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_第三十六章 留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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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留云意

墓室的石门一开,始平王拓跋勰便急冲进来,一眼就看见拓跋宏手臂上一道两寸长的伤口。为了让流出的鲜血不会凝住,那道伤口被反反复复割开过好几次,他正要开口,却被拓跋宏摆手制止。

冯妙的唇边,还残留着一点殷红的血迹。始平王一见,便立刻明白过来,转头取过一件披风递上来。

拓跋宏自己的外袍,已经裹在冯妙身上,他接过披风,先取下带子蒙住冯妙的眼睛,然后才搭在自己肩上。

石门之外,高清欢垂着手站着,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火把的光亮,把他广袖束腰的身形投映在地上。

“皇兄,多亏高大人提早查阅了古籍,找出了从外面撬开顶门石的方法,又刚好赶来与臣弟会合,墓室石门才能如此顺利地打开。”始平王一面牵过马匹,一面简要讲着这几天行宫内的情形,“皇兄恐怕要快些赶回去,再晚了,皇祖母就要让太子登基为帝了。要是祭告先祖、昭告天下的仪式一结束,事情就难办了。皇兄还能不能骑马?”

拓跋宏微微点头,转身对高清欢说:“贤卿有心,朕日后再另行封赏。”高清欢却只是淡淡地还礼,并不像其他臣子那样诚惶诚恐。

始平王把马缰送到拓跋宏手里,叫阿依上前扶住冯妙,天已经快要亮了,拓跋宏必须尽快返回行宫,阻止太子登基,可冯妙已经站都站不住,更别说骑马赶路。

拓跋宏翻身上马,动作远不如平常矫捷,却毫不犹豫。他在马上坐定,又俯下身子把手压在始平王肩上:“勰弟,多谢你,替朕照顾好她。”他顿一顿,有些不自然地说:“别让侍卫抱她,朕……会心里不舒服。”

灵泉行宫内,一夜未睡的太皇太后,已经换好了礼服。来不及缝制新衣,崔姑姑临时找来几名随行的宫女,用宴请北地首领时的那身衣装,临时改成了礼服。领口、袖口上加缀了一圈各色宝石,前襟上的凤纹也用闪亮的金线重新描绣了一遍。穿戴妥当,崔姑姑用犀角梳子帮太皇太后绾起发髻,头发握在手里,已经蓬松如枯草一般,大半的发丝都已经白了。

“锦心,哀家让你去安排的那件事,你已经做好了吧?”铜镜中映出的脸,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带着散不去的疲惫。

“是,都已经安排好了。”梳子卡在一处纠缠的发丝上,崔姑姑抽出犀角梳子,倒了一点茉莉头油在手心上,“其实太皇太后何必如此呢,太子今天就会顺利登基,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内。”

太皇太后从她手里接过那团纠缠的头发,拿起妆台上的银剪子,“咔嚓”一声,发丝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迟早要做这一步安排的,哀家已经四十九岁了,护不了冯家几年了。”太皇太后幽幽叹息,“熙弟有领兵的天分,为人处事上却愚钝得很。这几年皇帝都防着冯家,熙弟的本事也得不到施展。哀家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就算哀家不在了,皇帝还是要倚重冯家来平衡朝中的势力。”

脑中一阵剧烈的刺痛袭来,太皇太后握住一只光滑圆润的暖玉小球,忍耐着那股痛楚:“等到恂儿长大,他们便知道了……”难以忍受的剧痛,掐断了她的话。

崔姑姑赶忙从妆台上取过一只金盖小盒,可打开一看,里面却已经空了。那里本该装着冯大公子送来的美人夜来香膏,从前是每三天送来一次,近来太皇太后越发离不开这种香膏,几乎整夜都要点着这香才能入睡。

新皇登基的典礼很快就要开始,太皇太后的头痛却偏偏在这时候发作起来,崔姑姑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推开门,叫了一名小宫女进来,让她立刻去请冯大公子过来。

小宫女应了声刚出门,就一脸惊喜地折返回来,在她身后,冯诞正捧着一只小盒走进来。他的衣襟下摆都被露水打湿了,显然是连夜策马疾驰所致,发髻上还沾了些枯枝败叶。

一向衣装整齐光鲜的冯大公子,顾不上整理自己的鬓发,快步走到太皇太后身前,从盒中取出香膏,放在熏香用的小鼎中:“姑母,侄儿料想您这几天操劳过度,可登基大典马上就要举行,您还得接受群臣朝贺。侄儿昨晚就赶去跟运送香膏的人会合,先拿了香膏提早回来,好让姑母在新皇登基大典上精神百倍。”

