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_第九章 绕弦风雨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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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绕弦风雨急(中)

亲王议政,是在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时,决断国家大事的方法,甚至可以废掉昏庸无道的君王。

拓跋宏抽出一封信来,展开了送到高太妃面前:“太妃恐怕年纪大了,记性有些不如从前了,朕现在已经亲政了,朝堂事务都可以自行决断。不过,朕还是打算,明天一早就召集几位王叔进宫,把这件跟太妃有关的事,好好议一议。”

手绘洒金蜡笺上,带着琅琊王氏的徽记。上面用蚕头燕尾、方正古拙的隶书,写着一行行细密的小字,一笔笔记录的都是高太妃掌管六宫事务时的事。

承明元年,高丽、波斯使者来平城朝贡时,太妃高氏私自将进贡给皇上的两匹西域宝马偷运出宫,卖给南朝来的商人,却向太皇太后谎称贡马病死。

太和二年,太妃高氏私见外臣,从宫外买来会导致眩晕的药物。

太和五年,太妃高氏将皇宫府库内的一对碧玉镯子偷运出宫,低价贩卖给平城中的玉器商人。

太和六年,……

高太妃大睁着眼睛看着,冷汗涔涔而下。掌管内六局二十几年,这些事她自认做得天衣无缝,不曾想都已经被人记录下来,就连时间都分毫不差。信笺上带着琅琊王氏的徽记,便代表着琅琊王氏以家族名誉担保,这些记录真实可靠。

拓跋宏撤回手,满意地欣赏着高太妃的表情。他不过是暗示王玄之,利用他在平城布下的暗网,收集些对高太妃不利的指证,没想到,王玄之送来的东西,远远超乎他的预料。王氏在平城的商铺,不仅仅是赚钱的工具,更是王玄之无处不在的眼睛和耳朵。有了这张东西在手里,他要掌控王玄之,也就更加容易了。

他居高临下地发问:“太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崇光宫外院的大门,始终紧闭着。里面已经天翻地覆,外面却仍旧一无所知。

王玄之带着小童无言潜进静安殿新设的灵堂,把冯滢偷偷带了出来,藏进了马车下面的暗格。博陵长公主已经撑不住病倒了,冯家其他家眷也不便在宫中久留,从静安殿带出一个人,竟然异常顺利。

当王玄之的马车,向知学里北小门驶去时,冯妙已经按照他交代的话,早早卸了妆,准备歇下了。

忍冬正拿些玫瑰膏,往她手上涂抹。刚涂匀了一只手,院门上传来一阵叩动门环的声音。两个人都有些奇怪,华音殿平常很少有人来,怎么大半夜里反倒有人叩门。冯妙想着今晚的安排,更加忐忑不安,强自镇定着叫忍冬去开门。

得了冯妙的令,值夜的小太监已经忙不迭地去打开了院门,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冯清,径直踏进了内殿。

冯清对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敌意。此时冯妙已经脱去了外裳,只穿着一件贴身素丝寝衣。宽大的寝衣下,纤细腰肢不盈一握。尖尖的下颔,微弯的眉眼,略显苍白的面颊,都让人一看便心生怜爱。她的身上,带着一股不同于鲜卑女孩儿的气质,外表明明很柔弱,内里却坚韧顽强。

冯妙稳了稳心神,招呼忍冬道:“快去准备些热茶来,给清妹妹暖暖身子。”

冯清也不客气,收起了方才打量的神色,大大方方地在胡凳上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支金丝累翠簪子,在掌心上敲着玩。

“清妹妹深夜来这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冯妙看她模样古怪,披了件衣裳、倚着软垫斜坐在床榻上。

“没什么事,”冯清一下一下拨弄着簪子尖儿,“没事就不能来找姐姐聊天吗?当年我们一起在奉仪殿伺候,可是天天在一块儿呢,这会儿住得远了,倒生分起来了。”

冯妙知道她必定不是为了来说这些闲话的,只不过她不提,也就陪着她绕圈子。只是奇怪,她似乎对冯滢的事一点也不伤心。

冯清把簪子往砚台上一敲,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呵呵笑着说:“姐姐还从我这儿拿走了一支飞鸾衔珠步摇呢,怎么也没见姐姐戴过,难道那东西也入不了姐姐的眼?”

飞鸾衔珠步摇早就丢在了密室暗道里,后来再没找着,冯妙用手卷着头发说:“那么贵重的东西,哪能天天拿出来戴,我这儿比不上清妹妹那里,什么好东西都有,我还留着它压箱底呢。”

冯清盯着她的眼睛,像在仔细辨别这话是真是假,最后轻笑了一声,转开话题说了些别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到快过亥时,冯妙已经觉得有些困倦,胸口闷得难受,可眼看着冯清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窗外夜色沉沉,不知道遮掩了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透过窗棂上的雕花,冯清看着窗外的星光月色,忽然叹息了一声说:“时候差不多了。”

她转头眨着眼睛对冯妙说:“姐姐,我带你去看场好戏吧,知学里,北小门,这会儿应该已经唱起来了。”

冯妙心上一紧,那正是王玄之出宫门的地方,冯清怎么会知道。可她不能露出丝毫惊慌,身子斜斜地往软垫上一靠,懒懒地说:“今天实在太晚了,我有些撑不住了,想早点睡下,不如改天再跟清妹妹去看吧。”

“改天可就没有这样的好戏了,”冯清笑得越发诡秘怪异,“不知道姐姐爱听什么戏,贵公子强掳宫嫔尸身,深夜私藏出宫,被禁卫发现,当场乱箭射死。这一出,姐姐觉得怎么样?”

