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武，还不快将先生扶下去疗伤，你这学生是怎么当的。”

居老爷故意拿起架子责怪三少爷，实际上却是要提醒进屋后一直站在自己身侧的三少爷及时的去处理柳若儿的伤势。

“是孩儿疏忽，孩儿这就带先生下去。”

三少爷恭敬的答到，转身就要去扶起柳若儿。

“且慢。”

大奶奶突然出口阻拦，就算居老爷在此她似乎也拿定了主意不会就这样放过柳若儿。

“老爷，我们居府内从上到下所有人一直以来都谨言慎行，依足了家规行事，不管说话做事都以求能面面俱到不落话柄给外人说道。今日穆先生既然犯下大错，按理说应该杖刑三十，如今只刚刚打了十下，还有二十下是必须挨完才能作罢的。”

大奶奶说的话字字紧扣居府家规，听起来她所说的似乎句句在理，让人找不出错漏反驳。正如大奶奶所说，居府上上下下一直以来行事就是讲究个低调，讲究个不落人口实。即使是居老爷，也不能公然的偏袒一个犯下错事的人。

“为夫倒是很想听听，若儿她到底犯了何错，值得杖刑三十。”

居老爷生气的将手重重的落在了几上，他知道大奶奶想做些什么，既然大奶奶这次布置如此精细，那他倒是要看看大奶奶还能找出什么理由来整治柳若儿。

“穆先生虽是两位少爷的老师，但老爷也知，我们居府内讲话做事一向都讲究个理字。即便是老太爷，也很少随意打骂下人，因为我们居府有家规，凡责骂打罚都必须有理有据。老爷大概还不知道，不久之前二少爷刚刚被人打得遍体鳞伤。据说是有的人仗了有老爷撑腰，拿着鸡毛当令箭，用老爷所赠之藤条狠狠抽打了二少爷一番，直到将二少爷打得血流不止，经由二妹求情才停了手。”

大奶奶一字一句慢慢的说着，她刻意的将二少爷的伤势说得严重的多，看着居老爷听到二少爷被打之后那逐渐阴沉下去的脸色，大奶奶那张涂抹了殷红唇色的嘴角扬起了诡秘的弧度。

“当日为夫让忠叔帮忙转交藤条之时就已说过，如若墨岚墨武有何做错之处，若儿身为他们的先生自当可以打骂。如果仅是因为此事，夫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先生责罚学生当然平常，但据凤来所知，穆先生打骂墨岚却事出无因。如果没有理由，穆先生又为何要无缘无故对墨岚下此重手，辗转打探之下，才知道穆先生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宣泄今早在例会之上被墨武抢尽风头的怨气罢了。”

三少爷蹲于柳若儿身侧心疼的看着她，柳若儿的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偶尔会因为听到大奶奶所说的话而扇动几下。她的嘴还是紧抿着，没有松开一丝一毫，惨白的小脸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红润。

三少爷看着这样的柳若儿，心中实在不是滋味，现在又听到大奶奶说出这样颠倒是非的话，一时之间尽有些忍不住想要说出真相。

大奶奶这招实在太狠毒，她明知柳若儿为什么会打二少爷，现在却将原因扯到了例会上的事儿去。

三少爷在心中默叹了口气，可惜他们现在苦无证据，不能随意就将真相说出来，若是他一时忍不住中了大奶奶的计说出是大少爷偷了他们的计策，只怕就连居老爷也会以为他是为了给柳若儿开脱才会故意冤枉大少爷的吧。

“无凭无据，老夫不相信若儿会是这样的人。”居老爷回答的坚决，在他心中柳若儿的份量似乎比大奶奶想象的还要重要。

“墨武，你说……若儿她为什么要打你二哥。”

居老爷把问题抛给了三少爷，作为当时在房内唯一的人证，由三少爷来回答这个问题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我……当时……”

三少爷其实早就着急的在心底帮柳若儿想着理由了，真正的原因不能说，临时编纂一个又不能太容易被大奶奶戳破，一时之间他实在想不出来该找个什么样的好理由，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三少爷低头看看趴在地上已经毫无意识的柳若儿，眉眼之间竟不由得生出了几缕好看的褶皱，看起来三少爷此时已真的无计可施了。

“有话就说，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干嘛吞吞吐吐。”

居老爷催促着三少爷，在他心里柳若儿绝不是一个会胡乱发脾气不讲道理的女人，他着急的想让三少爷将真相说出来，为的就是帮柳若儿洗脱罪名。因为居老爷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这件事情绝不是柳若儿的错。

“孩儿……孩儿只是……”

三少爷一向冷静机敏，没想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却突然的词穷起来。

“老爷，你就别为难墨武了。穆先生如果真是有什么正当的理由，为什么墨武会不说呢。墨武这样闪烁其词，还不是害怕穆先生会因为他说出了事实而被受罚，难得他还知道为自己的老师着想，老爷就别再逼墨武了。”