他用专门用来引燃美人夜来的干草茎取了火,正要点燃香膏,忽然听见太皇太后叫他:“诞儿,哀家每次用了这香膏,效果的确立竿见影,可过后头痛的毛病却越发重了。哀家想还是应该叫御医来看看这香料,究竟适合不适合哀家用。”

冯诞的手晃了一晃,草茎上的火苗随着这轻微的晃动,“呼”一下熄灭了。他仰头迎向太皇太后的目光,像过去二十几年里一样醇和地笑着:“姑母,侄儿早就说了,您这头痛的毛病,应该请御医诊断才是,可您总说没什么大碍。”

“侄儿先陪着姑母燃了这些香膏,麻烦崔姑姑去请御医来,大典之后即刻替姑母诊治。”他重新取了一段干草,凑在宫蜡上点燃了,投进香鼎里去。

太皇太后凝神看着冯诞,他的表情和动作,都跟平常一模一样,不见丝毫慌乱。铜鼎里散出袅袅香烟,冯诞就势坐在太皇太后身侧,离香鼎倒还更近一些。

脑中的疼痛实在太过剧烈,美人夜来的清凉气息,如滴进浓烟里的清水一般,沁人心脾。太皇太后缓缓闭上眼睛:“罢了,一切都等登基大典之后再说吧。锦心,你去偏殿里看看恂儿,大典上别叫他哭闹。”

太和殿内,随御驾同来的宗室重臣,都已经等候在殿上。皇帝已经失踪了五天,恐怕凶多吉少。过了今天,坐在龙座上的就又是老妇幼儿了,已经有人悄悄在心里盘算起来,到时候怎样要挟太皇太后,废除了皇帝颁布过的禁令。

广阳王和始平王都不在,只有李冲穿着一身常服上殿,连官袍都没穿。他与众人斜斜相对,孤独倔强地表明自己的态度,绝不会向新君跪拜。

定好的吉时早已经过了,太皇太后和太子却都没有来

,等得越久,大殿上的人越是躁动不安。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会不会是事情又有什么变化。

一些手里兵强马壮的亲王,已经等得很不耐烦,开始叫嚷起来,派手下的随从,到太皇太后的寝殿去看个究竟。随从带回来的消息令人更加惊疑不定,太皇太后突发急病,御医正在诊治。

任城王拓跋澄原本就反对太子登基,此时明显地松了口气,高声说:“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各自散了吧,等太皇太后那里有了消息再说。”

跟他平辈的几位亲王却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阴阳怪气地说:“如今皇上下落不明,太皇太后又在这个时候病倒了,柔然人、高车人、吐谷浑人都还在行宫里,咱们哪能就这么散了?既然今天都来了,干脆另选合适的人即位。”

任城王气得直瞪眼:“皇上不知道身在何处,你们不说派人去找,倒惦记起这个皇位来了。”鲜卑贵族本就有配刀配剑的习惯,再加上又是在行宫之内,规矩不比平城禁宫,任城王“哐啷”一声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谁想当这个皇帝,先从我身上跨过去。”

眼看两下就要动起手来,大殿外忽然传来明朗清晰的声音,夹着几分自信的笑意:“几位王叔这是在做什么,朕不过离开几天,你们怎么就吵起来了?”

喧哗吵闹的大殿,霎时间因为这一句话安静下来。亲贵们不可置信地转头向门口看去,就连侍卫、内监都忍不住侧头悄悄去看。拓跋宏穿着一身素色衣袍,未戴任何金玉配饰,人越发消瘦苍白,可双眼之中却光彩熠熠。

“皇上……”任城王惊讶得连跪拜都忘了,上前扶住了拓跋宏的肩,“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广阳王一身甲胄,跟在拓跋宏身后走进太和殿,雄浑有力的声音在大殿内嗡嗡回响:“皇上在此,诸位亲王怎么还不跪拜行礼?”

经过几年的刻意经营,广阳王的兵马已经实力不俗,抛开人数不提,他的兵马是唯一南下征战过的,与养在平城内的懒散亲卫不可同日而语。鲜亮的甲胄,分明代表着他麾下誓死效忠皇帝的兵卒。亲王们不得不咬牙低头,向皇帝行跪拜大礼。

拓跋宏缓步走到御座前,声音和煦地说:“朕陪祖母巡视永固陵时,忽然想起朕的父皇、母妃。朕身为人子,却没能尽过孝心,所以在万年堂内斋戒五日,为父皇母妃祝祷。”

