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岚，你怎么会来？”

二奶奶惶恐的站起来，看着眼前正一手按住柳若儿一手扶起自己的二少爷。

“春儿到岚坊来告诉我，说你被大奶奶叫去了好一阵都没回来。幸好我一时不放心去寻你，才让我尾随着跟来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二少爷的口气不冷不热，但从他没有弧度的唇角看来，他现在似乎很生气。

柳若儿知道现在是他们母子两说话的时候，自己一个外人实在不应在这个时候插嘴，所幸便乖乖的趴在床上听着，不再挣扎着起身。

“墨岚，娘只是……”

二奶奶想要开口解释，但二少爷似乎是见了太多这样的情况，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娘，我上次就已经说过了，那是最后一次，为什么你就是永远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永远都不相信我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你？”

二少爷的左手从柳若儿腰上松开，转而紧紧用双手抓住了二奶奶的手。他似乎并不介意这些私事被柳若儿听见，也可能是不想再隐瞒下去，当着柳若儿的面就开始了和二奶奶的争执。

“墨岚……你不懂……你……你就让娘求求若儿姑娘好不好，就这一次真的就这最后一次了，不然……不然你大娘她……”

“我没有这样的大娘——”

二少爷突然冲着二奶奶低喝，吓得二奶奶当场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当她回复了神志，便开始抹起了眼泪。

“算了，既然你执意要听那女人的话，我也管不住。不过，若是再让我看到娘你对人下跪，就别怪我去找那个始作俑者算账。”

二少爷虽然气势惊人，但说到底二奶奶还是自己的亲娘，就算他平日里对着居老爷都能随意冷嘲热讽，但面对自己的娘亲却怎么都搁不出狠话。

柳若儿感觉到站在自己床边的那个人身上所散发出的冰冷寒意，她偷偷的将头转过去，想瞧一瞧二少爷此刻脸上的神情，没想到才刚一转头便对上了二少爷斜睨着她的黯淡眸子。

“至于你，最好放聪明一点……别因为我娘的几滴眼泪就什么都说了。”

二少爷的话让柳若儿听着想笑，怎么会有人这样拆自己娘的台。更何况，也不知道是谁因为自己娘亲的几滴眼泪就先示软了，居然还好意思来教育她。

二少爷说完话后，看了看柳若儿，又转头看了看二奶奶，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摇着头便离开了柳若儿的厢房。

“若儿姑娘，我……”

二奶奶的表情略显尴尬，她想继续劝说柳若儿，又想到刚才二少爷说的话，看儿子临走前的神情，应该是对她这个娘失望透顶了。

“二奶奶，有话你尽管坐下说好了，若儿听着呢。”

柳若儿看二奶奶一副摇摇欲坠的可怜模样，虽然她知道二奶奶此次前来是为了帮大奶奶套话，但却也不忍心冷漠的待她，指了指床头的圆凳让她先坐下。

二奶奶知道柳若儿关心自己，也不推却便坐了下来。

“若儿姑娘，刚才墨岚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此番来求你，原就不打算瞒着你什么……”

二奶奶吸了吸鼻子，用手绢将眼角的泪花抹掉。

“其实那天出卖你们并不是墨岚的本意，要不是我这个当娘的跪下来求他，只怕他也不肯轻易的就将你们的计划全盘说出。也许你会同墨岚一般都认为我个性软弱，或者会怪我太过杞人忧天，但又有哪个当娘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被人陷害呐……”

“大奶奶虽然一直以来都替居老爷料理着府内的大小事务，但二少爷说什么也是居老爷的儿子，纵使老爷再不喜欢，大奶奶也不能轻易的就陷害于他罢？”

柳若儿用手托着下巴，嘴上虽然没承认，但心里倒是真如二奶奶所料一般，认为她太过杞人忧天了。

“有的事情，若儿姑娘来我们居府时日尚早，所以可能不大清楚……唉，也罢……反正我这次来也是有求于你，不若将实情都告之你，只求若儿姑娘能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情”

那张已经被眼泪浸透的手绢在二奶奶手中就快被搅得变形，犹豫了半天之后才又缓缓开口道：“其实当年墨武会变得痴傻，全都是大奶奶下的手……”

柳若儿原本只是想听听八卦，没想到却听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此事和三少爷有关，而三少爷和她一向交好，她当然不能不重视。

“那时候墨武还很小，老爷一直以来都最喜欢这个小儿子，可能是这个原因，所以才会招了大姐记恨。我记得那一日正赶上老爷出门谈生意，我碰巧从后院经过，听到假山后面似乎传来了小孩的呼喊声，于是便过去瞧了瞧……”

二奶奶慢慢的回忆着当年的情形，原来那日假山后的小孩正是三少爷。那一日他被大奶奶带着跟大少爷一起在后院玩耍，大奶奶怂恿着年纪尚浅的三少爷爬到树上去救小鸟。当二奶奶走到假山后时，正听见大奶奶让抱着树枝的三少爷放心的往下跳。