大奶奶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劝着居老爷，实际上心里却正洋洋得意。她跟柳若儿本已有旧仇，那日自己帮墨寒想方设法得到了他们那边的妙计，才知道如此绝妙的计策居然是由柳若儿那丫头所想出来。如果自己还不想办法将她除掉，任由着她继续留在居府内，只怕不用多久，她就会帮着三少爷撼动墨寒的地位。

“墨武你……唉，罢了罢了……”

居老爷失望的叹一声，他的这个小儿子虽然因为痴傻过一阵子，无形之中让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变的有些疏远。但居老爷起码清楚他的为人，知道他并不是那种畏惧大奶奶就不敢说实话的人。况且，他看的出来，墨武对若儿是发自内心的关怀，若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绝不会不将真相说出来。

可是现在明明就有一个机会让他替若儿说话，为什么他却偏偏一个字都不肯说呐。

“既然如此，穆先生无缘无故随意打罚我们居府二少爷的事情便是事实。墨岚虽是学生，但更是我们居府的二少爷。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让一个女人打伤在床，我们居府还不出手严惩的话，这世上的人还会将我们居府放在眼里吗？”

大奶奶说的义愤填膺，就好像二少爷是她亲生的一般，说到最后几句，大奶奶那双漂亮细长的眼中竟然还饱含着泪花。在一旁站着的下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无不为大奶奶这种将二少爷视如己出，为他讨回公道的行为感动。

“既然老爷没意见，阿安阿发还不快继续将余下的二十大板打完，也好让穆先生早些回房休息。”

大奶奶说的轻巧，却没想过真要是挨了这三十大板，柳若儿到底还有没有命回房去养伤。

“是。”

阿安和阿发见居老爷不再阻拦，得了大奶奶命令便要上前继续动手。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本就应该听主子的话，再加上柳若儿的风评原就不佳，刚在一旁听到，这个女人居然会因为记恨大少爷就去用藤条抽打二少爷，这样一个不知尊卑不知廉耻的女人，他们两人定然不会手下留情，一定要让她尝尝苦头。

阿安阿发手中的长杖很有默契的双双高举过头，他们这些干惯粗活的下人本就孔武有力，现在还特意将力气都用在这长杖之上，这一棍要是真打下去，恐怕柳若儿仅存的那半条命也要就这么没了。

“住手——”

突然，二少爷出现在了屋内，他似乎有些着急，伸手用力抓住了阿安手中那根就快要落在柳若儿身上的长杖。但这一拉因为用力不小，所以很轻易的便扯动了他背后的伤势，二少爷的眉皱了皱，嘴唇变得更加没有血色。

“二哥小心。”

三少爷反应过来，上前帮着二少爷将另外一根他想要阻挡却未能抓住的长杖挡开。若不是有三少爷及时的帮忙，只怕阿发手中的这根长杖此刻已经将柳若儿的腰身打断。

拦住了两根长杖，三少爷顺手将二少爷扶住，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前坐下。

“墨岚，你当心点，你要吓死娘吗？”

二奶奶一边喊着一边流着泪从外面跑了进来，一向都最重视礼节的二奶奶，这次居然连正眼都没看一眼居老爷和大奶奶，满腹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身上，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墨岚，你不在房内休息，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居老爷担心的问着这个一向都最喜欢和自己过不去的儿子，就算二少爷再怎么忤逆，他终究还是居老爷的骨血。看到他此时虚弱的模样，居老爷又怎么能不心疼。

“老头子，此事和穆先生无关。我会被先生打，只是因为我不服气今早大哥在例会上想出了好法子可以帮同泰祥度过难关，你知道我的，我一向都看老头子你不顺眼，没想到如今你心中的大石居然如此容易就让大哥替你解决了。一气之下，我决定给大哥一些教训，想找人将他痛打一顿，没想到此事却被穆先生知道了。。”

二少爷斜靠在椅上一字一句慢慢的说着，因为后背的伤势他不能将整个人都全贴在靠背上，所以只能艰难的保持着现在的姿势。

“你……你这个混账……我居某人怎么会生出了你这么一个儿子……”

居老爷气急攻心的怒骂着。

他刚听到二少爷说此事与柳若儿无关时，脸上还露出了些许笑意，可是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就渐渐的比之前更加难看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能恨他恨到这样的地步。

“呵……我一直……一直都是这样，难为你居然还会对我抱有希望。”

二少爷勉强的扯了扯唇角轻笑出声，一旁的二奶奶见二少爷这般模样，只能心疼的上前轻抚了抚二少爷的手背，无可奈何的偷偷流着眼泪。

“爹，既然二哥专程过来帮先生解释，可见他是真心悔改，你就别再怪他了。”

三少爷不忍的上前帮二少爷求情，其实他心中怎么会不清楚事实到底是怎样，但眼下救柳若儿要紧，也只能由着二哥将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