好吃,还不要银子,好事人的福利简直了!”
正月十三,日上三竿,徐长乐吃饱喝足,一路晃悠,来到了国子监。
尾随这事,需要技术,更需要境界,所以找回修为是要事。
国子监内监生,正月十五后才会入学,所以此刻监内很是安静。
熟悉的大门,熟悉的琉璃牌坊,熟悉的玄武龟...脑袋。
他摸了摸,熟悉的清凉感从手掌心传遍全身,然后才走向观书阁。
阁楼外,一身破旧衣裳的老苏懒洋洋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嘴角带着淡淡笑意,怡然自得。
“老苏。”徐长乐笑眯眯打了个招呼。
苏老没有睁眼,问道:“怎么进来的?”
徐长乐不屑道:“我好歹在这里读过书,起码有点面子。”
老头儿淡淡道:“我要喊人抓贼了。”
徐长乐补充道:“所以知道东墙外有个狗洞。”
“嗯...这才比较诚实。”
苏老点了点头,睁开眼打量了他一眼:“我就知道,离开国子监对你反而如鱼得水,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
“我现在是九品儒修,此地浩然气比较旺盛。”
徐长乐打着商量道:“我要上去修行几个时辰,嘿嘿,老苏帮个忙。”
按照李居所言,白象上自带的浩然气能帮助自己进入圣海,那么想来浩然气越盛的地方,
便更容易。
国子监内就刚好,够安全。
呵....老苏用审视的目光扫视徐长乐一眼,“国子监内不主张监内儒生主动修行。”
“这话说的,我现在又不是国子监监生。”徐长乐理直气壮。
“监内禁地,除了国子监监生,不许外人踏入。”
“可我好歹也在国子监内待过许多年。”
“国子监内不主张监内儒生主动修行。”
“老苏,你别给脸不要脸啊!”徐长乐语气不善,图穷匕见。
“擅闯国子监,言语侮辱,还欲殴打读书人,属于谋逆之罪。”老人耸拉着眼皮,丝毫不慌。
“我前两天在朱雀街集市,找到了几本民间艳史,还是属于宫内封禁的的残本...”徐长乐开口。
“这.....”
老人摸了摸下巴,最后道:“三天之内带给我。”
一番君子之交,徐长乐弯腰告谢,踏入观书阁。
书阁四楼,空无一人,窗户半敞开着,徐徐清风拂来,空气中弥漫着绿茵处的青草和花香味。
时间紧迫,他随意拿了个本古树放在靠窗的桌上,随即古剑横放在双腿上,开始闭目凝神。
神灵余晖之下,体内境界和修为只是被封闭,却没有消失。
上百息之后,徐长乐神情平静,不急不躁,忽地,一缕久违的浩然气窜入他的身体之中,像是一颗水滴落入干旱的沟渠之中。
滴答一声。
水滴四散,像是烟花一般,在七经八脉之中绽放。
久违的熟悉感重回心头,徐长乐抓紧这瞬间,心神与那沫浩然气相融,渐渐沉寂下去。
他呢喃道:
“练级了。”
....
当徐长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重新回到学海之中:
“问心之岛。”
李居不在此处。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风景。
甚至那座曾让白云书院院长苏醒的山头,此刻都还保持着被白龙摧毁的模样,漆黑一片。
徐长乐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岸边多出了一条小船,在水面上微微飘荡,这意味着可以试着踏入下一个关隘。
他略作沉思,走向船上。
下一刻。
小船无风自动,缓缓驶离岸边,朝着未知的海域深处驶去。
徐长乐双手负后,青衫微荡,静静凝视前方。
无尽的白雾在海面升起,扰乱了他的视线,耳畔开始有呓语。
越来越多。
越来越杂。
无数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都是曾经经历过的,此刻却像是杂念一般,无法控制。
徐长乐神色坦然。
没有用本命语结束这些异像。
哪怕来到学海之中,他体内的浩然气支撑他这么做,但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其余的动作。
只是闭眼耐心承受着。
问心境走向另外一个境界,自然要问心圆满,而这就是问心境的最终考验。
他如今有这个底气,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雾和呓语终于消失,脸色有些苍白的徐长乐睁开眼,小船开始毫无波澜的在海面上航行。
“不错。”
熟悉的嗓音从他身后响起,李居如幽灵般站在他身后,言语中带着欣慰:
“很多儒生在破九品问心境时,面对这最后一关,都是用尽各种方法或外力,但想要真正在九品境彻底圆满,就跟问心时受过的磨练一样,需要坦
然面对,独自克服。”
徐长乐问道:“圆满和不圆满,有什么区别?”
