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_第四十一章 朝云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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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朝云乱

丹朱嬷嬷忙不迭地点头:“奴婢特意从花圃选了一个刚进宫的小宫女,当着几个管事的面,奴婢只说了叫她去给冯娘子送菜,另外那句叫冯娘子去花市的话,是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单独告诉她的,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青镜已经在青岩寺后山把她处理妥当了。”

高照容对着她勾勾手指,让她到近前来,低声耳语了几句,才叫她离去。

通向偏殿的竹帘发出一阵脆响,小小的人影站在竹帘外侧,带着困意轻声叫道:“母妃……”高照容走过去,理了理他有些发皱的衣衫,声音比方才柔和了许多:“恪儿乖,早些去睡吧。”

“母妃,我睡不着,我不想用现在那张白色的屏风,我想用原来竹子做的那个。”拓跋恪一边说一边扭在她身上。高照容想起他说的那件白色床屏,那是用象牙打磨成一寸见方的小块儿,只选润白无瑕疵的连缀在一起制成的,按制只有品级在三夫人以上的妃嫔宫中才能使用。

“恪儿听话,那象牙床屏可不是原来的竹屏能比的,乖,去睡吧。”高照容拉着他的小手,带着他走回床榻上,给他掖好被角,看着他紧闭双眼的小脸,低声说:“母妃只会拿最好的东西来给恪儿,将来你就会知道了。”

扶摇阁宫宴散后,拓跋宏用眼神示意始平王拓跋勰,把闷闷不乐的丹杨王请进侧殿,跟他商议那件丑事该如何处理。

丹杨王闹到崇光宫去,也是一时气急了,过后细想起来,也觉得有些后悔。说起来,这件事要是真的传扬开了,吃亏的还是丹杨王自己,好好一个女儿就这么坏了名节,以后也别想嫁进好人家了。至于拓跋详,原本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反倒没什么损失。

拓跋宏好言好语地劝慰了一番,最后提议说,反正这两个人男未婚、女未嫁,不如干脆促成了一段好姻缘吧。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对丹杨王最有利,可这女儿虽然算不上天姿国色,却也琴棋书画地教了十几年,就这么嫁给一个被废去封号的亲王,他实在不甘心。

拓跋宏又耐着性子劝慰了几句,应允会恢复拓跋详北海王的封号,让丹杨王家的幼女能够风光出嫁,再从宗室亲王里,选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来做主婚人,给足了丹杨王面子。

木已成舟,丹杨王刘昶也只能接受这个安排,毕竟女儿家的清誉已经毁了。他向拓跋宏行礼赔罪,黑着脸说自己起先太冲动了,才会硬闯崇光宫。拓跋宏宽慰了他几句,亲自伸手扶他起来。

丹杨王走后,候在旁边的始平王拓跋勰才有机会说话:“皇兄,您真的要恢复北海王的名号?上次劫持皇嫂的那个人,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返回平城后,他一直在暗中追查这件事,发现那人曾经做过北海王亲卫,又在修建报德佛寺时做过苦力,后来才辗转去了冯大公子主持修建的佛像洞窟,混在寻常苦力里,慢慢脱颖而出。

拓跋宏冷笑:“这些朕都知道,只是拓跋详的为人,朕和你都最清楚不过,凭他一个人做不出如此周密的计划。这回诱骗丹杨王家的小女儿也是一样,朕已经决意南征,此时无论如何不能跟丹杨王闹僵,所以即使这件丑事闹出来,朕也只能替他们遮掩下去,还会为了丹杨王的面子,给他许多好处。朕相信他能色胆包天,却不相信他能有那个脑子看准眼下的情形。”

始平王拓跋勰沉思片刻,说道:“高太妃从前在宫里时,就曾经结交外臣,几次想要让她的儿子取代皇兄的位置。不过报德佛寺那边的守卫,都是臣弟亲自安排的,高太妃现在应该没有可能再与任何人私下联络。”

拓跋宏摇头,手指在紫檀木桌面上一下下地敲击:“不会是高太妃,这个布局的人应该跟拓跋详很熟悉,彼此却并不完全信任,所以才会利用拓跋详的性格,引着他去做这些事。先让他得意几天,朕倒想看看,这人究竟还有什么打算。”

夜过子时,苏小凝取了自己没有穿用过的衣裳来,给冯妙换上。苏小凝身形高挑,衣裙穿在冯妙身上,裙摆还长出一段来。她正要说另换一件小一些的来,却看见王玄之已经俯下身去,把冯妙的裙角提起,松松地在一侧打了个结。

冯妙很是不好意思,赶忙拉过另一边的裙角说:“大哥,我自己来。”

王玄之站起身说:“已经这么晚了,你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早我叫人送你回去。”

