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用过早膳之后,柳若儿便跟在三位少爷和老爷的轿旁,在居府众位夫人虎视眈眈的注目下出了居府,来到她一直都想见识见识的地儿———居府内各房真正想争夺的权利顶峰———同泰祥盐栈。
居府的四顶轿子停在了一个小胡同里,柳若儿举目朝四下望去,并没有看到自己期望中的那种气派非凡、装修豪华的盐栈。反而整个狭小的胡同之内,居然只有一扇看起来甚为不起眼,一不小心就会忽略掉的小门。
“若儿,发什么呆,还不快跟上。”
三少爷好意的提醒已经掉队的柳若儿,这时她才回过了神来,应了一声便小跑上去,跟在三少爷身后。
柳若儿不知为何居老爷要叫人将轿子停在这人烟僻静的小胡同内,但自己身为丫环又不便开口提出疑问,只能闷不做声的跟在少爷们的身后,看看他们这一行人到底是要上哪去。
“阿忠,开门吧。”
居老爷终于停下了脚步开口说话,原来此刻众人已站在了柳若儿开始便瞧见的那扇小门之外。那小门看起来极为简单,当时柳若儿也并未仔细留意,但现在仔细一看却发现那居然不是普通的木门,而是由铜铁之类的坚固材料所铸成的。
当忠叔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那扇颇有些厚度的小门后,随着他慢慢的将小门推开,小门内繁忙又颇具现代办公室气氛的景象差点让柳若儿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呵,若儿还是第一次来我们盐栈吧,怪不得会惊成这样。”
居老爷注意到了从进门后就一直呈惊讶状态的柳若儿,捋了捋胡子极为和蔼的说道。
“请老爷见谅,是若儿太过失仪了。”
柳若儿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她不可能跟站在她面前的这群古人说,她之所以会这样失态,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切居然会和她所生活的那个二十一世纪十分相像吧。
“哼,土包子……”
二少爷的折扇一甩,随之而来的却是对柳若儿毫不遮掩的鄙夷。
“二哥你这句话可说的有欠妥当了,你我二人除了少时常来盐栈玩耍以外,成年之后却基本没有来过了。若儿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是土包子,三弟我也因许久未曾见过盐栈的运作,今日一见亦同样颇为惊叹,岂不也成了二哥口中的土包子了。”
三少爷轻笑一声插在柳若儿反击之前先开了腔,帮柳若儿挡下了被二少爷攻击的尴尬。
“好了好了,除了墨寒以外,你们三人也差不多算是第一次正式的来到盐栈。这样罢,墨寒你跟我去书房,阿忠你带他们三人好好的参观一下盐栈,顺便给他们讲讲盐栈的运作方式。”
居老爷将二少爷、三少爷和柳若儿三人交给了忠叔,自己带着大少爷径直朝书房方向走去。
三位还站在原地互相瞪眼的年轻人,此时也只能收敛起了小性子,跟在这位在他们心目中颇为德高望重的忠叔身后,开始参观起了盐栈。
“两位少爷,刚才我们进来的小门是老爷特地命专人打造的,因为那胡同比较偏僻,老爷为人低调,不喜欢每日从前门后运货的后门进铺。所以便开辟了这块小门,从这小门一进来,就能到达现在我们所站之处,也就是同泰祥的大账房了。”
忠叔为人处事确实认真,观察也细致入微,似乎是看出了柳若儿对那扇小门的疑惑,所以连带着也将那小门的由来解释了一番。
顺着忠叔指点之处一一看去,柳若儿在现代时也看过古装剧,可是和那些古装剧中的账房相比,这同泰祥的账房就未免有些太过于———宏伟了。
她刚一进屋内之时就已觉得眼前的一切十分熟悉,现在仔细一看确实跟自己现世时的那些大厦办公室的格局一摸一样。同泰祥盐栈内的账房目测起来居然快有近百平方米之大,整个账房被分隔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隔间,每个隔间内都坐了一位账房先生在飞快的打着算盘。
一眼望去,这里的账房先生少说也有三十多位了,也不知道是古代的算帐效率太过低下,还是居家的同泰祥盐栈真的有那么多笔生意,需要安置这么多的账房先生。
“这位是我们同泰祥盐栈的大管账吴先生,这位是二管账李先生,这位是三管账沈先生。”
忠叔将他们三人带至坐在账房最外面三个隔间的账房先生面前,一一为他们作了引见。
趁着这三位账房领头的管账跟两位少爷寒暄之际,柳若儿不着痕迹的对他们一一作了一番打量。
那位大管账吴先生,一看就是颇有经验之人,下巴上的胡须几乎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痕迹也印的颇深,倒是那双眼睛看起来异常的炯炯有神,一点也不像是一位老人家的双眼。
