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那天下着雨，安森鹿撑着黑伞，矗立在墓地的一角，江逸杰站在他的身旁，两人默默地注视着悲鸣着的人群。

墓碑的前方，神父虔诚的悼词环绕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许久过后，他在墓碑表面铭刻上了用意大利语所书写的字词。

——你是恶魔，亦是天使。

科西莫的金发被雨水打湿，耷拉在额前，遮蔽了那双湛蓝的眼眸。

他抿着嘴唇，身躯冷得打颤，却是一句话说不出口。

江逸杰低声说：“我以前一直认为，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不配担任执法队的队长，甚至一度想过把他拉下来，与他暗中争锋如此之久，没想到最后事情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回想起前一日，在巴别塔副本里发生的事情，那个偌大的斗兽场里，名为“巴别塔之魂”的魔鬼矗立在所有人的面前，缓缓抬起头颅，整座通天巨塔随之颤栗，万千盏诡谲的青灯熄灭开来。

在那场死斗的最后，洛伦左以牺牲的近一百五十名玩家为基石，释放了“于世厌我”，狂钟教皇的背部如同恶魔那样展开了一百五十条漆黑的手臂，就好像一个被拖拽入地狱的千手佛祖。

洛伦左向死而生，带着那些招展摇曳着的漆黑手臂，嘶吼着冲向了巴别塔之魂，他背后的每一条厌恶之手，都执着地攀附在巴别塔之魂的身上，像是婴孩抱着巨人，又像是以凡人之躯抗衡神明。

最终，以洛伦左·德·美第奇的牺牲为结果，科西莫、安森鹿等主干序列玩家得以存活，巴别塔副本宣布攻破。

“走了，江队。”安森鹿最后看了一眼洛伦左的墓碑，转身离去，“我们不能让洛伦左的牺牲失去意义。”

“还有童牧梨。”江逸杰补充了一句。

安森鹿默然。

他低下了头，望着被雨水浸湿的裤腿，脑中回想起了国家队那个一直喂着熊猫，喊着他“前辈前辈”的女孩。

“嗯，那个女孩子挺好的。”

“我和她父亲是朋友，一直看着她长大的。”江逸杰说，“我曾经向他父亲承诺过，要保护好她，但我失败了。”

“江队，我们失去的人已经够多了……”安森鹿几乎一字一顿，“真的已经够多了……所以不能再输下去了。”

江逸杰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已经撑着伞走远了，雨簌簌地落下，安森鹿的身影逐渐迷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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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9日，执法队对急不可耐的民众们公开了现况——巴别塔副本宣告攻破，但在本场副本中牺牲的序列玩家一共有42名，其中包含着执法队的队长“狂钟教皇”洛伦左·德·美第奇、华夏国家队的“竹影疗师”童牧梨。

与此同时，进入副本的100名普通玩家全军覆没。

唯一的正面消息是，安森鹿获得了终焉级道具——“巴别塔之怒”，这是战胜巴别塔副本最大的收获。

而且，巴别塔副本为参加的每一名玩家都提供了巨额的材料和经验值奖励，粗略估算，巴别塔副本的战利品中一共有着接近两千件终焉级材料、一万件黑月级材料。

5月10日，执法队为在巴别塔行动中牺牲的所有玩家举行了一场葬礼，伴随着洛伦左死亡，在举国悲鸣之下，科西莫·德·美第奇顺理成章地晋升为了新一任的队长。

并且，“旧日棋手莫斯科暴走事件”的真相得以公开，安森鹿的所有罪名至此一并洗刷，洛伦左做过的事情被曝光在了世人的面前，他那干净伟大得好似天神的形象逐渐在国民面前崩塌，却没有任何人能对他心生愤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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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0日，华夏官方大楼，第十九楼的会议室。

宽敞的会议室里只有两道身影，银色的金属墙壁反射着浅浅的光泽，天花板四角的灯洒下冷色调的光芒。

“会长，所以那个道具的作用究竟是什么？”蓝枭开口问。

她指的自然是从巴别塔副本获得的终焉级道具——“巴别塔之怒”。

“使一个目标被压制10秒的时间，抑制它的一切生命恢复手段，并且使目标期间无法使用任何技能。”顿了一下，安森鹿补充了一句：“可以对世界Boss使用。”

“原来如此，世界Boss一定有着能够恢复生命值的技能。”蓝枭挑了挑眉，“如果用上‘巴别塔之怒’，说不定能把它的血量给压制住，让它失去翻盘的机会……”

