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东来走了。
因为他从霍隐的回答,从霍隐的表现当中看出了无畏的自信。
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必再多言什么。
霍隐目送令东来离去。
对于令东来的好意,他是心领的。
只是他暂时真的不需要令东来相助,等到日后他真的遇到了什么巨大的危机,需要他人相助的时候,再请令东来出手也不迟。
不过大概是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就在霍隐想到这些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在不远处停下。
车帘掀开,一道身材颀长的英俊身影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正是蔡京四子,蔡绦。
蔡绦缓步来到小院前,对站在院墙上的霍隐拱手行礼,说道:“蔡绦见过霍先生。”
霍隐转头看了一眼蔡绦,轻轻点头,算作回应。
蔡绦取出一封大红烫金请帖,双手呈向霍隐,恭敬的说道:“那一日在下向先生求卦之后,果不其然遇到了一生挚爱,三日后便要成亲,这是请帖,还请先生收下,到时候去不去,全凭先生自己。”
三日后,蔡绦就要和礼部尚书的三女儿成亲。
很快,也很突然,但是一切都合情合理。
这等大事,太师府自然是要宴请诸多客人。
霍隐身份地位都是极为特殊,不管霍隐愿不愿意来,蔡绦都是要亲自前来送上请帖以示尊敬的。
霍隐抬手一摄,便将蔡绦手中的请帖拿在手中。
他对蔡绦说道:“请帖我便收下了,至于婚宴便不去了。”
蔡绦闻言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成亲本该是大喜日子,热热闹闹,霍隐若是去了只怕所有宾客都要不自在,而且他身为新郎官也必然是要被霍隐抢了风头。
所以霍隐不去,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想到这些,蔡绦又继续说道:“在下此次前来,除了邀请先生参加婚宴之外,还想请先生为在下算上一卦。在下想要知道,傅宗书为何会突然放弃他手中的江湖势力?”
这几日,太师府上下发动全力调查傅宗书,想要查清楚傅宗书为何会突然放弃手中的江湖势力。
查来查去,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明显的原因。
最后他们发现,傅宗书在做出这个决定的前几日,曾经来到小院,向霍隐求过一卦。
这让他们意识到傅宗书做出这个决定必然是跟霍隐,跟卦象相关。
也是因此,他们便想到要向霍隐求一卦,看看傅宗书究竟是因为什么放弃了手中的江湖势力。
说话间蔡绦已经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双手奉上。
锦盒之中有卦金十万两。
霍隐看了一眼蔡绦,澹澹的说道:“变的不是傅宗书,而是命运。”
蔡绦闻言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他想到了元十三限,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然后对霍隐说道:“多谢先生解惑。”
……
太师府。
书房。
蔡京端坐在书桌前,正潜心研读名家典籍。
蔡绦早就得到不必通报就可进入书房的允许,所以他从外面回来之后就径直走进了书房之中。
他看了一眼正在读书的蔡京,拱手说道:“父亲,孩儿回来了,事情也已经查明了。”
蔡京将手中书籍这一页最后一句话读完,这才放下手中书籍,抬手将目光看向蔡绦。
蔡绦见状便继续往下说道:“傅宗书应该是受到了元十三限的启发,所以向霍先生求卦测算命途,而后行改命之举。”
蔡京闻言若有所思,说道:“你是说,傅宗书放弃手中的江湖势力是为了改命?”
蔡绦点头回答道:“正是如此。”
越是身居高位者,便越是讲究,对玄学之事越是深信不疑。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傅宗书放弃手中的江湖势力,蔡京会觉得他疯了。
但是如果是在想要改命的情况之下如此做,他却会觉得合情合理。
“既然如此,且让老夫看看这傅宗书能把他的命改成什么样子。”
蔡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傅宗书逆天改命,他会用实际行动告诉傅宗书,命数如此,不可更改!
……
数日没有出行,霍隐今日一时兴起,便出门朝着汴京最为繁华的大街走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寅时,大街上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霍隐混迹在人流之中,随着人流向前涌动,当遇到卖艺杂耍之类的节目表演,便驻足观看。
正当霍隐看着那杂耍之人张口喷火,技惊四座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喧闹的声音。
“闪开,闪开!”
“你们这些贱民,都给我让开!”