他一路赶回灵泉行宫,先去换了干净的衣衫,便急急赶来太和殿。平白无故消失了五天,他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五天里他只吃了一点点东西,身上受了几处伤,又一路策马狂奔赶回行宫,拓跋宏早已经有些脚步虚浮,耳边嗡嗡作响。可他尽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的思绪,笑得淡定从容。只差一步,他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拓跋宏的目光在大殿上缓缓扫过,这些年纪和辈分都比他大的亲贵,在他温和却坚定的目光下,一个个低下了头。拓跋宏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耳中:“朕听说祖母突发急病,现在要去探望,各位王叔、王兄如果没有别的事,可以跟朕同去。”

一句称呼,已经表明了皇帝的态度,他并不打算追究这五天里亲贵们的态度。心定下来,他们便琢磨起太皇太后的病情来,连定好的登基大典都不能参加,想必太皇太后的病一定不轻。太皇太后的安危,对朝堂的影响举足轻重,这么一想,宗室亲贵们便纷纷表示,愿意随皇帝去探望太皇太后。

暖阁之内,太皇太后平躺在床榻上,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嘴角竟然流下一道口涎。在大魏后宫中半生翻云覆雨的太皇太后,一旦年老患病,也跟普通人家的老妇人没什么区别。

拓跋宏径直走到床榻边,声音越发关切:“祖母,孙儿回来迟了,您放心,孙儿一定会命御医尽心尽力地诊治。”

太皇太后瞪大了眼睛看着来人,目光中交织着种种复杂的情绪,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的手微微抬了抬,似乎想要抓住拓跋宏的手腕。拓跋宏微笑着看她,把手挪开了一寸远。就是这一寸远的距离,太皇太后却怎么也够不着,她暴怒起来,想要抓枕边的玉如意去砸,可身子根本不听使唤。

“祖母,您安心养病,几位亲王也来看您了,可朕怕他们吵着您,让他们在外面等。”拓跋宏把锦被向上拉了一拉,不理会她像要杀人一般的目光,把御医叫到跟前,和颜悦色地问他们,太皇太后何时发病,病情如何,用了些什么药。

没能进内殿的宗室亲贵们,也从进进出出的医女口中,打听到了太皇太后的情形。他们心里有数,太皇太后的病,看样子是好不了了,从此以后,大魏的龙座上只会有一个主人。

亲王们纷纷告退离去,拓跋宏起身,正看见冯诞站在床榻边,他拍一拍冯诞的肩说:“思政,朕就把祖母托付给你了,这几天御医的方子和医女送来的药,你都要仔细查看,不能出半点纰漏。”

冯诞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兜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让太皇太后一病不起。先用私幸南朝使节的旧事勾起太皇太后的血气上涌,再用美人夜来一点点诱发了中风之症。眼下既不能让御医治好了太皇太后,也不能让人发现真正的病因。

他点头答应,心情却有些沉重复杂,不管对别人怎样,太皇太后一向对他疼爱得如亲生儿子一般。

拓跋宏跟他一起走到门口,看看四下无人,才悄声问:“思政,真是难为你了,美人夜来的药劲很大,朕有点担心……”

冯诞摇头苦笑:“要是臣说现在问心无愧、毫无负累,恐怕皇上也不会相信的。但是……皇上要做圣明天子,臣便做个忠臣良将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在拓跋宏面前恭谨地自称“臣”,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拓跋宏在他肩头重重一按,沉声说:“思政,你这份忠臣良将之心,朕铭记在内。”说罢,便匆匆走远。

冯诞看着那道远去的人影,强

装出来的懒散笑意散去,胸口如同压了块巨石一般。他转身向内殿走了几步,胸口越发闷疼,忙忙地去掏帕子出来,气息翻涌间,一口血就直喷在手上。美人夜来能令人气血上涌,每个人用了这种香之后的反应,都略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这香的效用无药能解,只能日复一日地痛苦,直至死去。

他用帕子一点点擦干指缝间的血迹,耳边依稀响起第一次见面时拓跋宏说过的话,“朕乃大魏天子,你是何人?”

冯诞甩甩头,强迫自己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史书上记载的圣明天子,永远都是仁慈和孝的,那些不能被人知道的阴暗的事,便由他这个臣子来做吧。

拓跋宏突然归来,带给北地首领的震撼更大,高车王提早从阿依口中得知了皇帝平安归来的消息,亲自带了厚礼去拜见大魏皇帝。他在鸿蒙阁门前,便向拓跋宏行跪拜之礼,表明了高车归顺大魏的态度。吐谷浑首领不愿落后,也亲自送来了贵重的药材。

眼看两位盟友都已经表明了态度,柔然可汗无计可施,也不得不向大魏表明了臣服的态度。皇帝失踪引起的恐慌动荡,随着拓跋宏安然归来,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一夜,灵泉行宫一角,一间不起眼的偏房内,高清欢正坐在莲花石墩上,眼睛盯着跳动的灯火,完全不把对面的人放在眼里。

“高大人,要不是你把打开顶门石的方法告诉始平王,这一次就可以要了皇帝的命。”一身灰衣的男子坐在他对面的胡床上,语气间颇有些不满。

高清欢冷冷淡淡地开口:“你们不按约定好的方法去做,倒来怪我?”

