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自然说得锦阳帝得意欢喜,对天景说过的那个故事再无怀疑。而天景此除了如释重负的轻松,更多的是惊讶。 因为她知道村长是在说谎,一个平民百姓怎么有胆量对皇上说谎?绝不会是宜妃或如嫔教他的这套说辞,她们怎么可能教给证人对她有利的说辞!
果然,一旁的宜妃骤然蹙了眉,冷冷道,“老头,你分明是在说谎,你对本……我说的,可不是这样一番话!你们可知欺君之罪是什么后果吗?”
村长又磕了个头,声音惶恐,但说话却有条有理,“草民虽愚笨,但也还知道欺君之罪有多重。所以万万不敢说谎,万万不敢把娘娘们教得那套说法说给皇上听,否则,不但草民几人性命难保,就连整个古榆村都将大祸临头。”
宜妃张口结舌地怔住。这种表情此时很容易被理解为心虚,至少锦阳帝是这样理解的。他微沉了脸道,“这位娘娘原本要你们怎么说?”
村长还是先磕头再开口,一丝不苟。“这两位娘娘让草民几人说公主在襁褓中时就聪明伶俐,非常人可比;还让我们说赵老太对天景公主不但是疼爱照料,而且惟命是从百依百顺,就像早就知道她是位公主。”
“你胡说,这分明是你们自己的原话,哪里是我教的!”宜妃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脸色已从苍白转为铁青。天景都有些同情她了,她相信宜妃不是做假,村长几人一定半点不隐瞒地把她在古榆村八年的生活和她的种种异于常人之处告诉宜妃和如嫔。可为何到了皇上面前又会临阵反悔,还反咬了宜妃一口。
锦阳帝的脸色更加阴郁,沉声道,“你这话可就奇了。这些人是你找来的,之前一直在你那里,连朕都没见到他们的面。方才又是你的人把他们带来的。现在你说他们对你说了实话而对朕扯谎,那朕问你,是谁教他们如此的?”
宜妃哑了,这个诘问她当然无法回答,她还想这么问呢。这些天来,和这几人接触的,除了自己、如嫔和琴韵外再无旁人。如嫔和琴韵她绝对信得过,因此这几人不可能是被谁唆使收买。但如果背后无人指使,这些和她素昧平生的普通百姓为何要陷害她,又怎么敢陷害她?
锦阳帝冷笑着斜睨了她一眼,又转向几个村民,“朕再问你们,那位赵老太到底对天景怎样呢?”
这次答话的是刘老伯,他也磕了个头,恭敬道,“赵老太是个善人,对待公主是极好的。但若说什么惟命是从,一开始就把她当公主一样侍奉着就夸张了。只不过是娇惯一些罢了。公主聪明可爱又非常懂事,因此赵老太和家里人多疼爱照顾她一些,这也是正常的。”
锦阳帝满意地点头,宜妃的脸都气歪了,如嫔盯着那几人,眼里满是惊讶愤怒只是不敢出声。
天景超级镇定地垂下眼帘,默默作乖巧状,其实心里的疑惑翻涌如潮。当年在村里,最看不惯赵奶奶对她过分疼爱的人就是这位刘老伯,一定就是他对宜妃说赵奶奶把她像公主般呵护疼惜着,现在他又说这是正常的,这本身就不正常。既然不可能是受人指使安排让他们临时改了证词,难道……
是瞳术!一定是瞳术!天景咬痛了舌头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喊出来。突如其来的恍然和兴奋如胭脂,一下子染红了她的脸。她抬头,装作不经意地瞟着在场每一个人,如果所料不错,师傅应该在这里,只有师傅的瞳术才能这样完美,不但解了她的困局,还把宜妃陷入彀中。是的,疼她的不但有父皇,还有翊雪姐姐。
可是,这屋里的人每个她都看过几个来回,也没认出哪个是师傅。莫非她不耐烦留在这里看他们吵架,控制住村长几人后就走了?以她不羁的性格这倒是极可能的。天景暗叹一声,继续埋头装乖巧无辜的好孩子。
“宜妃,这就是你找来的证人,他们的话你也都听清了,朕可不认为这些质朴老实的百姓有胆子在朕的面前说谎。既然他们说得是实话,那么……”
“皇上,臣妾没有说谎!”宜妃大声分辩着,也顾不得打断皇上的话是大不敬,惊怒羞愤让她头脑混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几个乡下人看似全无心机,一到秀云宫,她问什么就答什么,因为答案都让她满意,所以她并没有为难过他们,这几天好吃好喝的照顾着,今天早晨特地嘱咐他们见了皇上也这样说,过后她会赏每人二百两银子,他们当时满口答应。现在却临阵倒戈,竟向着天景这个死丫头说话,反把欺君的罪名栽到她身上。
“娘娘,这里有鬼,有鬼啊!”如嫔暗扯她的衣襟,极力压低的声音颤抖得气如游丝。一张脸惨白得吓人。她所说的“鬼”不是指花招计谋,而是这件事真的有鬼气,那几个毫无理由反水的百姓身上有诡气。他们愚弄了宜妃欺骗了皇上,他们跪在御前看似诚惶诚恐,但脸色却是平静的,平静得让她心里发毛。
她再看皇上身边的那个孩子,天景微垂着头,和她的乡亲们一样脸色平静,嘴角微抿出一抹浅笑,笑得很好看,笑得让她心生绝望。
宜妃的惊怒,如嫔的惶恐,都没能动摇锦阳帝对几个百姓的信任。天景都有些怀疑师傅是不是也对父皇用了瞳术。又或者多年来锦阳帝一直就对这两个女人心存芥蒂,从没真正信任过她们;此时不自觉地倒向心爱女子和两个孩子这边。于他的私心,也许已经笃定这又是一场宜妃等人对秋月明陷害的闹剧。
古榆村的几人说完该说的话被带了出去。锦阳帝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他啜了口茶,饶有兴味的看着宜妃,问话讥诮直接,“青华,你可还有别的证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