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皇上,太子等人已到营帐外等候。”小太监弓着腰,掐着极细的嗓子尖声喊道,脸上带着惶惶不安,“七皇子身受重伤,也在营帐外等候。”
皇上正擦拭干净手,将手帕交与贴身太监,言闻紧蹙眉头,转头看向小太监,冷声道:“还不快让他们进来。”小太监赶紧倒退着出去。不一会儿,太子、七皇子和江沐颜等人便进来了。
太子镇定自如的扶着七皇子的一只手臂,只不过细看却能发觉他唇角掩饰不住的笑意,江沐颜将七皇子江沐斡的另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让江沐斡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如此一来,太子在旁边可有可无的帮衬便成为了鸡肋,极尽嘲讽。
江沐斡的身上尽是鲜血,凄惨至极。唇角还坠着血,双眼眯着仿佛已经晕死过去。只见到皇上是眼中一闪而过的光彩能证明这个人还清醒着。
“参见皇上。”
“参见父皇。”
太子和江沐颜异口同声的喊道。江沐颜支撑着江沐斡的整个重量,无法行礼,只能低头以示恭敬。而太子就不一样了,只见他索性放开了江沐斡的手臂,向前一步冲皇上作揖。
只是他近乎完美的礼仪皇上现在却没空欣赏,大喊道:“快,传太医。”
便亲自扶着七皇子到塌前躺下,一点儿不在意七皇子身上被血弄脏了的白狐毛毯子。
年逾六旬的太医近乎被架过来的,江沐颜看出了老太医的面色不虞,赶忙冲人一个抱拳,说道:“太医,快来看看七皇子怎么样了。”
原本这个太医被人强行带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心里恼怒这帮不知规矩的臭小子,但回过神来却已在皇帝的营帐中,心下的恼怒已然减少三分,又听闻江沐颜的话,再看他得体的举动,那七分恼怒也荡然无存。
七皇子受伤,可不得赶紧把他抓来。十个他都比不上一个七皇子。老太医深以为然,快步走到床榻边,一手已抚上江沐斡的脉搏,另一边也有小太监极有眼力见的将医药箱放到老太医的手边。
“怎么样?”皇帝一直站在七皇子床前,哪怕血腥味儿熏的他头晕也不曾出去,此刻看着太医触诊半晌,开口问道。
“回皇上,七皇子脉络极微,索性没伤到命脉,幸好性命无虞。”老太医一跪,不卑不吭的说道,“老臣给七皇子开个方子,让病人服下,现下只能慢慢的养了。”
要论别的太医,借十个胆子都不敢这么说的,也只这个曾经救过皇上性命,威望深重的老太医敢了。
皇上颔首,示意贴身大总管去跟着太医拿药方。而后转身面无表情的看向江沐颜和太子。
江沐颜单膝跪地:“是属下保护不周,让七皇子受伤了,还望皇上惩罚。”
皇上却未看他,只是一双眼睛看向太子,问道:“带朕去看看你们的猎物。”
太子一愣,而后赶紧一抱拳,回道:“是。猎物就在营帐外,父皇请看。”
而后他拉开营帐的帘,弓身请皇帝出去。
待皇上迈步出去之后,太子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的江沐颜,唇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转身一撩衣袍随之而去。
营帐外,皇帝看着满满的猎物,招来小太监问道:“如何?”
“回皇上,太子狩猎31只,七皇子狩猎30只。”
皇帝不置可否,转头便看向太子的脸,那张脸上满是谦逊,然而皇帝却从中看到了小人得志的阴险。
――这就是他的太子啊。好,好!
盛怒之下的皇帝却仍然没有任何表情,抬首让侍卫将这次狩猎的奖品奉到太子面前。
太子接过御剑,眼中跳跃着狂热的欢喜,恭敬的跪下谢恩:“谢父皇赏赐。”
皇帝冷淡的看着他,冲他摆摆手:“你且退下吧。”
太子心中兀的一突。似乎哪里不对――
“是。儿臣告退。”太子恭敬道,转身离去。不论如何,这次狩猎的胜利者都是他,父皇连贴身御剑都给了他,就表明了对他的认可,江沐斡和江沐颜两人还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回到营中,皇帝一眼就看到了还跪在地上的江沐颜,眉心不由得舒展开来,喊道:“起来吧。”
江沐颜已跪了良久,敏锐的听觉让他在皇帝进来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以至于他听到皇帝的声音也不慌张,径直起身,回身向皇帝一抱拳:“谢皇上。”
皇帝目不斜视的走到江沐斡身边,低头看着江沐斡。阴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皇上。”江沐颜大着胆子说道,“七皇子受伤,是因为遭到了暗杀。”
江沐颜不知道自己这句话会引来什么,但他却是不怕的。
“哦?”皇帝冷声道。
“是――太子。”江沐颜顿了两秒,继续道,“太子暗杀的七皇子,幸亏臣在七皇子之后的不远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若不信,只需回想一下太子的玉佩去哪儿了。”江沐颜补充道。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皇帝的声音平静无澜。
江沐颜不甘心的张了张口,最后却仍是臣服的说道:“是。”
待到身后没有声响了,皇帝转过头来,看着空无一人的营帐,疲惫的揉了揉额角。
他岂能不知是太子下的手?他也是从皇子一步步走上来的啊!
只是太子太让他失望了,手足相残还半点没有愧疚,他还没死呢,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争夺起这个位置了?
皇上长叹了口气,对太子失望起来。
抬步,走出营帐。
入夜,皇帝坐在案牍前看着繁琐无聊的奏折,明晃晃的烛灯照亮他的视野。
疲惫的揉揉眼角,皇帝放下奏折闭上眼打算小憩一会儿。
“参见皇上。”如同黄鹂般悦耳的声音飘入皇帝耳边,皇帝瞬间睁开眼睛,警惕的看向营帐门口行礼的女人。
“你是谁?”皇帝蹙起眉头,问道。
“臣妾是江将军的妻子。”沈暮烟说道,“天色已晚,臣妾猜想皇上定是为白日之事心有芥蒂,特送来解乏茶,聊表心意。”
江将军?江沐颜?皇帝凝眸一看,确是沈暮烟,这才颔首示意她呈上来。
沈暮烟莲步轻移,素手芊芊,将茶碗放至案上便屈膝行礼道:“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皇帝点点头,说道:“你有心了。”
沈暮烟唇角扬起笑容,垂头不语。
“你且下去吧。”皇帝抬手示意人下去。
“臣妾告退。”沈暮烟也不矫揉造作,脆生生的应到。再一行礼,转身出去。
皇帝看着沈暮烟溶于黑暗的身影,眯眼片刻,执茶轻抿,茶香清淡,凉意融融,让他重振了几分精神。
这茶,倒是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