冯妙揉着哭红的眼睛说:“大哥,我今晚必须得回去,有人如此对我,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我整夜不归,这些人就更有借口污蔑我,我……”她不想让拓跋宏分神为难,既然迟早要回去,何妨早一些直面这些宫墙内的不堪。

苏小凝在一边嗤笑一声:“也是呢,好人家的女孩儿,都急着要跟这里撇清关系,免得污了闺阁清誉。”

冯妙知道她口舌锋利,内心里却并没有恶意,站起身对她屈身福了一福:“多谢苏姑娘救命之恩,大哥与姑娘熟识,我却才跟姑娘见过寥寥数面,已经两次得姑娘出手相帮,姑娘可以不受,我却不能不道这一声谢。”

王玄之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坚持,叫了从前一直跟在身边的青衣小童无言来,让他送冯妙回去。无言找来一顶软轿,把冯妙直接从明秀堂小门抬出去,一路送回青岩后山。

坐在摇摇晃晃的软轿里,冯妙把近来的事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心里有了个主意。

返回禅房时,青镜正在她平日休息的床榻上坐着,看见冯妙安然无恙地进来,先吓了一跳。丹朱嬷嬷忙着回宫去向高照容禀告,还没来得及让青镜知道今晚的事。她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去倒热水,一面捧上茶来,一面试探着问:“娘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冯妙若无其事地脱去外衣:“今晚明秀堂的苏姑娘出来游街,满街的人都涌过去看,我被推挤到一边,连衣裳都蹭破了,没办法只能买了新的换上,这才耽误了。”

青镜嬷嬷听得

出神,倒水时连杯子里的水已经满了都没有注意,直到手指被溢出的水给烫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她接过冯妙的外裳赔着笑说:“娘子受惊了,总归平安回来就好。”

“嬷嬷先去睡吧,我想写一封信,等丹朱嬷嬷来时,让她带给皇上。”冯妙走到窗边铺开纸笔,不再理会青镜。

她在纸上写了几句话,眼角余光瞥见青镜关上了房门,便把那张纸折起来,用双鲤鱼式样的木板夹好。她用蜡油封住接缝处,又趁着蜡油未干时,扯下一根发丝,仔细贴在上面,就像是无意间散落了一根发丝在上面一样。

第二天清早,冯妙把信交给青镜,让她记着回头转交给丹朱。到第二天时,冯妙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把那封信给要了回来,只说要添几句话上去。信拿回手里,那根发丝果然不见了,蜡油的表面平整光滑。冯妙心里清楚,青镜一定偷看了信的内容。

从前她一直觉得这两名嬷嬷为人还算和善,又尽心尽力地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不愿在她们面前端出架子来,此时却再不愿对她们客气,没有直接撵了青镜出去,是因为她想要确证,这两名嬷嬷的背后到底是谁。

冯妙当着青镜的面,把那装信的双鲤鱼木板握在手里,背对着她像是在沉吟思索,终究还是脸上一红,让青镜嬷嬷把信拿去。她声音怯怯地对青镜说:“务必把这个交给丹朱嬷嬷带去,让她亲手交给皇上,不要让旁人转交。”

青镜接了信,心想这位小娘子还真是天真好骗,转念想起信上的内容,却让她有些惴惴不安,赔着笑说:“奴婢今天想下山买些东西,怕得有个半天时间才能回来,先跟娘子说一声。”

冯妙笑着应道:“嬷嬷只管去就是了,我这里一时半刻也没什么事。”

得了应允,青镜揣了那封信离开青岩山,匆匆往禁宫方向赶去。她随身带有令牌,让守门的侍卫查验放行后,便奔往广渠殿,把那封信直接交到了高照容手上。

高照容刚叫婢女送了二皇子去书房读书,见青镜突然进宫来,有些不悦地问:“不是叫你牢牢地盯着她吗,你怎么进宫来了?”

“奴婢怕娘娘被人蒙蔽了,不敢把这封信拿给旁人转交,就斗胆直接来见娘娘。”青镜把信送上,又凭着记忆,把信里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像她和丹朱这样识文断字的嬷嬷并不多,所以高照容才对她们两个格外器重。她清楚地记得,信上说是丹朱于心不忍,提早示警,冯妙才在上元夜躲过一劫,还隐约暗示,这件事是受了宫中某位贵人的指使。

高照容用指甲轻轻一挑,就拨掉了接缝上的蜡油封口,把信纸抽出来查看。她拈着信纸许久都没作声,好半天才一步步走到青镜面前,把那张信纸送到她面前,语音依旧轻柔婉转:“嬷嬷该不会是老眼昏花了吧?你好好看看清楚,这信上究竟写的什么?”

