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都,郊外雾林。
徐长乐感受着后脑勺的阵痛感,从昏睡中醒来,睁开眼睛,闪过一丝苦楚和茫然神色。
“嘶…后脑好疼,昨晚喝酒不小心磕到了么?”
作为一名商界精英,徐长乐平日交际应酬必不可少,只是如今人到中年,力不从心,便减少了这种事情。
昨夜也仅仅是对方老板是个娇艳美人,简称,逼不得已。
想着这些事情,徐长乐朦胧眼神扫过四周,却下意识的愣住了。
狭小的单间里,简陋的柜子上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刺鼻劣质的气味扑面而来,方块大小的窗口外隐约有月光照射进来,尘粒四起。
似是个杂货间?
徐长乐沉默片刻,心神略微绷紧。
若是他脑子没出问题的话,那么自己的家里大概率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容身之地...
这一刻,徐长乐略微挣扎着起身,又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原来自己双手双脚都被一条不算粗的麻绳束缚着,背靠一个低矮柜箱,毫无挣脱之力。
被绑了....
徐长乐的念头刚起,汹涌的记忆宛如数据流般陆续涌入大脑,一个个词汇和名字让他一阵刺痛失神。
大魏帝国。
清明侯二子,徐长乐。
国子监监生,学渣一枚。
父母双亡,家族渐渐破败,家中有一个没脑子的哥哥,外加一个毒舌而漂亮的妹妹。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数据是徐长乐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和故事融合起来,才形成的那么一个十分贴切的形容概念。
总结来说....嗯,他穿越了。
想到这里,徐长乐眼神中闪过一丝蛋疼神色:“开什么玩笑。”
辛辛苦苦奋斗了小半辈子,积攒了许多人十辈子都赚不来的财富,正是寻欢作乐....呸,享受生活的时候,结果最后告诉我回档换个世界重来?
“为什么会被绑?”徐长乐皱眉,继续探寻着大脑中的数据库。
“大魏公主,魏七月.....”
片刻后,一个熟悉中又带着陌生的名字涌入脑中,让他若有所思。
魏七月,魏帝长女,千金之躯,但同时也是魏帝亲自下旨徐长乐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这事很古怪,在他的记忆之中徐家如今已经败落,不再是甲子前那等京都豪门,魏帝不可能亲自下旨让爱女下嫁。
够俗套....不过我喜欢....徐长乐猥琐的内心蠢蠢欲动,表面却一本正经的分析道:“八成有猫腻。”
徐长乐除了是国子监的学生外,平平无奇,并无任何出彩和与人结怨之处,而昨夜花灯节过后他独自一人在河畔闲逛,却被人一棍子敲晕带走。
干净利落间带着些许渗人之意。
是那位公主下令要铲除我这个废柴,还是他人心理不平衡.....
我该如何自救.....
记得当初抖音上看过被绑架之人十种求生方法....
最有效的一种好像是磕地求饶.....
初来此地的徐长乐想着这些问题,将身子背靠在一旁的木柜边缘,却意外在柜下摸到了一块破碎的瓷片。
咦?
故事的展开这么清新脱俗的么?
.....
闭目养神之中。
隐约有对话声传了进来。
“他爹,那读书人醒了没?”应该是一名妇人。
“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另一位似乎是个嗓音粗狂嗓音的老头。
“我还是有些后怕,若是事情败落出去,我们抓了一名监生,还是侯爵之子..
..”
“怕啥,儿子以后飞黄腾达就指望着这事了,你想让他一辈子跟着我们吗?”
“接下来怎么办?”
“先别急,逮住了这小子,我要再去还还价,给我们儿子谋一个大好前程出来!”
空气忽的沉默。
门外似乎下了雨,雨滴落在屋檐的声音清脆作响。
“快天亮了,我走了,回来再说,你等会去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扒下来,以后卖了也是一笔大收货。”嗓音幽幽响起。
“若是他醒了反抗?”
“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咱两宰过的牲口都比他壮,敢反抗就废他一条腿。”
对话声隐隐约约从门外传来,无形中遭了diss的徐长乐此刻却是毫无反应,神情专注:“我割!我割!我继续割!”
吱呀。
木门似乎被推开,那个男人走了出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杂货间外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透着外面微弱的烛光,隐约能看见门前是一个面容黝黑而普通的妇人,三四十岁有余,身形健硕,右手提着一把泛光的杀猪刀,看面相并不像是罪大恶极之人,就跟寻常乡村妇人那般质朴。
那妇人点开煤油灯,猛然回头,就看见那被绑来的读书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要死啊你。”她扬起手中的杀猪刀。
徐长乐装傻道:“这是什么情况,我…”
妇人上去就扇了一巴掌,斥道:“不许叫!”