因为大奶奶一再保证自己会接住三少爷，再加上大少爷在一旁起哄，所以那时候还什么都不懂的三少爷便真的相信了大奶奶，就这么跳了下去。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大奶奶“不小心”的失手，没有接住三少爷，让他摔坏了脑袋从此不能说话人也变得呆呆傻傻的。但是当日在一旁看到这一切的二奶奶，却清楚的目睹了整个事情的详细经过。

“既然二奶奶亲眼看见了大奶奶故意向后退了一步才没有接住三少爷，为什么你当年不对居老爷说？”

柳若儿不懂，就算大奶奶如何得势，但三少爷好歹也是居老爷的幼子，二奶奶当时明明就有机会扳倒大奶奶，为什么她却不好好利用。

“若儿姑娘，我这个二夫人本就是老爷宽怀才给的名份，我只求能和墨岚安安稳稳的过这一辈子，又怎么能去自招麻烦。更何况，当时我因为受了惊吓所以不小心发出了声响，被大姐发现之后她不仅不惊慌，反而逼着我以后都必须站在她那一方。如果我敢不从，她必定会用比对墨武还要狠十倍的方式，去对待墨岚。”

二奶奶一直以来都不敢违抗大奶奶的命令，原来之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如果不是轻眼看着大奶奶怎么对待还是幼童的三少爷，也许二奶奶并不会如此害怕。但当时亲眼目睹了一切，再加上之后数年大奶奶一直在她耳旁说着各式恐吓的话，也难怪像二奶奶这般胆小的女人会对她言听计从了。

“所以……上次我们被出卖的事儿，也是因为大奶奶威胁说会对二少爷不利，二奶奶你才会宁愿给二少爷下跪，也要他将我们讨论的计策说出来不可？”

柳若儿冷静的问着，但心中却早已是惊涛骇浪、翻滚连连。她拿定了主意，就算二奶奶今日当真又跪下求她，她也一定不会将答案告知她。像大奶奶那样的人，如果一味忍让只会让她越来越过分，三少爷的事儿二奶奶的事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管是为了三少爷还是为了自己，或者是为了这被大奶奶欺压多年的二奶奶，这一次柳若儿一定要让大少爷和大奶奶吃尽苦头。

“如果大姐只是以我的安危来做要挟，我一定不会去逼墨岚。可大姐却说，如果我不将你们的计策打探回去，她就……她就会让墨岚尸沉湖底，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完最后一个字，二奶奶忍不住用手绢捂住嘴，艰难的忍受住心底的激荡。对她这样的女人来说，当初能得到居老爷宠爱从一个丫环变为居府的二夫人，然后又幸运的为老爷生下了一个儿子，只要能和儿子一起平平安安的过以后的日子，她便再没其他什么好求的了。

她不想争宠也不想去跟其他几位夫人抗衡，但在这居府之内她这样没权没势的女人又怎么能妄想置身之外、保持中立。所以最后，为了儿子的安全，为了能安稳的过下半辈子，她选择了听从大奶奶的话，即使这并非她的本意。

“二奶奶，大奶奶有多大的本事若儿不知道，但二少爷是你的儿子，既然他已长大成人，难道你对他就没有一点信心吗？”

柳若儿不解，听刚才二少爷走前说的那番话，他似乎一直以来都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够相信自己，相信他有能力保护他和二奶奶。但听二奶奶说的话，她似乎是认定了只要大奶奶想要加害，那二少爷必定难逃一劫。

“若儿姑娘，大奶奶这个人我跟她认识多年，她的能耐难道还会不清楚吗？现如今我什么都跟你说了，你也明白我的苦衷……二奶奶求你，还请若儿姑娘好心，将那三个字的意思告诉我，好让我能回去交差……如果若儿姑娘也不帮我，只怕墨岚……墨岚他会被大奶奶加害呐。”

二奶奶不愿放弃，她想着既然已经将事情缘由都已告知柳若儿，她这么一个聪慧的姑娘一定能明白她的难处，说不定心软之后便会告诉她实情。

“二奶奶，不是若儿不想帮你，只是……你们说的那三个字其实只是我当日一时口误造成，若儿是实在不知为何你们要在意于那三个字，大概是以讹传讹弄出的误会罢。其实二奶奶你大可不必再为此事烦忧，这三个字根本就没别的意思，你回去告诉大奶奶，想必也不会太过难为你”

柳若儿说的真切，脸上神情也不似撒谎，二奶奶看着她那双满是诚意的眸子，寻思着“为挨癖”这三个字确实像是口误而不像有什么含义的说辞，便忍不住的破涕为笑，不好意思的对柳若儿说道。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若儿姑娘你看笑话了。”

两人相视一笑，二奶奶笑的不疑有他，柳若儿却笑的暗自惭愧。唉，为了让大奶奶和大少爷吃到苦果，她又不小心的说了个善意的谎言，骗了一位善良的女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