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雪抽了口冷气,又打量了她一番,想不到这个从小就怕血的丫头居然能说出统杀这么狠的话,做了皇帝果然不一样了。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好吧,谁让你是我徒弟呢?而且姐姐我今天心情不好,算那些人倒霉吧!”
翊雪刚要走,又被天景一把拉住,她指了指地上的贺云祥,道,“师傅,你可以先给他治好伤吗?”
翊雪有点抓狂,这个徒弟是在拿她当使唤丫头吗?一会儿派她去杀。人,一会儿又让她先救人。还有没有点师道尊严了?可看着那丫头怯生生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眼神,她叹口气伏下身,食中二指相叠,轻按在贺云祥颈间伤口上,一点一点慢慢地抹过。口中问道,“这孩子是谁呀?”
“他是贺云阳的弟弟,他叫贺云祥。”天景看着师傅微泛银光的手指,那两根手指抹过的地方,原本血淋淋的伤口不见了,还原成光滑的皮肤。
片刻工夫,翊雪的手指完全抹过了贺云祥颈间的伤,被切开的咽喉和血脉愈合了,表皮的伤也完全不见。
“师傅,你真是厉害!”天景欢呼一声,扶着贺云祥坐起,他自己抬手抚过颈间,诧异地看看天景,再望向翊雪,刚要开口,翊雪阻止道,“半个时辰之内不要说话。”
她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战场,道,“你陪着这个孩子在这儿呆着吧,师傅先去杀生了,那些穿灰色军服的一个不留是吧!”
那一边,几千人绞杀在一起,难分难解,贺云涛带来的军队有五千多人,足有静华山人马的两倍还多,何况静华山的人是仓促集结,装备上也不及正规的军队。两边尚能势均力敌的原因,就在于齐朝军队的斗志极差,而静华山上的强盗们都是气势如虹。
一声清亮悠扬的鸣叫响在云霄之上,也响在惨烈厮杀中的每个人的心上。不知为何,所有人都一起停了手,包括贺云阳也收了青琊,仰头看向夜空。
每一个抬头望天的人都惊呆了,夜空里忽然降下纷纷扬扬的光芒,很多很多银白色的光,似苍茫雪落,又像星芒坠天。
“那是什么?”息河看傻了眼,竟忽略了刚才被她打倒的那个齐军慢慢爬了起来,轻轻拾起掉落的刀,猛地一刀砍向息河颈间。
息河被一只手用力推开,然后那条手臂就落在了地上。
落地的手臂是苏恒的左手,他咬着牙挥动右手的刀杀了那个齐军,回头问息河,“你可受伤了吗?”
息河摇头,看着他的断臂,泪如雨落。
那些银色的光芒也落了下来,落在每一个穿灰色军服的齐军身上。那光芒落在人身上后就迅速蔓延,那些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银光如水般流过他们身体的每一处,把每一个齐军包裹成银白色的人形,然后,银白色人形发出“啪”的轻响,爆裂开来,分崩离析。化作点点光尘,被风一吹就散开了。
仅仅一柱香的工夫,战场上就只剩下静华山的人,一个齐军也没有了。
贺云阳看了看周围,那些自己人一点也没受到这奇异银光的波及,只是一个个呆若木鸡,完全回不过神。
贺云阳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这突然而彻底的胜利也来的太诡异了,几乎像是个梦。
可是他他来不及细想这胜利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想到天景可能是一个人呆在那边,而云祥,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匆匆下了回山的命令,然后自己先行一步。
他正匆匆地走着,肩上忽然被拍了一下,一个让他释然安心的女子声音轻笑道,“小子,干嘛把脸弄得脏兮兮的,我徒儿可是不喜欢哦!”
贺云阳停下脚步,认认真真地躬身施了一礼,“翊雪姐姐,多谢你施以援手。你可是已经见过天景和我弟弟了?他们,没事吧?”
翊雪刚才还笑着的脸板了起来,瞪了眼骂道,“你打架打痛快了才想起我徒儿是不是?哼,居然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黑灯瞎火的荒山脚下,而且还丢给她一个快要死了的孩子。你不知道我那徒儿没什么高明的手段吗?要是有人暗地里偷袭她,她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了,还顾得上那个孩子?贺云阳,你以后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不同意我徒儿和你在一起了!”