灰衫老者微笑道:“区别在于未来你与敌人同境较量时,是你能一指头戳死他,还是....他能一指戳死你。”
“从古至今,修行界种种道路,每一境最为圆满者,日后跟其余人的境界战力,就如皓月和繁星。天差地别。”
徐长乐面色惊讶,“这么重要,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我刚才差点就要动用本命语了。”
“只是第一关想让你轻松一点,增添点信心,毕竟我为你准备的这第二关...足以将你问心境时的不圆满磨平。”
李居神色随意,看向前方,轻声道:“到了。”
徐长乐抬起头。
数百米外,前方那虚无缥缈的雾气退散,巍峨而震撼的苍茫石壁淬不及防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一座大山。
何止万丈!
小舟停在大山下面,就如米粒一般,让人心生渺小脆弱之意。
徐长乐呆呆抬头,最高处,那熟悉的画面再次出现,无论重复看见多少次都忍不住热血沸腾,敬畏至极。
巍峨山巅。
八座远古巨石大阵。
埋葬着神灵的那口黑棺,就这样横跨在山巅,又仿佛埋入云端,云层下坠,整个天地都难以支撑它的重量。
这次不再是梦,但给他的感触却更加强大,双手双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是自然与神迹的结合。
相传超凡入圣的修行者可移山填海,此刻的徐长乐却无法理解,人力真能达到如此极限?
“前辈,您确定是这里?”徐长乐神色茫然,灵魂吐槽道:
“这座山的画风好像明显跟初始之岛和问心之岛不一样吧...”
若是前面两座岛一个是出生点,一个是新手岛,那么眼前这座岛就像是终点,总有一种打倒这里的boss就能通关的错觉。
“没弄错。”灰衫老者轻声道:“八品立身境,在此地破境最为扎实,而一年之中,天地复苏至极,此地危险程度最低。”
李居转过头,似是看穿了徐长乐的想法,微笑着说道:
“其实我很喜欢你将此地当作游戏的说法,我曾经也有过这种想法,因为这样确实能将内心的恐惧缓解不少。”
“前辈,以前都玩啥游戏?”徐长乐眼神一亮,关注点渐渐离谱偏移。
“那时忙着养家糊口,都是些练级的仙侠游戏偶尔打发下时间。”李居喃喃道。
“我有空都玩竞技类和单机,后来毕业就很少玩了。”
“要赚钱?”
“不,是游戏哪有人好玩儿。”
徐长乐开了话茬,似乎难得能跟一位老乡人谈论一下曾经,兴致极高,对此地的敬畏感被冲淡许多。
最后,还是老人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某一处天空,提醒道:
“醒醒,跑题了。”
....
这座巍峨大山的另一面。
离大山还有数千米之距。
云雾翻滚,洁白的光柱从其中出现,像是远古传送阵。
“摩柯寺弟子拜访圣海,恳请圣人开一线,阿弥陀佛。”
“紫云池弟子赵无迹拜访圣海,恳请圣人准许。”
“道宗弟子李知拜访圣海。”
“武楼无名弟子拜访圣海。”
“沧海无名弟子拜访圣海。”
“月宫弟子魏七月拜访圣海,请儒家圣人开大阵一线。”最后,一道曼妙嗓音响起。
视线中。
六道无比浩瀚的璀璨圣光开始降临在海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