青镜不明所以,往信纸上看去。还是一模一样的银光纸,写着的话却完全不同,没有丹朱,没有意外,整整一页纸上,都用细细密密的小字,写着她上元夜在东花市吃了什么,见了什么,末尾处还特特提了一句:“青镜嬷嬷待我很好,像对待自家女儿一样,煮了汤圆给我,又怕我存食不准多吃。”

高照容把信收回来,捏在手里:“要是本宫相信了你的话,想借着这封信扯出顺和殿里那位冯娘娘来,岂不是自投罗网?皇上怎么能不疑心,她们姐妹间的事,本宫如何能得知?”

殿内燃着掺了花油的精炭,融融暖意下,青镜却冷汗直流。她这会儿才知道,自己被那看似娇怯怯的小娘子给摆了一道,冯妙的桌上一直放着不少用来封装信件的双鲤鱼木片,她提早写好了两封信,中午说话时便把信换了。

青镜赶忙叩头求饶:“是奴婢大意了……”她恨得直咬牙,这时候却没办法分辩半句。

高照容倒不生气,丝履轻移,围着青镜绕了半圈,饶有深意地问:“青镜嬷嬷,本宫倒也不是怀疑你的忠心。只不过你天天跟冯姐姐在一起,把她当自家女儿一样照顾,人非草木,相处得时间长了,总会有些感情的吧?”

听了这话,青镜吓得面无血色,把头在金砖地面上磕得砰砰直响:“奴婢万万不敢有那样的心思,奴婢照顾冯娘子,都是受了娘娘的吩咐啊,奴婢一心只向着娘娘,请娘娘明察!”

高照容把那两片木鲤鱼合在一起,把信仍旧原样放进去,亲手滴了一滴圆润平整的蜡油上去,口中说着:“本宫倒是没看错,冯家好歹还有一个聪明人。”

她把信放回青镜手中:“你既然来了,就把这信拿到崇光宫去吧,反正信上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信递过来时,长而尖的指甲在青镜手背上划过,当下就留下一道白印子。

青镜擦了一把冷汗,接过信躬身退出去,自去把信送往崇光宫。一路上她都在寻思,要不是一味想着能有个机会压倒丹朱,她也不会如此心急。她心里的不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同是年长的嬷嬷,自己日日守在凄苦的山寺里,还要辛苦操持冯妙的饮食起居。丹朱却只凭着传几句话,就能在高贵人面前讨了好处,她如何能服气?

走这一趟,就折腾了小半天。青镜返回青岩寺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今天的青岩寺透着古怪。一路走上去,她才恍然惊觉,平常这个时候,后山上总有些姑子在洗衣、说话,今天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走到冯妙住的禅房前,刚一推门,青镜就惊得险些叫出声来,屋内一侧站着两名佩刀的羽林侍卫,另一侧冯妙正坐在窗边。那些侍卫都是拓跋宏后来增派的,因为不便与姑子混杂居住,只远远地在半山腰巡视,正是因为隔得远,她们才有机会在上元夜把冯妙骗出去,并没惊动这些侍卫。

青镜强撑着笑说道:“娘子还没用过晚膳吧,想吃些什么,奴婢这就去做了来?”

冯妙看着她说:“不急,我正不饿呢,倒是想起来,昨天吃了嬷嬷做的汤

圆,味道不错,可嬷嬷自己还没吃过吧。”

她对身边的侍卫点一点头,那两人便过一个小炭炉来,炉上用广口陶罐煮着十来个小儿拳头大的糖心糯米团子,个个都浮在水面上,显然已经从里到外熟透了。

“嬷嬷,这几个团子可是我亲手做的,不如嬷嬷做的小巧精致,也不知道怎么放馅儿进去,嬷嬷将就着吃些吧。”冯妙说了这话,便转过头去。

那些侍卫是从崇光宫调来的,早就得了严令,只听冯妙一人吩咐。其中一人上前扭住青镜,用竹筷子穿起一个糯米团子,就往她口中送去。煮得绵软的糯米团子又黏又烫,青镜被硬按着咬了一口,便烫得哇哇直叫,想讨饶,却呜呜地说不清楚。

冯妙轻哼一声,那侍卫才松开了手。青镜的口中烫起了一圈水泡,火辣辣地疼。冯妙叫人拿冷水给她漱口,盯着她问:“嬷嬷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青镜被烫得晕头转向,先点了点头,又忙忙地摇头:“奴婢是替娘子送信去的,不知道哪里开罪了娘子,要这么折磨奴婢?”

