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教授很有名望不假,但是只要他在病历里客观记录描述了你的梦游经历和事件,鉴定中心的专家应该也会有自己的判断。精神和心理方面的事情本来就有很多说不清楚或者说法不一的地方。如果另外找医生重建病历档案,会给人临时拼凑的印象,除非你让医生编造你看病的历史记录。但这恐怕不太好。”
跟邱律师一起讨论下一步辩护计划的时候,邱律师否定了馨雅的提议。
最后我们跟邱律师达成共识:还是以汪教授那儿检查治疗的病历档案,然后将所有的梦游事件、每一次事件的处理结果,包括医院治疗和派出所的调解、处罚,都形成书面材料并附上相关录像、录音和纸质证明,由邱律师出面申请对我的精神病司法鉴定。
搜集和整理这些材料,很费精力。我说我自己来,馨雅不放心,一定坚持这个工作由她来做。
自己家里的录像资料比较容易,医院治疗伤病的证明也不算复杂,到派出所接受问询或者处罚的记录应该也能弄到,但发生在街头或者别人店铺里的事情,需要求别人帮忙才能获取,有的时间久了记录已经被抹掉了,而被抹掉的这部分,如果当初给派出所的备份没有了的话,还要说服别人在证明材料上签字。
馨雅为那些证明材料进进出出,里里外外忙乎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总算是把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交给了邱律师。
过了一段时间,邱律师通知我们说,精神病鉴定没有通过。
“为什么?”本来这个结果是可以预想到的一种可能,馨雅听说了仍然惊慌失措。
邱律师说,鉴定报告上没写那么仔细,但他当面询问了一下参与鉴定和讨论的人员,人家解释说,国外对梦游产生的后果的法律责任也是有分歧的,在我国梦游到像我这样程度的难以想象,案例是有限的,并且所有梦游事件似乎都是恶行。
“怎么能这么说?被人打伤了算是恶行吗?他跳楼摔断腿了惹着谁了,也算恶行?”
邱律师轻轻拍了拍馨雅的手臂,安慰说:“别激动,别激动。其实他为什么被打伤的,你并不知道,对吧?他还没来得及走远就摔伤断了腿,如果没摔断腿你知道他准备去干什么?”
靠! 这潜台词不就是说我梦游肯定是准备去违法乱纪干不法勾当呗,只是没能得逞罢了。
怨邱律师也没用,我想他不过是转达了鉴定人员的意思。我想起了汪教授当时也对这个现象表示怀疑和不解的。
馨雅仍然还是按耐不住:“如果这样那不是一点缓都没有了?”
“也不完全是那样。鉴定组在报告中如实说明了他的梦游事实,免于刑事责任的可能性没有,能不能酌情轻判或者轻判多少那就要看法官的了。”
尽管邱律师的话为我们保留了一点期待的空间,馨雅却完全是一副崩溃的神情。
看着馨雅身心疲惫、日渐消瘦的样子,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仅此也就罢了,馨雅还一直惦记着桂梅在我家失魂落魄、用拳头猛砸自己脑袋自责的事情。
那天为准备我的精神病鉴定需要的材料在外面跑了大半天,回到公司要进我办公室的时候,正赶上桂梅郁郁寡欢地从我办公室出去,差点跟馨雅撞个满怀。
“我对桂梅很不放心,她的心事迟早会把她憋出大问题的。”
我在心理叹息:馨雅啊馨雅,你还是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但我也不否认馨雅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桂梅的确是越来越看不懂也理解不了了。
“她精神确实有点不太正常。你是女的,底下跟她多沟通交流,能让她敞开心扉愿意跟你聊就好了。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一个人扛,放在谁身上都好不了。”
馨雅迟疑了片刻,试探着问我:“要不也带她到心理医生那儿去咨询一下?”
我觉得馨雅这个提议值得考虑,肯定地说:“对。你去动员动员,如果说服不了她的话,我再去找她谈。”
可是馨雅想找桂梅谈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桂梅了。
从周一开始,桂梅一连两天没到公司上班,没有请过假,打电话始终关机,问过办公室里所有的同事,没人知道她的线索。
与桂梅合租的女孩说,平时大家碰面的机会也不多,没太注意,这两天好像是没碰过面。
担心桂梅突发疾病在家,我们撬开了桂梅的房门锁,发现桂梅的屋里竟然出奇的简单整洁,几乎没有什么个人物品了,床上被子跌得整整齐齐的,跟现在很多单身孩子屋里像狗窝形成很大的反差。
馨雅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一个年轻漂亮女孩子,一连几天没有消息,肯定出事了。你看现在动不动网上就有女孩失踪的,还是赶紧报案吧!”
我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桂梅虽然神出鬼没的,有时也会天上一句地上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自从加入公司以来,从没有无故旷工过,也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手机处在关机状态的。
报案的时候,警察问我们,桂梅平时有什么习惯爱好,周末通常喜欢外出还是宅在家里,有哪些经常往来的朋友,家在哪里。
警察的问题让我感到十分惭愧,这时才发现我们对桂梅了解得太少了,关心的真的太少了,就连她的家是哪里因为当时撞伤她腿的时候她不肯说,就再也没有多问,甚至她家里究竟有些什么人也不是很清楚。
联想到桂梅近来低落的情绪和沉默怪异的举动,我更加感到凶多吉少。
“上周上班,桂梅有没有找你说过什么事情,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馨雅蹙眉,不确定地说:“好像没有吧,她是找过我的,因为她主要负责接待方面的事情,没有太多可说的,只是把最近接待客人花的一些费用跟我解释了一下。”
馨雅的话我听了个头,就没往下听了,我在回想周五的中午桂梅去我办公室的情景,而馨雅正是那一天在我办公室门口遇见桂梅后才说到要劝她去看心理医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