那位二管账李先生,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的年纪,不过听他对两位少爷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像是个只懂闷头在账房内算账的先生。那马屁拍的,跟那种依仗口舌之势生活的人,没太大分别。
三管账沈先生倒是一派眉清目秀的模样,说气话来也轻声细语的,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从他身上柳若儿几乎发现不了什么太让人讨厌的地方,只是后来不经意间看到了他居然留了一手几乎要超过女人长度的长指甲,这一点实在让柳若儿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等着三位掌柜跟二位少爷说过话后,忠叔便领着他们三人出了账房,穿过一段走廊来到了另一间装饰颇为考究,充满古朴庄重风韵的大屋。
柳若儿跟在后头进了那间大屋,进去以后看到屋子内的布局居然又不是古代常有的格局,而是跟账房的布局差不多,却又比账房那种半封闭的隔间更加具有私密性,由一个个小包厢所组成。
“看你们两位少爷的神情,应该还记得这间屋子吧。你们两人小时候常常喜欢躲在这里玩,可让老生一顿好找呐。”
忠叔带了两位少爷故地重游,不由的笑着数落起了他们两人小时的趣事。
二少爷、三少爷听了忠叔这么一说,也不禁的相视而笑,脑中应该是浮过了不少童年的快乐往事。
“老太爷真是奇人呐,能想出这样别具一格的格局设计,自从老太爷建立了同泰祥,将议价和赊账处都放在这样的小厢之中后,但凡来过我们同泰祥的商客,均都对我们同泰祥的小厢赞不绝口。自此以后,这样的小厢便渐渐在各种店铺之中流行了起来。”
忠叔颇为感叹的回忆着当年的往事,看的出来,他对居家那位老太爷,心中是颇为敬重的。
柳若儿微皱着眉观察着屋内的摆设格局,她是个丫环,少爷们在说话她当然不能插嘴。不过幸好,忠叔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提到一些她想知道的事儿,适时的解开她心中的那些疑问。
作为一个现代人,接受过现代社会种种以人为本,以顾客为尊的上帝式服务,当然不会对同泰祥盐栈里这种专用来议价和赊账的小包厢感到惊叹。但对于古人来说,他们的房内格局之中,却只怕很少有人能想到这样的设计罢。
居家的那位老太爷,果真是一位奇人。他能想到小包厢这种设计就已不俗,但他更为让柳若儿佩服的,便是从这样的设计中能让人体会到的服务心态。
现代的服务行业,讲究服务至上,但在古代,只怕很少有人能如此从顾客的立场出发,如此的为客人着想罢。
居老太爷想到那些来此议价的商客,大多不想被人听了自己议价时说的一些商业秘密,所以专门起了这种小包厢供给他们使用,让他们能拥有私密的谈生意空间。
那些前来买卖,需要赊账的商客,当然更不想被熟人瞧见,以免被人知道自己的店铺实力不济了。于是也给他们起了这样的小包厢,而且还体贴的将议价和赊账的小包厢建在同一个大屋内。这样即便被熟人瞧见了,别人也不会知道,你到底是来议价的还是来赊账的。
作为一个古代人,能有如此体贴入微的服务精神,实在是难能可贵。
“这位是二掌柜曹先生和三掌柜杜先生。他们两刚带客人在前铺看了盐版,此时正要进去议价。”
就在柳若儿低头想事儿的时候,同泰祥的二掌柜曹先生和三掌柜杜先生已经跟两位少爷打过招呼,领着客人分别进了两个小厢之中。
只可惜柳若儿回神的太迟,只看到了两位掌柜的背影,并没将他们的长相看清。
“盐栈中还有几处位置,我改日再给你们详细介绍。等吃过午饭我先带你们去看看盐仓,现下我们还是先去前铺看看罢。”
出了专门议价和赊账的大屋,忠叔站在屋前稍微思量了片刻,决定还是带他们三人先去见见同泰祥盐栈里就算不是最繁忙也是最热闹的地方。
乖乖的跟在忠叔和少爷们的身后,柳若儿一双狡黠的杏眼却不时贪婪的四处打量着这古代商铺中的一切。
她在现代就是个生意人,也算是经商出身的,来到古代之后一直撅在大宅院里当丫环,虽然新鲜但时间长了也实在无聊的紧。现在有机会能亲自一睹古代商铺的布局、运作、分工,特别对象还是同泰祥这样的大商铺,又怎么能让她不兴奋呢。
带着一张因为看了许多新奇又感兴趣的事物之后,变得红扑扑的小脸进了前铺,柳若儿的好心情却只能在此时戛然而止了。
因为柳若儿才刚踏进前铺,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大堆盐给从头到脚洒了一身。天杀的二少爷,居然机敏的拉开了忠叔和三少爷避过了这迎面的一劫,却全然不顾她的处境!
“哪个不识相的东西,居然敢来同泰祥撒野了!”
一个老迈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铺后传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