伴随着这些怒和声传来,拥挤的人流纷纷朝着两侧散去。
众人心中虽然不满,但是看着那正缓缓行来的队伍,脸上都是露出了敬畏之色。
“是张大人的轿子!”
“原来是张大人,难怪如此嚣张。”
“嘘!你小声一点儿!”
霍隐站在人群当中,听着周边百姓的议论之声,对这轿子里的人的身份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坐在轿子里的人叫做张泰,乃是兵部侍郎,官居四品,身份显赫。
也是因此,他的随从才能如此嚣张跋扈,不将这些百姓放在眼中,随意推搡。
就在霍隐想到这些时,人群之中忽然走出一道身影,拦住了队伍的去路。
此人身材颀长,一袭青衫作文士打扮,容貌俊秀,气度潇洒,一双眼眸灿若星辰,其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更是有着毫不遮掩的对功名,对成功的渴求。
“草民顾惜朝,求见张大人。”
就在顾惜朝的话音还未落下的时候,那张大人的仆从已经怒喝起来。
“大胆!你不要命了!”
就在这些仆从想要将顾惜朝赶走的时候,轿子里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慢着。”
仆从闻言脸上那凶恶之色立刻收敛,变得恭敬起来。
随着轿帘掀开,一道身着曲领大袖,朱红公服的身影便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一张国字脸,容貌平平无奇,但是那神色之中的倨傲却是清晰可见。
他便是张泰,官居兵部侍郎。
“顾惜朝,你到底有完没完?”
张泰看着拦在路当中的顾惜朝,一脸的不耐之色。
早在之前顾惜朝就曾经数次求见他,不过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没想到今日顾惜朝居然直接当众将他的轿子给拦了下来,这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
顾惜朝望着张泰,一脸诚恳的说道:“张大人,在下也实属无奈才出此下策,还请张大人恕罪。”
张泰摆摆手,冷声道:“你现在离开,本官还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顾惜朝面露不甘之色,咬牙道:“还请大人给在下一个机会!在下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张泰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惜朝闻言立刻极为珍重的从怀中掏出一部书籍,说道:“大人,此乃在下苦心钻研历代兵法典籍,又结合我大宋和契丹现状编撰而成的兵书,名为《七略》,还请张大人过目。”
张泰闻了一下,而后看着顾惜朝的目光顿时变得极为古怪。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边仆从过去将兵书拿过来。
顾惜朝见状俊秀的脸庞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惊喜之色。
他相信,只要张泰看过他编撰的这部兵书,一定可以欣赏到他的才华的!
在顾惜朝满怀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张泰从仆从的手中接过了兵书,再然后,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便随手将兵书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顾惜朝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张泰上前一步,一脚踩在那兵书上面,一脸不屑之色!
“编撰兵书?就凭你一个ji女之子也配!”
轰!
张泰的这一番话如同一根尖刺深深地刺入了顾惜朝的心窝,令他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他仿佛遭到了极大的打击,踉跄着后退两步,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四周的众人。
在他的眼中看来,此时众人望着他的目光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满是蔑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出身贱籍!
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他曾经参加科举得中探花,却因为出身贱籍而被除名。
投身军旅,也只能做一个小卒,不论如何努力都得不到上官的赏识,无法升迁。
如今他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部兵书之上,本以为可以得到赏识,却没想到又是因为这贱籍的身份让张泰甚至连看一眼兵书的兴趣都没有便将兵书丢弃,甚至是无情的践踏。
张泰这一脚,不是踏在了兵书上,而是踏在了他的心头上,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吐血!
“给我把他丢到路边去!”
随着张泰一声令下,那几个仆从立刻便狞笑着走向顾惜朝,抓起顾惜朝便扔向一旁的菜摊。
砰!
顾惜朝坠地,砸乱了菜摊,也弄得一身狼藉。
张泰则是回到轿中,队伍继续前行,那些仆从还故意从那部兵书上踩踏过去,肆意践踏顾惜朝的心血!
看着这一幕,顾惜朝只感到天旋地转,人生无望,绝望到恨不能立刻结束这凄凉的一生!
随着队伍离开,人群也四散,有人对顾惜朝议论纷纷,也有人从那兵书上随意的踩踏过去。
这每一脚,都是踩在顾惜朝的心头之上,令他的痛苦更重一分。
就在顾惜朝已经要彻底的自暴自弃时,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他那绝望的目光之中,将那部满是脚印的兵书从地上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