我没叫啊......徐长乐白白挨了一巴掌,措手不及,一脸无辜。
妇人这时才开始认真端详眼前这个待宰的年轻人,不得不说,不愧是能跟当今公主殿下订下婚约的男子,别的不说,唇红齿白,面相极佳,长发披在肩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好看的丹风眼,眼神中没有惊慌,给人一种淳朴和无害感。
“可惜了。”妇人无形中便放下了防备,叹息,她觉得这个运道不好的小伙子八成得死在这里。
“可惜?”徐长乐故作好奇。
“你记得下辈子早点投胎,若还是这般摸样,我有可能把闺女许配给你。”她认真道。
自重啊....打量了眼眼前大婶的身材相貌,徐长乐内心呵呵了两句,好奇道:“婶还有女儿?”
“管这做甚。”
“嗯,看婶的年纪,几个儿子应该都不小了吧?”
“就一个,成人了,现在在京....”妇人意识到不对劲了,斥道:“你这早死鬼,问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徐长乐神情不变,开口道:“我是清明侯之子,更是国子监的监生,事情败露后你们全家都会被秋后问斩,若是现在放了我我可以概不追究。”
妇人直接摇头,果断而直接。
理由无法反驳。
“我不懂,也不怕,但我知道你不好过,我儿子才好过,你死了,我儿子才能活。”
说这话的时候,她顺手再添了添油灯,火焰映照下,妇人的眼神中只有没有任何杂质,天经地义。
做完这件事,她接着道。
“他爹说了,你们这些读书人鬼心眼多,所以我等会先敲碎你的腿骨防止你逃跑,你别叫,不然我会砸的更用力。”
听见这话,徐长乐心中微沉。
.....
京都,清明侯府。
整个大院灯火通明,秋雨连绵之中,几名身着长刀的将士进进出出,气氛凝重。
一位腰悬佩刀的魁梧男子站在门口,面容尚算年轻,只是此刻的面色颇为难看焦虑。
徐金慎,清明侯长子,也是徐长乐的大哥。
他此刻身披飞熊服,红中衣,脚穿虎头攒金靴,正是千牛卫里的标准服饰。
告别了几位在千牛卫之中的好友,徐金慎站在院落之中,急得满屋子打转。
作为徐长乐的亲哥,他心知肚明,徐长乐打小就是个书呆子,规规矩矩,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情况,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还没有消息?”
清冷的嗓音传来,一个身穿绿裙,披着镶金裹肩披风的少女从内院缓缓走来。
徐若曦。
徐长乐记忆中那个势不两立的毒舌妹妹。
“小妹,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喊你安心去睡么?”徐金慎连忙拿起石桌上的油纸伞,大步走上前给妹妹撑起。
“那家伙还没回来?”徐若曦神色自若,看了眼天色,精致的眉头高高挑起。
“那是你二哥呀.....”徐金慎下意识嘀咕了一句,但是看着小妹面无表情转过来的脸色,顿时讪讪一笑,识趣叉开了这个话题,“我先前去找了一趟天启观的道长,他们擅长推断和寻人,想来很快就有消息。”
“放心,不管是谁,敢对我们徐家人动手,哥一定绕不了他!”徐金慎胸脯拍的铮铮作响。
“国子监内派人问过了?”
“问过了。”
“李府?”
“也没。”
“青楼了?”
男子一愣:“二弟是读书人,平时无交际应酬,去那里做些什么?”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消息。”
徐若曦欲言又止,缓缓道:“昨夜是花灯节。”
“啊?”徐金慎茫然。
”路上会有很多郎情妾意的男女同行而走,而那家伙如今年过二十还尚未娶亲....”
妙龄少女娓娓道来,道:
“那家伙走在河畔独自饮酒,看着他人出双入对,颇感寂寞空虚,刚巧走到了吉祥坊的勾栏之所,趁着酒意走进青楼,于是彻夜未归也不是不可能。”
话音落下。
空气略微有些沉默。
好像说的…还真特么有点道理?
如今大魏民风开放,一个国子监的学子偶尔在青楼勾栏之地夜不归宿,最多也就只会遭到祭酒或者助教口头指责一番。
越想越对,徐金慎莫名其妙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在石墩之上,拍打着石桌惭愧哭喊道:
“是我对不起二弟,想一想本该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我却没有兼任起长兄如父的责任,结果让他正在求学之际沉迷于烟花之地,我怎么对得起你们,怎么对得起死去爹娘啊!”
嗓音如牛,于是整个徐府下人全都知道了....搞了半天,嫖去了?
“我不是说过你不需要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吗?”
徐若曦皱眉,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道。
“你先去看看再说,如果在那就把他带回来。”
“不,这事怪我,为兄实在下不去手。”
“辛辛苦苦搜查了一夜,那家伙最后被委托的天启观道长在烟花相柳之地寻到,你明天拿什么脸面去见你的同僚?”
“你说的对,斯文败类,有辱家门!”
徐金慎变脸极快,毫不犹豫拿起刀奔门而出,杀气十足。
徐若曦抬起头看向东方微起晨曦,神色无奈。
这个猜测....靠谱之中又带了些许离谱....但纯粹是为了让大哥不至于没事找事。
但问题是若不是这样,那个家伙现在究竟在哪里?
“这个…”少女皱眉,朱唇轻吐,冷冷道:“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