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如此大发雷霆,多半是因为心虚。
他记性再不好, 和周琦共同度过的几十年也不可能彻底遗忘。没见着周琦时还好, 见了周琦想起从前的事, 再对着衣飞石, 莫名其妙就有一种背着衣飞石偷了人的心虚。
真正算起来, 谢茂和周琦在一起的那一世,衣飞石全然不曾理会他, 家里还养着两个风尘美妾。
非要论先后,也是周琦在前,衣飞石在后,再者, 这辈子谢茂对衣飞石一心一意,半点不曾对周琦牵心挂怀, 为前世之事心虚,可谓毫无道理。
——情之所至, 很多时候也确实没道理。谢茂越喜欢衣飞石,就越觉得心虚。
情人之间的默契是很玄妙的。
衣飞石心里有疑惑,有忐忑,对周琦有好奇,谢茂都能准确地感觉出来。
二人朝夕相处二十年,真有了各怀心思的时候, 哪怕不说话, 一个漫不经心的瞥眼侧目, 对方都能察觉得一清二楚。衣飞石能感觉到谢茂对周琦不大一样, 谢茂也能感觉到衣飞石对周琦上了心。
可是,衣飞石明明上了心,却始终佯作无知,半点反应都没有。下午皇帝召见周琦时,他甚至还借口巡查宫禁,故意回避。
本来心虚的谢茂就似被戳了心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跟朕打冷战了?长着嘴就不会问朕吗?——虽然,衣飞石问了,谢茂也不可能跟他说实话。但他就是受不了衣飞石这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朕堂堂正正!朕白璧无瑕!朕和周琦半点暧昧都没有!
你这是错疑了朕!
……
让谢茂憋气的是,衣飞石又没有吭声出气,谢茂若蹦跶出来辩解,倒似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心虚又自觉被误解的谢茂不许衣飞石回避,非要他伴驾,要他陪着一同接见周琦。他这么一反常态刻意行事,反倒让不怎么上心的衣飞石有些忐忑。陪着皇帝接见周琦时,衣飞石就多看了周琦两眼。
就是这多看的两眼捅了马蜂窝。
当着周琦的面,谢茂笑容温和随口问了两句,照例颁赐了文房四宝、绸缎茶叶。
周琦才走了不到片刻,谢茂就发脾气,说周琦手抄的《礼记》这不对那不好。
衣飞石哭笑不得。
他其实不信皇帝会喜新厌旧、移情别恋,若皇帝不那么反常,他根本都不会放在心上。
这会儿皇帝又发这么刻意的脾气,衣飞石觉得这其中肯定是有问题的。
只是,他不能问。
谨守着臣下的本分,衣飞石尽量佯作无知,宽解了谢茂几句。
谢茂就把周琦抄了快两个月线装整齐的字稿,咻地从窗外扔了出去。
皇帝不喜欢周琦的字,扔了。谁也管不着。可是,皇帝分明是因为衣飞石才扔了周琦的字稿,衣飞石就得负责了。衣飞石极其守本分,哪怕心里有点意外也没有半分试探询问之意。皇帝这么随手一扔,就把衣飞石逼入了拈酸吃醋、侍宠逾越的窘境。
皇帝扔,衣飞石就只能去捡。捡起来了,还得给皇帝解释,臣没有多心多想,是陛下多想了……
莫沙云与辛吹硬着头皮走到衣飞石身边:“将军……”
衣飞石已经把散落在地上的书页全部捡了起来,零零散散足有半尺高。
皇帝这会儿明显被戳了痛脚的样子,衣飞石也不欲被人看热闹,低声道:“不必你们。”
莫沙云与辛吹就老实站在原地,看着自家将军带着那一叠墨迹淋漓的书页拾级而上,凑近皇帝跟前赔了笑,尽量低柔和缓地说道:“陛下息怒。臣岂敢违逆您的旨意?只是觉得周翰林抄得辛苦,他家必是有前朝书圣顾衍之先生的真迹,这一笔字师法古圣……”
衣飞石语态清爽温柔,姿态放得极其低下,捧着怀里的字稿躬身垂首侍于御前。
单从他此刻的形容口吻,也听不出他有任何猜疑怀疑的意思。
然而,谢茂才金口玉言下了圣旨,不许衣飞石捡丹墀下的字稿,衣飞石却非要捡来给他看!
