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实在没想到这位云阳公子的聪明和狠辣都如此迅速,一点应对的时间都不留给她。
他用剑逼着她,他说要杀她,可他的仪态优雅神态安然笑容漂亮语声动听。这个人要杀人时居然全无杀气,他是妖魅还是修罗?
怎么办?都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她报上真实身份恐怕也没用了。他已经拨剑,就不会介意死在剑下的是侍卫还是公主,对他来说都是一样。而且就如他所说,这件事玄明心里有鬼,事后也不可能来向他质问她的下落。父皇心里也有鬼,就算知道是他杀了她也只能忍了,既没正当理由兴兵讨伐,派人暗杀吗?大渊能杀贺云阳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呢。总之,她今天就得莫名其妙地死在这儿了,而且还是白死。虽然挺不甘心,可是没办法。
于是天景决定什么都不说,引颈待戮。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当年在行刑台上,陆离也是这样用剑指着她,他说我来杀你。现在贺云阳要杀她,却不知道她是谁。或者他心里是知道的吧?他的背影那么像陆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谁?
出来解围救场的是--玉寒山。就在贺云阳手腕轻动,要把剑锋再向前送一段的危急时刻,玉寒山再次震颤,这次震的幅度很大,地面像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似的起伏不定。
贺云阳只是微微一晃随即站稳。可小陈侍卫哪有这么好的平稳能力,一下向后仰倒,虽然摔得狼狈疼痛,但她的脖子总算脱离了剑锋的攻击范围。
她想站起来,无论如何不能在他面前这么丢脸,可震荡起伏的地面不让她如愿,好不容易她强撑着半跪起来,再努把力就能起身了。身下的地面突然猛的突起,成了一个小斜坡。她倒地时重重撞到了左肩,钻心的痛让她“啊”的一声惨叫。
“女人!”贺云阳有些诧异,随即冷笑,“原来如此。从前听说大渊的二皇子武艺高强,豪爽磊落,是个不错的人物。哼,原来也是个好色的纨绔罢了,传言果然信不得!”
“你胡说八道!”天景大吼了一声,看来必须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然玄明的名声就完了。她咬着牙,抓住一块突出的石壁,用尽全力把自己撑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玄明的妹妹,我是陈天景。
她颤巍巍地腾出一只手,扯下了小陈侍卫的假面,露出了天景公主的真容。
“赵念雪?”贺云阳居然准确叫出了这个天景以为他已经忘记的名字。然后他点点头,“不错,你也不算骗我。天景公主在民间之时用的确是这个名字,陈天景是锦阳帝收你为义女时亲赐之名!”
“这你也知道?”
“我还知道天景公主天赋异禀,聪慧灵敏,锦阳帝视为掌珠,疼爱非常。自入宫起就和太子一起由锦阳帝亲自教导。虽为女子,但已久历朝堂之事,大概将来是要做大渊第二个护国公主的。”他言毕皱了皱眉,潜台词大概是:“传言果然不可信,这公主哪里出色了?我怎么就 没看出来。”
天景也无言,与他两次见面,第一次自己神经兮兮,第二次则狼狈不堪,实在都留不下什么美好印象。不过,自己为何要留给他美好印象?
贺云阳收剑入鞘,拱手道,“在下方才唐突冒犯,还望天景公主见谅。公主在这里休息吧,在下先行一步了。”
天景哭笑不得,这种一松手就会摔倒的境地,怎么能休息?但贺云阳的态度已经明确了:你要是能走就自己走,走不了就在这儿呆着,别指望我带你!
天景无言,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点头。这时,玉寒山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抽风,天景眼前仿佛天地倒转,她模糊感到头顶有急风袭下,又见贺云阳抢上一步,猛地挥手,对面石壁上“轰”地一声巨响。那块撞在山壁上的大石,原本是会落在天景身上的。
“谢……谢谢!”天景被灰尘呛得透不过气,真庆幸这个人没有先走一步,否则自己也得“先走一步”了。
贺云阳倒不跟她客套,他蹙了眉望着她,冷冷道,“陈天景,我每次遇到你都是麻烦!”
天景刚找到了一块合适使力的石壁,打算努力站起来。这句抱怨却像定身咒,让她一下停止了动作。
重生以来的十四年,她的日子相当的顺心顺利。先前在古榆村,后来回宫,她习惯了被亲人宠爱呵护,习惯了被旁人注目称赞,就连她的敌人,比如宜妃,起码也是注意重视她的。被人这样冰冷的嫌弃讨厌还是第一次。何况,这个人是贺云阳,对她来说如此特别的贺云阳。
“呵,明明是你自找麻烦好不好?上次,我求你送我回家了吗?刚才,我求你救我了吗?”她冷笑着,忽然想通了。陆离,贺云阳,这些自命不凡的男子都是一样,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显示自己了不起的机会。而她,只是陪衬的道具而已。陆离斩了孟晔只为救她吗?当然不是,就算孟晔没有劫她为质,陆离一样会杀他。但是一边救人一边斩妖不是更威风更了不起吗?贺云阳刚才救她,也是为了炫耀他功夫好,单手就能推开大石。炫耀后又觉得费了力气吃了亏,反而抱怨她给他找了麻烦。真是可笑!
她抬头看着他,眼前一片模糊,好像是灰尘迷了眼。模糊的视线里这个人的脸变得熟悉,就像他的背影一样熟悉。她放弃了站起来的努力,就靠着石壁对他咆哮,“我知道你从来都看不起我!你高高在上,我算什么!你看不起我,可我从来就没有要麻烦你,是你自己要帮我的。如果那一次你没有帮我,怎么会有后面那么多麻烦,那么冷,那么痛……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都是你,就是你,你还说我,你……你了不起就能不讲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