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学期开学已有些日子了,不久前还长在地里的胡麻,如今都已经收割完毕,校园外面打麦场上的草垛子增添了好几个,那是村民碾完胡麻而摞起来的胡麻秸秆,小麦秸秆是用来喂养牲口的,而胡麻秸秆则是用来做引火之物的,平时做饭与烧炕,都少不了要用胡麻秸秆,胡麻秸秆用完以后也会用小麦秸秆,可是那些牲口多的人家,一般都是舍不得用小麦秸秆的,浪费太多就不够喂养牲口了。
我们知道,河沟村小学没有特定的操场,这两个打麦场充当着操场的角色,暂且就当做操场吧。
秋后的天气显得有些微凉,午休时间到了,不回家的学生吃完馍馍,就来到了操场,蹲在草垛子边上背靠着草垛子边晒太阳边聊天,环境显得特别安静,这与秋天这个季节是相当搭配的。
时间大约过去了一小时,回家吃午饭的同学断断续续返回来了,校园里也开始热闹了起来,打破了午休时的宁静。只有那些女孩子仍然保持着安静,跳绳的在跳绳,抓石子的在抓石子。
突然,从校外那条路上传来了急促而又响亮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一人跑着在追赶另一人。大家转身去看,才发现是赵阳文在追着孙震峰跑,在操场跑了两圈,两人都累得躺在了低矮的一个草垛子上,喘着大气互相嘀咕着。同学们肆无忌惮的玩耍,往往会玩的特别尽兴,毫无保留的将天性释放了出来,这自然是有利于身心健康的。
与这些一年级同学相比,高年级同学则收敛了很多,不过偶尔也会在下课时间疯狂一下,但更多的是把精力放在了学习上。成长的不同阶段,每个人对事物的看法和对自身的要求也在变化着。
不一会儿,操场来的同学更多了,赵阳文从草垛子上忽的一下站了起来,突发奇想对旁边的同学说:“我们玩斗鸡,好久没玩过了。”
“这个好呀,这个好。踢沙包早就没意思了。”孙震峰站起来回应说。
赵阳文问王小安:“王小安,你玩吗,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过来我们分人组队斗鸡,离上课还早,反正现在去教室也没意思。”
大家听赵阳文一说,就都走了过来,除了王小安,还有于飞和马军波,还有另外好几个同学。其中于飞和马军波是上沟村人,上沟村离河沟村不远,大约三四公里的路程,且道路比较平坦,全程有一条流淌着的小河,这条小河流到河沟村就和河沟村那条河流汇聚在一起了。
此时一大半的一年级男同学都聚在了一起,将人数分成了两组,面对面站着在商量有关游戏的规则,一场斗鸡大战即将拉开序幕,旁边的女孩子也都将视线转了过来,其中年纪最小的就是赵阳文的堂妹赵敏文和王小安的妹妹王小雅了,她们在一旁玩抓石子。
这边的斗鸡大战也终于开始了,赵阳文和孙震峰关于玩耍的鬼点子最多,两个人永远是对家,现在各自领着自己的队员向对方展开了迅猛的攻势,其他成员也都展开了一对一大战。孙震峰队员于飞因为身体壮实而占据很大优势,一转身就能轻松打翻一个对方成员,赵阳文见大事不妙立即喊道:“王小安,你和马军波两个一起对打于飞,其他人不要管,只要于飞死掉,就离我们赢不远了。”
王小安和马军波也有此意,听到赵阳文如此提议,二人就转身对付于飞了,于飞因为身体笨重,虽然力气大可移动起来有些笨拙,被王小安和马军波一前一后攻击的
有些扛不住了。
听到赵阳文如此说,孙震峰哪里肯自甘示弱,于是反驳道:“赵阳文你不要小看人,有本事咱俩单独对战,别让其他人帮忙,你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来。”赵阳文边说边朝着孙震峰跳了过去。二人激烈斗了起来,膝盖相碰发出了响亮的声音。二人越斗越勇,谁也不服输,旁边不远处的于飞没有被斗败,反而自己在后退时不小心摔倒了,因为脚着了地而提早淘汰出局。
持续了十多分钟,第一局激战以赵阳文队胜利而结束,接着进行了第二场,第三场……,双方各有胜负,这种游戏是力量和耐力的较量与对比,对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而言,也是一种体力锻炼,因而每个人的身体都很强壮。
最后大家玩累了,也尽了兴,于是一个个走到草垛边蹲了下来,背靠着草垛休息,喘着大气还在讨论双方的成败经过。赵阳文突然起身,爬上一个草垛顶坐了下来,双腿悬在空中,看起来好不自在,这是个前不久刚堆积起来的胡麻秸秆。
孙震峰转身说:“你坐在人家草垛上面,不怕人家来找你麻烦吗?要是被其他人告诉老师你就完了。”
赵阳文回答:“这是我们家的,我怕什么。”
“那我也上来了。”孙震峰说完也爬了上去,并排和赵阳文坐着。
其他人见状也爬了上去,就那么大点草垛,哪里蹲的下这么多人,爬上去以后为了抢占地盘大家又闹了起来,你推我搡,经过一番蹂躏那本来高高挺起的草垛无精打采的低下了头,顶部也变平整了。
这个草垛原本和其他草垛一样高高耸立着,遇到下雨天就可以很好地将水滴引流到地上来而不会渗入里边,也就避免了草垛的腐烂,这是一种农人传统式的技术,里边涵盖了劳动人民的种种智慧。
可是现在,这个草垛已经严重变了形,如果遇到下雨,那雨水将毫无疑问全都会灌进去,如果不做防护措施,接下来就只有一种结果,那便是腐朽烂掉。