当着下人的面,朕不许你捡,你就不要捡啊!故意捡上来就是想和朕置气对吧?
朕堂堂正正!朕白璧无瑕!
朕才不惯你这疑心病的坏脾气!本就心虚的谢茂恼羞成怒:“朕叫你一页一页都吃了!”
往日衣飞石低头赔笑讨好了,皇帝一准就会温言宽慰,衣飞石再低头说两句软话,就会被皇帝牵着手搂进怀里,气急了也不过是咬咬嘴唇,一会儿功夫就和好了。
今天皇帝又一反常态如此不依不饶,衣飞石竟有些愣住。
莫沙云看出其中的不妙,心道,皇帝和将军背人吵嘴怎么都好说,有人盯着就难免不好服软低头。他可不想当这个碍眼的棒槌。他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自己,摒着一口气踮起脚尖,拉起辛吹一前一后悄悄溜了。边跑边咒骂卢成,你他娘的等着,老子迟早要把你坑回来!
谢茂与衣飞石僵持片刻之后,总归还是衣飞石先服软低头。
衣飞石捧着字稿缓缓跪下,琢磨着该怎么哄皇帝。
谢茂看着他按在字稿上的修长手指,先觉得好看,又觉得……似是微微动了动?
这稍微的动作让谢茂顿时想起衣飞石犯左性儿的倔强,这狗脾气说不得就不肯服软,真把周琦抄的《礼记》全吃了!那么厚厚一叠……就算只吃一口,谢茂也得气疯过去。
谢茂嘴上训得凶,总不可能真让衣飞石去吃纸。当即一把按住衣飞石手里的书页,使力夺回。
衣飞石也不敢和他抢东西,谢茂轻而易举就拿走了周琦所献的字稿,他冷着脸将那一叠浮起半尺高的字稿信手掷出,精美奢昂的宫宣本就娇嫩脆弱,先前拆散挥落了一次,捡起来就沾污了不少。
再被谢茂摔一次,字稿落在玉阶上丹墀下,纷纷扬扬,带着戾气与不祥。
谢茂与衣飞石四目相对,衣飞石低头膝行后退一步,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玉砖上。
“捡不捡了?”
“不捡了。”
“还敢犟嘴!”
“……”
衣飞石都不知道怎么答话了。
皇帝扔了字,他去捡,皇帝雷霆大怒。他认错说不捡了,皇帝又骂他犟嘴。到底皇帝是想让他捡,还是不捡?为这种事和皇帝起了嫌隙,实在是很无谓,衣飞石不愿为此争吵,他也已经尽量无视周琦了,只可惜,架不住皇帝“想”生事。
“陛下想让臣承认什么?”
他明知道皇帝不可能移情别恋。可是,他也知道,皇帝对周琦是真的很不同寻常。
“臣知道陛下对周翰林情分别有不同。臣也不明白陛下因何对周翰林高看一眼。想来和陛下初见臣一样,莫名就有亲切信任。陛下富有四海、臣妾天下,难道还指望臣和闺中妇人一般嫉妒拈酸、不许陛下青睐朝中俊杰?”
衣飞石自幼就以洞察力惊人,这句话可谓一语中的。
谢茂这辈子与衣飞石初遇时,就对衣飞石无比信任倚赖,全凭前世记忆。破格提拔周琦,也是因为前世记忆。二者感情固然不同,原因却都是因为谢茂前几世的经历。
衣飞石这话里就带着隐隐约约的怀疑了,他想不出前世轮回的谬事,认为皇帝是“一见钟情”。
当初谢茂对他一见钟情,现在凭什么不能对周琦一见钟情?