“对，这个道具的意义在于让我们可以百分百地斩杀残血的世界Boss，而不是让它突然放个大招，回满血量，然后我们所有人都死在它的脚下。”

“嗯，这样一来，那些人的牺牲果然是有意义的。”蓝枭说。

“不止这样，我需要从巴别塔副本取得的材料，这场副本给了我不少终焉级材料，有了这些材料，我才能把最后的那三枚终焉级棋种打造出来。”安森鹿漫不经心地说：

“还有，把王后石像提升到终焉级。”

蓝枭压低了鸭舌帽，深深地说：“如此一来，想必世界Boss我们一定能够拿下。”

“好，到手了。”安森鹿忽然说。

“什么？”

“诸神黄昏棋盘，我抽了大概三百万进化币吧。”安森鹿说着，从转椅站起身来，挪过眼眸看向蓝枭：

“你去和乌鸦他们汇合吧，他们在第十五层制订世界Boss战的策略。”

“好的，会长。”

蓝枭点了点头，安森鹿随后离开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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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2日，北海道，札幌，港口。

两道身影站在港口前方，静静地望着海潮的来来往往。

安森鹿双手抄入口袋，缓缓地说：“我集齐了黄昏诸神棋组，但发现它们之前的羁绊还未激活，原因是少了一枚棋子。”

“少了一枚棋子？”娜塔莎问。

“嗯，黄昏诸神棋组的最后一张拼图是你。”安森鹿说，“如果我当时没有选中你，或许现在我就只能抱着一套残缺的棋组，去对抗那条巨龙了。”

“……是我。”娜塔莎没有反驳，她相信安森鹿的每一个判断，也为被选中的是自己而感到荣幸。

“在接下来，我们会分隔很久，至少在你的眼中是这样。”安森鹿耸了耸肩膀。

“没关系，如果能够为您出力，无论历练多久都是我的荣幸。”娜塔莎冲他浅浅地勾起唇角，随后俯身敬礼。

话语落下，她已经随风消逝开来。

安森鹿打开了娜塔莎的棋种面板，他迟疑了不久，轻轻地挪动手指，娜塔莎的棋种面板一直变幻，从“灯神宗主——娜塔莎”变幻为“青虹行者——娜塔莎”，再而是“终末旅客——娜塔莎”，最后是“战争神像——娜塔莎”。

战争神像，这是“黄昏诸神”棋组的最后一张拼图。

也就是说，只有进阶为终焉级的王后石像，才能够补全黄昏诸神棋组的羁绊，如此苛刻的条件，也决定了“黄昏诸神”棋组才是旧日棋手最强的力量。

如果当初安森鹿没有将王后石像选为无限进阶棋种，就不可能发挥出“旧日棋手”真正的力量。

这一切。

仿佛是命中注定。

他低垂眼睑，几乎一个一个字地看完了娜塔莎的棋种介绍，随后收起了棋种面板，朝着远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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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3日，华夏，环京附近的雪鹿镇。

这是一座被群山和云雾环绕的村镇，安森鹿只身一人攀爬至山顶，随后，他驻足于此，眺望向寂寥的群山。

“试一试好了……”安森鹿双手抄入口袋，面无表情地开口念道：“诸神黄昏棋盘，展开。”

覆盖范围接近方圆两百五十米的棋域，几乎笼罩了半座山脉，金色的辉芒闪耀，天空好似漂浮着一座神殿的虚影，整个世界都在为即将降临的诸神而动荡颤栗着。

“出来。”安森鹿仅仅说了这么一句话。

下一刻，五座直比云高的通天巨影缓缓浮现在了云雾之中，遮天蔽日的身体排列成阵，吞没了迎面拂来的所有光芒。

此外，一座浑身绽放着辉芒，手持两柄青虹长剑的神圣神像矗立在了它们的正中间。这座神像的高度仅仅只有两米，相较于其他五者而言只能用“渺小”二字来形容，可她却是一枚当之无愧的终焉级棋种。

仅仅十秒过后，矗立于山巅的少年收起了棋域。

安森鹿扭头四顾一圈，喃喃地说：“效果还可以吧，嗯，就看那条龙强到什么地步了……”

话语落下，他朝着下山的路走去了。

此刻，环绕着山顶的浓雾已然被掀荡开来，十五座山峦全部荡然无存，留下的唯有一阵灰烟，大地还在激烈地轰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