“嬷嬷是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冯妙原本还不忍心,可想起昨晚被几个男人围住时的绝望惊恐,便咬着下唇对侍卫说,“拿一个团子用冷水蘸一下,给她整个喂下去。”

两名侍卫应了声“是”,一人用筷子穿起一整个儿糯米团子,另一人捏着青镜的下颔,强迫她张开嘴。青镜吓得脸都白了,叫出来的声音也变了,糯米团子用冷水蘸了喂下去,起先不会觉得烫嘴,可芯儿里面的热度会慢慢散出来,把人从里往外活活烫死。

“冯娘子饶命,奴婢都说……都说……”青镜按住侍卫的手,连连求饶,眼角不住地往那雪白的糯米团子上瞟。

冯妙见她这回是真的怕了,也不让侍卫松手,只坐在原地说:“你先说来听听,看是不是我想听的那些。”

青镜还想含糊蒙混过去,只把事情都推在丹朱身上,连连说自己也是被骗了。冯妙也不说话,眼睛往侍卫身上一瞥,侍卫手里的糯米团子就送到了青镜嘴边,吓得她哇哇乱叫。

冯妙冷笑着说:“你背后的主子娘娘,恐怕都已经不相信你了,你倒是还忠心护主。既然这样,我也懒得和你废话了。”

一句话才点醒了青镜,高照容的确已经对她生疑,故意让她去崇光宫送信,让她和丹朱之间生出嫌隙,才好互相盯紧对方,谁也别想欺瞒。青镜膝行挣扎,想要扯住冯妙的衣角,刚一近身,就被孔武有力的侍卫一脚踢开。

“冯娘子,奴婢也是被逼的,在宫里当差,哪敢违抗这些娘娘们的意思。”青镜做出一副幡然悔悟的样子,把高照容如何叫丹朱把消息透给冯清,又如何引着冯清想出这个恶毒主意,都说了出来。只不过言语间仍旧不老实,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冯妙也知道她的话不能全信,但她的目的只在于找出真凶,也不跟她多分辩,冷冷盯着她说:“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你先替我做两件事。第一件,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你就说我夜里受了惊吓,要调山下的侍卫上来,在我的住处周围巡视守卫。第二件,你把忍冬找回来,我要她贴身伺候,从此我的饮食汤药都不用你动手。”

青镜诺诺连声地答应,第一件事她根本无力扭转,第二件事也不难办。冯妙俯身看着她说:“你自己也得表示点诚意,不如这样,这锅糯米团子是我一个一个亲手捏的,连皇上都没这个口福,今天就都赏给你了。你拿到外面吹凉了吃下去,一粒米也不准剩。”

十几个糯米团子吃下肚,光是那饱胀的滋味,就让人受不了,可好歹能保住这条命,青镜眼珠子转了几转,咬牙说道:“奴婢谢娘子赏赐。”

冯妙不愿再看她,让两名侍卫拖了她下去,盯着她把糯米团子吃完。

第二天一早,忍冬便回了冯妙身边,没等冯妙说话,她倒先抱住冯妙的胳膊哭了一场,抽抽噎噎地说:“那死老妖婆,把我支使到城西去了,那药铺老板也是跟她勾结好的,把我扣在那儿不准我回来。她没把你怎么样吧?我……我要咬她……”

冯妙被她摇晃得头都晕了,把昨天整治青镜的情形略略跟她说了,才让她安静下来。

调动侍卫这样的事,自然瞒不过拓跋宏,他人在平城近郊大营来不及赶回,便派了近身玄衣卫连夜赶回来查看冯妙的情形。现在这批玄衣卫,都由始平王一一仔细查过身世来历,十分忠心可靠,是拓跋宏身边最得力的亲卫。来的毕竟是男子,冯妙觉得上元夜发生的事太过羞于启齿,只说自己一切都好,请皇上宽心。

那玄衣卫还带来了拓跋宏的一句话,“从今以后再不叫冯妙跪任何人”。冯妙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拓跋宏曾在太皇太后灵前允诺立冯清为后,此时太皇太后的丧期刚过,他不能食言。即使心里不舒服,她也不想在这时候对拓跋宏使小性子,只叫玄衣卫带话回去说,帝王一诺,重于千钧,既为夫妻,理当共担。

依照鲜卑习俗,册立的正宫皇后,需要亲手铸金人小像,占卜吉凶。只有手铸金人成功的女子,才能被认为是天命所归的皇后,也才有资格正位中宫,历代皇后都是如此,也只有像贞皇后这样死后才获册封的,才能例外。

入夜时冯妙躺在床榻上,透过窗子看着满天繁星,胡乱想着,这么多星星,不知道哪一颗会是滢妹妹,哪一颗又会是无辜的幺奴。是不是宫闱中含恨惨死的女子太多太多,所以才会有这满天碎银似的星星?

想到滢妹妹,冯妙心里就难以平静,在昌黎王府时,只有滢妹妹时常把吃不完的东西留给她和夙弟,那样一个安静的女孩儿,根本就不该生在冯家。滢妹妹不在了,害死她的冯清却要顺顺当当地成为皇后,即使这一切只是为了暂时安抚住亲近冯氏的朝臣宗亲,她也仍旧觉得不甘不平,更何况冯清还差点毁了她的一切。

作恶的人,怎么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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