“可见不是朕误解了你,是你误解朕。”
“空口白牙就拿他和你相比……你敢说,你不是吃醋?”谢茂哼道。
衣飞石自认没有胡乱疑心,皇帝本来就很反常,本来就很心虚!被皇帝怼了一句,倒显得他多小气似的。他深吸一口气,嘴上毛茸茸的胡须提醒着他,衣飞石,你已经不年轻了,你得顾全体面!
谢茂偏头看见衣飞石在吸气,心里也发虚,可别把小衣气坏了……
朕堂堂正正!朕白璧无瑕!朕就不能让小衣误解了朕。
“你肯为了朕吃醋,朕自然是很高兴。你若多看哪个小宫女一眼,朕都恨不得立刻把她嫁出宫去,若是不在乎这个,岂能称得上心爱?但是,小衣,爱卿,你闷着心口吃酿坏了的酒,把自己呛得晕天转地,还非要说,这是朕给你灌的醋,你这是不讲道理!”
倘若真是衣飞石做错了,谢茂多半都会揽责上身,一口承认是自己对不起衣飞石。
如今为了前世之事自认心虚,他就不肯承认了,反而抢先一步倒打一耙,指责衣飞石想错了。
衣飞石难得被他训责几次,见他义正词严、隐带黯然的模样,居然还真的被他唬住了。原本很清明的脑子糊了一时,纳闷地想,难道我真的感觉错了?回头想一想,皇帝除了破格提拔周琦进了二甲头名,给了个翰林院的差事,除此之外,平时提也不曾提,见也不曾见,这是别有用心的样子?
“朕是何等样人?你岂不知?你是何等样人,朕岂不知?”
衣飞石抬头看着他,就听谢茂厚颜无耻地说:“朕若喜欢什么人,千方百计也要弄到手。岂会耐着性子撂在翰林院三年不闻不问?再者说了,你这样忠诚乖顺,朕若非要接他进宫,与你做个弟弟,你难道就翻脸不和朕好了?——小衣呀,你最是忠心了,朕知道你肯定不会违逆朕的旨意!”
衣飞石前边还想点头,是啊,皇帝这样浑不吝的性子,真要想睡什么人,哪里就忍得住?
听到后来,皇帝说他忠诚乖顺,一口咬定他不敢吃醋闹脾气,他嘴角抽了抽,心中却有些黯然。
是啊,陛下说的总是对的。或许早五年、十年,他还能撑着性子全身而退,如今却不行了。他已经离不开皇帝了。哪怕知道皇帝另有新欢,他也只能沉默地守在皇帝身边,舍不得抽身离开。
衣飞石心中已经认输,嘴里却不肯承认,反驳道:“臣不肯的。”
谢茂惊讶:“……?”
那你刚才一脸回避,随便朕去偷周琦的样子?
二人习惯性地彼此对视,目光一碰,瞬间都知道了对方的口是心非。
谢茂是真的觉得心疼了,低声道:“朕不会的。朕只要你。你这么好,世上谁也比不上你一根头发丝儿,朕已然有了你,哪里还看得上旁人?小衣,你莫不是忘了,朕想了你多少年,你才答应跟朕好?朕那样辛苦才得了你,再不舍得放手。”
衣飞石往回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没多久就答应服侍皇帝了吧?只是皇帝此时的眼神太过灼人,烧得衣飞石与他对视的目光都似在发烫,本就有点糊的脑子又糊了一坨,或许,真的是我感觉错了?
“……是臣想错了。”衣飞石彻底被皇帝带跑偏了,老老实实地认错。
“不吃醋了?”
“……”衣飞石噎了一下,也不跪着跟皇帝顶嘴了,爬起来牵住谢茂的手,赔罪道,“是我吃酿坏了的酒,并没有醋吃。陛下饶了我吧,以后再不敢胡思乱想……”
“想,是可以想的。”谢茂得了便宜卖乖,一副语重心长教育小盆友的口吻,宽宏大量地说,“惦记着朕,妒忌旁人,这是对的。只是想得不痛快了,别自己闷着瞎想,你得来问朕,知道吗?比如说这个周琦,你不痛快他了,朕提拔他,你心里不高兴,对吧?”