上课铃响了,操场上的孩子们都若无其事的跑回了教室,只有赵阳文的堂妹赵敏文除外,她边走边瞅着那个草垛,心里明显有些不太畅快,或许是因为女孩子特有的细腻吧,但这个草垛正是赵敏文家的,前段时间碾完胡麻,是她奶奶亲自摞起来的。赵阳文带领大家爬草垛这不是第一次,但这却是最放肆的一次。在赵阳文眼里,每次爬草垛的兴致来了,他可不管是自己家的,还是堂妹家的,又或是别人家的,看准哪个爬哪个,在这一点上他真正做到了大公无私。
这一天的学校生活顺利结束,第二天就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周六了。
下午以及中午转为了晴天,太阳红红的晒着大地。可是就在周六这天早上,天下起了雨,刚开始是毛毛细雨,等到中午时分下起了大雨,村里人都高兴地躲在家里避雨,冬小麦已经种到了地里,可是因为少雨出芽率并不高,这场大雨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周六晚上又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下午雨停了,王家村后山的半山腰升起了一层浓雾,那浓雾不急不缓的移动着,升到半空就和天空连在了一起,等晚些时候,雾渐渐散了。晚饭过后,在天空的西边布满了红彤彤的晚霞,人们看到这种情景心里便开始明白,这场雨下完了,天要晴了。
生活经验往往是很准确的,第二天果然天晴了,早晨的河沟村小学,那熟悉的读书声又
响了起来。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秋天每下一场雨,能够明显感觉到气温又有所下降,人们都不约而同的穿上了厚外套,这些学生身上也添加了保暖衣物。对大人们而言,农闲时节也算是开启了,地里的庄稼现在就只剩下洋芋还没有收,种植苹果的人家苹果园里还挂着几树晚熟品种的苹果外,其他作物都已收获完毕。
刘大娘起床后,总觉得炕不怎么热,心里默念道:“幸好昨晚我这孙女没有和我睡,不然得冻感冒了。”
刘大娘的孙女就是赵敏文,刘大娘为人热情,丈夫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所以被后辈邻居们称作大娘,也有称作大婶的,这在村里是很常见的,村子小人口不多,平时大家相处的都很融洽,所以按辈分该称呼什么大家都会热情的称呼。但是刘大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爱骂人,要是自家的苹果被人偷摘几个,或者洋芋被人顺手挖掉几个,那她非得站在自家门口朝着村里人大骂一通,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无法指名道姓,然而她自有一套骂法,若祖宗三代不骂个遍她就不是刘大娘了。
日头已经照进了院子,刘大娘背着自己平时装牲口粪的背篓往自家打麦场去了,想着背点干草回来作为引火之物将炕烧热些,现在天气凉了,炕要是不热屋里就变得有些冰凉了,再说一年好不容易到了这休闲时节,暖炕要是没有热炕怎么能成!
当她来到打麦场时,走到自家草垛子旁边看了看,小麦秸秆要留着给牲口吃,她没有舍得拿,然后走到胡麻秸秆垛旁边,瞅了瞅发现大的胡麻垛子完好无损在那立着,可是小的垛子越看越不对劲,顶部全扁下来了,像是被人踩过一样。她接着伸手撕下来一小捆,发现是湿的,又从里边撕出来一小捆,也是湿的,这才发现整个小垛子都湿了,下了两天的雨全灌进去了,气不打一处来,暗自骂道:“这一定是学校里这些崽子们干的,我得去找找敢先,问问他是怎么当的老师。”
可是她辗转一想,思忖道:“这到底是不是这些学生干的,我也没有看见,再说我孙子孙女也在里边上学,就这样无根无据的进去也不太好。”最终刘大娘的理智战胜了冲动,这可真的是一次例外,她没有进行谩骂,而是选择了隐忍,那燃烧的怒火就这样被她自己强制性的压住了。
这怕是她多少年来仅有的一次理智战胜冲动的例子!
仿佛秋后的阳光是长了腿一路跑过来的,片刻时间就洒满了整个打麦场,雨后的天空变得特别蓝也特别净。
刘大娘把被雨水浸透的胡麻秸秆一捆捆撕扯下来,平铺在太阳底下晒着,如果不进行晒干将会全部腐烂掉,幸好她发现的早,没多久就全都铺在了地上,心想有这种太阳,等到了下午就可以全部晒干了,于是她把背篓放在一边,就回家去了。
吃午饭时,刘大娘将见到的情景说给家人听,一下子提醒了孙女赵敏文,她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刘大娘听了后说:“我就猜是这些学生干的,等下午我去学校找老师讨个说法去,不然还真以为我们好欺负……”
刘大娘一贯很强势,家里的事情决定权大多由她说了算,所以家里人没有说什么,只能由她去行径了。只要大道理上说得通就不算是坏事,可是刘大娘有时候就是不讲理,尤其骂人简直到了上瘾的地步,这在村里村外是出了名的,家庭名望也因此而变得亦好亦坏,常常为别人所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