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祜和沈卿一到了凌波宫时,慕容瑶正在喝茶消食,见了慕容祜也不过就草草行了个礼,而对沈卿一干脆连冷哼一声都不屑。
慕容祜也懒得跟她计较这些礼数,直接说明了来意:"朕带卿一来给宛青姑姑送行。"
原以为慕容瑶会少不了刁难一番,却没想到她只是随意冷嘲道:"皇兄真是重情重义。"接着随手打发了玉枝去后头叫宛青过来。
不消片刻,玉枝便回来了,身后却不见宛青。
玉枝道:"禀陛下,宛青姑姑说她这么多年来瞒着众人做出那样的事,不值得陛下这样厚待她。就允她此时冒死抗旨一回,请陛下回去吧。"
慕容祜急道:"这怎么可能...朕是说,朕不怪她,只是念及幼时多得宛青姑姑照拂,想赐她一份嫁妆。"
慕容瑶扫了一眼沈卿一手里捧的匣子,僵硬地勾起嘴角,说道:"皇兄真是好性儿,一个奴婢罢了,不仅做出那样的丑事,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抗旨。皇兄还要心心念念着给她送嫁妆。"
沈卿一忍不住说道:"宛青姑姑毕竟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了,您这般言辞也不怕身边人听了心寒么?"
"本宫就算再刻薄寡恩,也轮不到你这种玩意儿齿冷!"慕容瑶斥到一半又像是忌惮什么似的,面色尴尬地住了嘴,缓了几息才说道,"妹妹先替宛青谢过皇兄隆恩,这匣子妹妹会替皇兄转交的。"
沈、慕二人心中焦急,这可如何是好,宛青不肯出来相见。一个皇帝,一个公子,总不能强闯长公主寝宫,去见一个辅国将军将要接进府的贵妾吧。
不得已,沈卿一只得向慕容瑶赔礼道:"是臣莽撞了,请长公主恕罪。"
见慕容瑶没有任何回应,沈卿一又道:"陛下这么些年来身上佩的锦囊络子,均出自宛青姑姑只手。陛下怕以后再难遇到能做出如此称心小物件的宫人,宛青姑姑能否留下一两件小物,算是全了这些年的主仆情谊?"
慕容祜看了沈卿一一眼,此举太冒险了,说得这样明白,万一慕容瑶知道些什么,那可就糟了。
慕容瑶斜眼鄙夷地看了沈卿一一眼,吩咐玉枝道:"你就再去一趟吧,全了嬉公子的这份贴心。"
很快玉枝便捧着一个小匣子回来递给了福宝。
慕容祜又跟慕容瑶聊了几句,见实在没法再见宛青一面,便讪讪地带着沈卿一回了御书房。
慕容瑶木然地坐了片刻,对玉枝说道:"把屏风撤了,你也带着人都下去吧。本宫想跟宛青姑姑再说说话。"
玉枝低声应了"是",就带着两个宫人撤走了慕容瑶身后的屏风,领着殿内其他人悄悄退了出去。
慕容瑶转过身,柔声说道:"你瞧,陛下一下了朝就来跟你送别,你也没算白疼他不是?虽然隔着屏风,但你也都听到了看到了,也算没白疼本宫不是?"
原来宛青根本没有在后头厢房里装扮待嫁,而是由始至终都在凌波宫正殿里,就坐在屏风后面。
此时的宛青早已泪流满面,她满眼悲痛绝望地看着慕容瑶,嘴唇徒劳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伸出手想在地上写,想努力比划着给慕容瑶说些什么。慕容瑶却上前牢牢按住了她的双手。
"本宫都知道,都知道,你有委屈,但是别说了好不好?"
慕容瑶也哭起来,她将宛青的手拉起来放到自己脸上,哀哀地求道:"为了本宫,你就再忍这一回好不好?待本宫嫁进了梁家,就救你出来,让你在公主府里继续当掌事女官,事事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不是最疼本宫吗,就再帮本宫这次,忍一忍,就忍一忍...很快就好了,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求求你,本宫一定会救你的..."
慕容瑶将头枕在宛青腿上,一声声地劝着,哭求着。
宛青早已放弃了挣扎。她无声地痛哭着,一手轻抚着慕容瑶的头,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慕容瑶的肩背,就像从前慕容瑶每一次伤心难过时那般。
慕容祜一行人到了御书房,便面色凝重地坐下来一言不发。
齐松急了,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啊!"
慕容祜叹着气将凌波宫里的事说了后,指指宛青送的小匣子道:"老师打开看看吧。"
齐松打开匣子,见里面都是些寻常的香包、络子等,并没有看到游鱼玦。
"如此遮遮掩掩,宛青姑姑会不会已经...长公主今日言行举止实在可疑,臣总感觉她在心虚什么..."沈卿一十分担忧。
"不会的,"慕容祜说道,"女官出嫁,又是贵妾,她得从凌波宫一路步行到西门外才能乘喜轿。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再如何也不会众目睽睽之下,将随便什么人当做宛青送出去。"
几人想来想去也理不出个思绪来,只好强打精神处理了一些不太要紧的折子,只等酉时初宛青出宫。
酉时初,慕容祜、沈卿一、齐松和福宝高高地站在西门城墙上,看着远处那抹窈窕身影渐渐走近。
桃红色的礼服衬得宛青面容艳丽而喜气,满头珠翠随着行走叮当作响,而她腰间一直戴着的玉玦却不见了踪影。
似是感觉到什么,宛青扬起脸,看到城墙上的四个身影,便扬唇灿烂一笑,微微屈膝算是与他们道别,便头也不回的上了喜轿。
直到喜轿在从视野里消失,慕容祜才幽幽开口:"宛青姑姑看着,精神极好。"
沈卿一没有听出慕容祜话里的意思,只略舒一口气说道:"总算是还没有遭那些人的毒手。"
慕容祜侧头看着齐松,问道:"宛青姑姑也是奇伯后人,身手应当不差吧?"
"虽说不上高手,但自保足矣..."齐松很快回过味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在想,十数年时光,人心有了变化也是常事。"
沈卿一顿时明白过来,急忙说道:"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陛下不能就这样轻易怀疑宛青姑姑!"
慕容祜扬声道:"我看这件事最蹊跷的就是,宛青身为奇伯后人,在凌波宫无人能束缚住她的情况下,不与你我相见,只字不提游鱼玦之事!就这么欣然地嫁去了她旧主仇敌的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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