贺云阳苦笑着连连施礼陪不是。他虽然也有很多苦衷,但不想解释。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错。他独自冲入敌阵后不久,静华山的大队人马就在息航、息河和苏恒几人的带领下气势昂扬地冲杀过来,他问过息河可曾有人保护天景和云祥,息河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有人留下了。他当时就近叫过来两个兄弟,让他们回去保护天景和云祥,自己又冲杀去了,不知这两人是没听自己的吩咐还是遭遇了不测。反正,居然让这两个他在世上最亲的人全无保护地在山野里过了大半夜,这是他的失误,他推卸不了责任也不想推卸责任。
不过他也放心了,翊雪还能这样絮叨着骂他,就证明天景安然无恙,否则的话,就不是动口,而是动手了。
翊雪骂过了他,脸色还是阴沉的,他小心翼翼问道,“翊雪姐姐,那我弟弟……”
“你还好意思说!”翊雪又瞪起眼发飙,“这半天,我让我那徒弟支使的,就是在为你忙碌。先救你弟弟,再来帮你。这世上还有比我更疼徒弟更好说话的师傅吗?贺云阳,你小子敢这么使唤你师傅吗?”
贺云阳忍着笑,一个劲儿地打躬作揖说好话。他知道这位姐姐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她保住了云祥的命,哪怕要絮叨他三天三夜,他也没半句怨言。
翊雪也就是抱怨了几句,然后又恶狠狠加上一句,“你小子别只是在这里对我说好话,回去后就向小雪告状说我骂你。”
贺云阳差点就笑了出来,连忙绷住,一叠声地说不会不会。
静华山上,在天景一番详尽解释下,翊雪才弄明白今夜这场大战这何而起。她看看身边这三个都无精打采的年轻人,叹息道,“贺云阳既杀了他二哥,他和他弟弟就别想再回去做皇子了,是这意思吧?”
天景没想到师傅这样的世外高鸟居然能立刻弄清楚这之间的利害关系,忙不迭点头。
翊雪点头,转向贺云祥笑道,“小娃娃,再不能做皇子了,很不甘心是吧?”
考虑到这位手段高明的神秘女子既是嫂子的师傅,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贺云祥咬牙接受了“小娃娃”的称呼,淡淡道,“我和哥哥从来就没做过真正的皇子,现在也只不过是放弃皇子的名声罢了,无所谓!”
翊雪笑笑,起身来到贺云祥身边,伸指在他腰间划过,贺云祥的身体猛地一震,脸颊紧绷,明显是在咬牙忍痛。
“还有痛感,那就好!”翊雪转向贺云阳,“小子,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治好你弟弟,让他以后能和常人无异,而且我还会能让你们回去继续做皇子。做皇帝的儿子,再差劲也比做草寇强呀,你说是不是!”
贺云阳惊喜,“做不做皇子没什么,只要姐姐你肯给云祥治病,让我磕一百个头都行。不过,其实云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姐姐你能不能……”
翊雪拧起了眉头,“我没听我说是‘和常人无异’吗?我知道他二十岁了,既然我给他治疗,就会让他完全和二十岁的人一样。你快点磕头吧,我也没耐心等你磕完一百个头,三个就行了!”
贺云阳再不迟疑,立刻跪下磕了三个头,这应该是他这一辈子,除了幼年拜师时的三叩首外,最诚心实意给人磕头了。
贺云祥只觉自己是在梦中,不对,有多少年自己都没做过这样不切实际的美梦了。能自由行走,还能恢复正常的身高,再也不会被人当做小孩子……他被人把刀压在脖子上都没哭,此时却控制不住眼泪了。他流着泪问翊雪,“你,你真的能治好我吗?”
天景忙叫道,“云祥,别这么没礼貌,什么你呀我呀的,要叫姐姐,是翊雪姐姐!”
不过向来最好面子的翊雪倒没在意贺云祥的失礼,她笑道,“放心吧,不但完全治好你,我还会帮你打通经脉,你以后就能跟你哥哥学功夫了。不过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治疗过程可是相当痛的,你要是忍不了就算了!”
贺云祥忙一叠声的保证,“我能忍我能忍,翊雪姐姐,多痛我都能忍的,绝对不喊不叫!”
翊雪点头微笑,沉吟道,“嗯,现在先解决让他们能继续当皇子的问题。其实也简单,把那个贺云涛变出来,让他回滁州亮个相,然后回皇宫去,再以一种很正常的方式死掉,不就跟贺云阳无关了嘛!”
三人呆呆地,听翊雪轻描淡写地说这个在他们看来难如登天的办法。然后看她从衣袋里掏出几张纸,天景忙揉揉眼睛看那是什么厉害符咒,能完成这么不可思议的艰难任务,看到的却是--幻身符?!
“师傅,”天景呐呐道,“幻身符虽然能变幻各种人的样子,以假乱真,但只能维持几个时辰啊!”
翊雪瞪她一眼,“那是你的水平!”
天景被师傅鄙视了,有点尴尬地道,“贺云阳说,如果有宿主且宿主有法力的话,幻身符的效力能维持三天,我们以前都是用耗子精小吱,不过现在小吱不在,再说三天好像也不够。”
翊雪继续鄙视,“那是他的水平!”
贺云阳脸一红,然后和天景一起问出一句很不服气的话“姐姐你的水平是怎样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