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笑容未变,慢吞吞地说道:"我不像你们,有那么些子雄心抱负...到时事成了,分我一点地皮让我做个富贵亲王享享福就是了。"
朱广仍盯着九皇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并未言语。九皇子这样的要求不管是投靠了谁都能得到满足,为什么偏偏就找了他来,他可不认为九皇子这样的酒色之徒会在意从前的那点子交情。
九皇子支吾半晌,才搓着手道:"做不做富贵亲王倒也不算什么,只平州要是乱了起来,你们那小皇帝必定会派人前来约束。我听闻小皇帝万寿节上那位一舞动天下的楚良人有个同胞弟弟也进了宫,跟那楚良人长得十分相像,不仅深得小皇帝宠爱,如今成了武将..."
朱广被九皇子脸上的猥琐笑容恶心得实在不耐,也不想跟他再绕弯子,直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九皇子往前凑了凑,道:"我想说,若能使计捉了他来,给我把玩个几日,什么土地王爵,我统统不要也罢!"
朱广远在平州,也早就听说过那楚美人和沈卿一容貌极佳,没想到连南周的九皇子都打起了他们的主意,还惦念不忘至今,不由冷嗤道:"我倒不知九皇子竟还是个痴情种,遇了美人竟连是男是女都不忌讳了!"
九皇子砸吧着嘴,一双小眼闪着精光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朱广虽不耻九皇子为人,但一想到逼死梁夜、软禁慕容乐和梁宝这桩桩件件事里都有沈卿一的身影,就算没有九皇子,他也会想法抓了沈卿一来百般凌辱以报旧怨,便答应了九皇子了。
眼见天光渐亮,朱广唤来小厮带九皇子去客房安顿下来,又着韩先生回他的府宅将九皇子的随从财物一并搬过来。
他既已决定起事,就算慕容祜沈卿一等人的耳目再灵敏,平州毕竟天高皇帝远,待消息传到京都时,他怕已事成了大半,那么此刻避不避人耳目就已不重要了。
几日后,与燕、秦均相邻的南周小城泯县内,段凉匆匆掀起一座不起眼的军帐的门帘走了进去。
"大司马,朱广动了!"段凉躬身说道。
段海棠此刻正拿着剪子在一大块皮料上比划,闻言也没抬头,只淡淡地说道:"知道了,等待时机按计划行事便是。"
段凉又道:"姬老九送信来了,说他已依约而行,问我们何时助他从朱广哪里脱身出来。"
段海棠道:"他是南周的皇子,落在了北燕官员手里,能不能脱身出来与我大秦何干?"
见段凉有些迟疑,遂淡淡一笑道:"与小人谋事何必要做君子。"
段凉立刻想明白了,便笑着应了出门安排去了。
段海棠之妻钟斯羽正巧巡查完了卫所刚回来,见到段凉的神色状态便将事情猜了个八九分,进了军帐却看到段海棠在缝纫裁衣,不由抿嘴笑了。
她生第二胎时,段海棠给孩子亲手做了双小皮靴子,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竟喜欢上了这类活计。这回到了泯县就嚷嚷着南周衣料太过轻薄不结实,非要给她裁一件皮衣裳穿不可。如今大战在即,他堂堂大司马的军帐案桌上不见舆图沙盘,却摆满了针线剪子,端的是闲情逸致。
"你倒清闲,却将段凉使出去忙得人仰马翻!"钟斯羽笑着嗔道。
见妻子回来了,段海棠忙放下剪子,端着茶水凑到钟斯羽跟前嬉笑道:"要么人人都想做大官呢,就是为了躲在富贵荣华后头享清闲呢!"
钟斯羽接过茶抿了几口道:"我听说北燕皇室养了群叫什么'守陵人';的,十分厉害,你不怕他们早早得了消息已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段海棠满不在乎地一笑,"守陵人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千里传音,来来去去传消息总得费些功夫,燕军就算行动部署再快又如何能快的过我大秦铁骑!"
钟斯羽媚眼一勾,揶揄道:"我看是你自己技痒难耐,巴不得人家有了准备才是。"
段海棠哈哈大笑道:"果然知我者莫若夫人也!我确实等着跟那沈卿一正面一战呢,豹峡隘口前以一当百拦住我大秦铁骑的人,夫人难道就不想亲眼见他一见?"
钟斯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完了这些,夫妻二人便凑在桌案前说起了裁制皮衣裳的事来,泯县外乱成了一锅粥的南周仿佛跟他们二人毫无关系一般。
...
京都皇宫里的那两个久别重逢的年轻人,此刻正过得如同蜜里调油一般,北燕以南风云乍起,远在京都的他们尚一无所知。
这日,御湖堤岸风景正好——自沈卿一回来了以后,皇宫各处的风景在慕容祜眼里都是正好,慕容祜拉着沈卿一去湖边让他指点着自己练武。
练武本是十分辛苦枯燥的事,可因有爱人在一旁相伴,一切都变得无比轻松,轻松得与其说是练武,不如说是恋人间的玩闹。
沈卿一从来都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闲致阁那日许是生病虚弱,竟像是把这一年的话都说干净了一般,后面几日随着伤势大好,他的话也越来越少了,尽管如此,他跟慕容祜之间却反倒越来越默契融洽。
正如此刻,沈卿一冷着脸一板一眼地指点慕容祜功夫,二人来了这么会儿却连一句话都没说过。然而此时无声胜有声,越是沉默,气氛越是暧昧。
不远处的福宝听到慕容祜练武的动静渐渐消失了,正疑惑出了什么事,就看到那二人练武练着练着竟依偎在了一处,慕容祜倚在沈卿一胸前,一副心满意足地样子,哪还有半分皇帝的威仪。
慕容祜听着沈卿一强劲有力的心跳,沈卿一凝神感受着慕容祜的呼吸,二人时而深情对视,时而缠绵拥吻,这番如胶似漆衬得福宝形单影只着实可怜。
福宝回过头去,想吩咐周围跟着的人回避,却发现众人或低头,或望天,或对着湖水作怅然思乡状,好似前面那一对黏在一起的身影再平常不过,不值得他们大惊小怪张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