灰衣男子掸了掸衣袖,不屑地说:“我原本只想绑了那个小姑娘逃走,可我家王爷一看便说,这丫头是皇帝的心头肉,比原来选定的诱饵好得多,既能让他送命,又能让他在死前感受到心爱的人一点点没了气息,岂不是一举两得……”

话没说完,高清欢忽然从石墩上站起,一把掐住了灰衣男子的脖子,声音冷得像在漂着冰碴的水里浸过一样:“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不管他打什么主意,不准他再动冯妙一下。不然的话,就一拍两散!”

那灰衣男子原本身手不弱,高清欢却并不擅长手上的功夫,可他这一下起得突然,又用足了力气,光是那股迫人的气势,就让灰衣男子愣了一愣,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转告王爷就是。”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灰衣男子用风帽遮住了脸,沿着小路快步走远。在转弯处,他回头看了虚掩的房门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不过是高家养大的一条狗罢了,也敢对王爷呼来喝去?!”他眼中显出几分鄙夷神色,要不是王爷还要靠他探听皇帝的动向,还怕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中朝官?他拉紧风帽,迅速地翻过行宫围墙,消失在夜色中。

没过几天,拓跋宏就以方山气候阴冷为名,起程返回平城,连太皇太后也一并送回平城休养。冯妙跟随在始平王的车驾中,也悄悄返回了平城。

皇帝刚刚回到平城禁宫,太史令便上书称,近来出现了“客星见离宫”的星象,是大凶之兆。

客星出现,原本也算是常见的天象,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可偏巧此时太皇太后病重,太史令便趁机危言耸听,说此次出现的客星是妖星,代表着宫闱之内有不祥之人,危害到太皇太后的凤体。

拓跋宏原本就不信这种无稽之谈,当即斥责了太史令。就在当晚,太皇太后的病情加重,太医令亲自入奉仪殿诊治。六名最好的御医一直忙碌到清晨,还是无济于事,太皇太后已经吃不进任何东西,连喂进去的药都吐了出来。

太皇太后的病情,原本就在意料之中,可那些反对新政的宗室亲贵们,却趁机大做文章,借着孝道的名义,要皇帝彻查宫闱中的不祥之人,严加惩治。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无意间发现,本应在青岩寺养病祈福的冯妙,并不在青岩寺内。她妖媚惑主的旧事,又被重新提了起来,甚至有人言之凿凿地一口咬定,夜空中突然出现的客星,就该应在她的身上,她才是导致太皇太后患病的不祥之人。

拓跋宏心里清楚,这些人并非像他们说的那样,一心记挂着太皇太后的安危。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逼迫皇帝屈服,皇帝在驾驭着臣子,臣子却也在想方设法地掌控着皇帝。

苦苦支撑了三天之后,太皇太后终于还是合上了眼。拓跋宏昭告天下,太皇太后薨逝,辍朝两日以表示哀恸之心。他在太皇太后灵前长跪,不吃不喝,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在前来祭拜的任城王劝说下进了一碗米粥。

失去了太皇太后的压制,也同时失去了太皇太后的支持,拓跋宏真正亲政之后,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压服这些心思各异的亲贵朝臣。权衡再三,他还是发了话,选立冯清为皇后,入主中宫,等到大丧之期过去,再按照祖制,由冯清手铸金人占卜吉凶,完成册封大典。

他记得自己在万年堂内留下的字迹,“吾妻佳妙,六宫无妃”,那是他对冯妙没有说出口的郑重承诺。可他更是一个帝王,本该绝情灭爱的帝王。在这种矛盾交织的心情下,拓跋宏当着重臣的面发愿,为太皇太后守孝期间,不再召幸任何后宫嫔妃。

冯妙回到平城后,一直住在始平王府。她大病了一场,始平王又刻意瞒着她,冯妙对那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妖星惑世之说一无所知。

她从婢女口中听说了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既没有如释重负的喜悦,也没有哀伤悲恸,她只觉得,那个在深宫中挣扎了半生的女人,终于解脱了。因为太皇太后生前的坚持,她并没有与文成皇帝合葬。九泉之下,她仍然不愿意与丈夫见面,不知道是因为世人传说的无颜相见,还是她心里根本就怨恨这个改变了她一生轨迹的男人。

太皇太后的客星风波还没过去,夜空中再次出现了状如蓬絮的客星。太史令刚刚上表禀告皇帝,宫中二皇子拓跋恪便突发急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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