衣飞石解释道:“臣没有妒忌周翰林。陛下前朝用人,臣也不能置喙。”
“臣是觉得,陛下和他说话时,和旁人都不相同。”衣飞石至今想起那一种奇妙的感觉,还是有点困惑。要说皇帝对周琦牵怀挂念?衣飞石觉得不是那种感觉。非要说的话,那是一种很亲密的熟悉感。
人和人相交,无论如何亲密无间,哪怕父子兄弟,也都有距离感。
夫妻则不同。夫妻敦伦之后,彼此都曾赤诚相见,知道对方身上最秘密的地方,也做过最羞耻的事,相处时就会显得非常随意和轻松——毕竟,最狼狈的时候都见过了。
谢茂与周琦就是正经睡过几十年的关系。周琦对谢茂很陌生,谢茂却对周琦非常坦然。
他熟知周琦的一切。
他对周琦所展露出的这种放松和掌控的亲昵感,就是衣飞石觉得不同寻常的地方。
谢茂才知道自己是在这里露了马脚,暗道朕下回重生一定要注意,小衣这么聪明,若不是朕指鹿为马倒打一耙,还真不好忽悠过去。面上却丝毫不显,厚颜无耻地改口道:“甭管是为什么吧,哪怕你觉得他名字不好听呢?这都不要紧。但凡你不高兴了,你就来告诉朕呀——朕就把他革职回家。”
这十足昏君的嘴脸!想起皇帝为自己干过的种种大事,丹书铁券赐了,弑君之罪捂了,这要真为了自己随便处置朝廷大臣,还真不是多稀罕的事。吓得衣飞石忙解释道:“臣没有不高兴……”
谢茂不大相信地看着他:“你莫非还是不相信朕?朕真没想过临幸大臣。”
“臣信,臣相信陛下。只是,臣以为,这是臣与陛下之事,与外人不相干。”衣飞石解释道。
他从来就不在乎什么周琦,若皇帝另觅新欢,没有周琦也有陈琦、李琦。任何时候衣飞石都做不出妒忌排挤的事来。皇帝喜欢他,他就服侍皇帝。皇帝不喜欢他了,他……也还是守着皇帝。
从头至尾,这都是他衣飞石和皇帝之间的事,和第三者无关。
何谈妒忌?
衣飞石这样矜持自重的品性,确实和擅于争风吃醋的常人都不相同。
谢茂觉得,若换了从前,小衣还不这么喜欢朕的时候,朕若对他负心,他必然会高高兴兴地回家娶妻生子去,马上就把朕忘得一干二净。如今他看得出衣飞石的黯然与依恋,明明知道衣飞石离不开自己了,哪怕自己欺负了他,他也离不开自己了,谢茂却忍不住替衣飞石心疼。
朕这样爱你,怎么舍得你受委屈?你为何不多爱自己一些?朕宁愿你不那么喜欢朕,也希望你不被任何人欺负。包括朕。他低头吻住衣飞石的嘴唇,尝着熟悉的味道,渐渐地,略觉苦涩。
你这样深情不舍,朕驾崩那一日,你该多伤心啊?朕傻傻的小衣。
周翰林事件只花费了半下午时间,就彻彻底底地从皇帝与襄国公之间平息了。
周琦手抄的《礼记》被皇帝命人收拣起来,和太后所赐的“大棒槌”,襄国公自制的“假屁股”放在一起,成了太极殿不轻易动用但意义极其重要的“镇殿之宝”。皇帝说了,朕每看见这沾了小衣委屈的字稿一眼,就会提醒自己,千万不要随便提拔漂亮的朝臣,以免伤了小衣的心。
然后,他吩咐内侍署选了一批年轻漂亮的内侍进宫,名义上是给朱雨、银雷做徒弟,其实为的是什么,太极殿所有人都有点不敢想。
朱雨、银雷选择留宫之后,除非和赵从贵一样年纪大了无法当差,否则至死都会在御前服侍皇帝。
饶是如此,因太极殿里大太监少,赵从贵荣养之后,只剩下一个郁从华掌殿,内侍署已经挑了一个秦筝进来,跟着银雷许多年,渐渐地已经能在皇帝跟前主事了。太极殿如今根本不缺少侍长宫人。
内侍署给太极殿挑人,那都是照着皇帝最心腹的朱雨、银雷挑的。
第一,要漂亮。第二,要会功夫,朱雨、银雷就只比一流高手差一线,随时能替皇帝杀敌挡刀。第三,各种起居服侍要娴熟,还得有最起码的审美——要不给皇帝弄一套酱紫配桃红的衣裳出门,朝廷不要面子的?第四,脾性要外柔内刚,掌得住事。
秦筝就是千余名适龄候选人中的佼佼者,杀过重重关卡,经过无数次选拔,这才进了太极殿。
如今皇帝要内侍署挑的人就很赏心悦目了。第一要漂亮,第二要性子好,第三就挑各种会唱曲儿、玩游戏、陪人说话的。基本上就是照着佞幸男娈的标准来挑选。内侍署还偷摸摸跑来跟秦筝打听:这若是房中术比较好的,算不算会“玩游戏”、会“陪人”?
谢茂办这事儿也没有瞒着衣飞石,直到人选出来了,他才带来给衣飞石看。
“……”
“怎么了?小孩子嗓子好听,叫来唱个曲儿多好。”谢茂道。
站在太极殿里的孩子只有七岁,生得唇红齿白|粉嘟嘟的模样,骨相特别好,只要成年时注意不要吃得太胖,模样绝对不会长歪。皇帝叫他唱曲儿,他就给唱了个京城童谣,声音清甜悠远极其有穿透力,就似春天沾在枝头的轻雪,清白可爱。
衣飞石早就怀疑皇帝“天赋异斌”,自他小时候就打他主意了,否则,怎么会一见面就那么深情?
如今见皇帝挑来挑去,挑了个这么小的孩子,越发觉得自己没想错。他曾在十多年前见过刺客欺负百里简的恶事,知道孩子太小了承欢极其困难,隐忍片刻之后,终究还是直言劝谏道:“陛下,奸|淫幼童,此行有干天和。”
“奸|淫”二字一出,太极殿内霎时间一片死寂。
凡人曰淫,皇帝曰幸。哪怕皇帝强行逼|奸,记在史书上也是“临幸”。
哪有人敢说皇帝的行径是奸是淫?衣飞石直接就说皇帝与这新晋的小内侍在一起是“奸|淫”,这就不是劝谏了,根本就是斥骂。见惯了平素恭恭敬敬的襄国公,突然听他骂皇帝,宫人能不惊恐吗?
谢茂嘴角抽了抽。
他故意挑了个这么小的孩子,就是怕衣飞石多想。何况,他也是在为十多年后自己驾崩做准备。
衣飞石这样喜欢他,若是他不在了,衣飞石无妻无子,唯一的嗣子也疏远了,日子过得未免凄凉。他先选个小孩子养在身边,也算是与衣飞石共同的记忆。
等他十多年后不在了,这孩子也恰好二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反正他都已经死了,把这孩子留给衣飞石暖床也未尝不可。至少不让衣飞石过得太孤独。
他活着的时候不许衣飞石与旁人好,要求衣飞石为他守贞,但是,他不在了,他希望衣飞石身边有个贴心的可人儿服侍,他并不希望衣飞石替已经死去的自己守身如玉。
衣飞石已屈膝跪在地上,毫不客气地犯颜劝谏:“臣并非妒忌,若陛下觉得臣服侍得不好,臣即刻搬出太极殿,虚位以待来人。只请陛下慈心仁爱,如从前珍重臣一样,挑选十四、五岁入宫服侍。这孩子太小了,陛下如何忍心摧折?”
“……”你凭什么觉得朕会对七岁的孩子下手?朕又不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