没等冯妙答话,她就自己用帕子掩着嘴,咯咯娇笑着说:“哎呀,我忘记了,姐姐可不像咱们鲜卑女孩,从小野惯了。这又打又杀的,吓着姐姐了吧。”

她全都知道了……冯妙只觉得心脏乱跳,几乎快要按捺不住,马上就要从腔子里跳出来。如果王玄之被人发现,在出宫的马车里私藏了宫嫔的“尸身”,的确是可以当作刺客立地格杀的。印象里,她从没见过王玄之有任何习过武的表现。南朝士族子弟,就算学过骑马射箭,也大多是姿态风雅的花架子,真用起来,

远远比不上北地训练有素的禁卫士兵。

可她转念又想,要是冯清如此肯定,何必还要在这里浪费口舌,或许她只是知道了些蛛丝马迹,故意来激自己。冯妙把头发握成一束,用上好的丝缎包住,侧身躺下:“清妹妹说笑了,再好的戏,也不值得大半夜专门跑出去看,还是等到明天早上再说吧。清妹妹不急着回去,我可急着要睡了。”

见她面上一点不急,冯清自己倒有些沉不住气了,她握住床头摇晃的璎珞说道:“还有件事,差点给忘了。前几天,我替滢妹妹守灵,怕邪气侵扰了滢妹妹的身子,叫人用琼脂封住了棺盖,昨天过了头三,才取下来的。”

听到这句话,冯妙再不能装得若无其事,她从床榻上直坐起来,怒瞪着冯清,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用琼脂封住棺盖,就隔绝了棺内的空气。药效还在,冯滢既不能呼喊求救,也不能拍打棺木,只能活活闷死在里面。

“你疯了?那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好半天,冯妙才吐出这样一句话。把自己的妹妹活活闷死,她竟然能说得那样轻松、那样若无其事。

冯清把手里的金簪子往木案上重重一戳,划出一道长长的印记:“亲妹妹怎么了?我还是你妹妹呢。咱们的姑母太皇太后教导过我,没用的东西,养着也是白白浪费粮食,不如早早死了干净。都是她自己蠢,做了蠢事还不够,还要连累你、我和整个冯氏,都跟着她一起死。皇上迟早会发现,冯家送了一个失贞不洁的女儿进宫,混淆皇室血脉,是灭族的大罪。”

一股凉意,从冯妙的手指、足尖处漫上来,直涌到胸口去:“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滢妹妹的事,却一直装着不知道。”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跳动的烛火下,冯清的面目竟然有些狰狞,“她从代郡温泉回来,哭了好几天,我就是猜也猜到了。冯家怎么会养出她这么蠢的女儿,白白让男人占了便宜,自己半点好处也没捞到。可前几天,她眼睛里那种神采,也不是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她连谎话都不会说,怎么能在这宫里活得下去,我这个做姐姐的,是送她去解脱呢。”

冯清的眉眼间,已经完全脱去了少女的稚气,这时看去,与博陵长公主长得真是像,连说话的神态都一模一样:“从前我求了太皇太后,让她跟我同住顺和殿。皇上怜惜她多病,隔几天总会来看她一次。可她又不能侍奉皇上,皇上就只能歇在我那里。要是她一直这样安分也就算了,凭什么她元旦的时候对着大哥哭了几声,就封了芳仪?我入宫那会儿,也是侍寝之后,才封了芳仪的,她倒跑到我前头去了。皇上还辟了凝霜殿给她居住,那个地方冬暖夏凉,我求过皇上辟给我,他都没答应。”

“就因为这个,你就活活闷死了自己的亲妹妹?”冯妙拥着锦被,仍然觉得透骨寒冷,“你想没想过,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慢慢窒息而死,是什么滋味?”

冯清一把甩开璎珞穗子,呼啦一下扯开床帐,捏着冯妙的胳膊,把她直拖下地来:“用不着你教训我,你不是善良好心吗?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的善良好心,会把对你好的和你在意的人,一个个全都害死!”

知学里远离宫嫔居住的内苑,入夜后便完全熄灭了灯火。无言正带着两个小太监,把十来个大小不一的楠木箱子,抬上马车。安放妥当以后,他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银锭子,塞进小太监手里,笑嘻嘻地说:“有劳公公了,大冷天的夜里也不能休息,这点小意思,公公买壶酒喝、暖暖手脚吧。”

等那两个小太监走远了,无言才快步走到立在门边的王玄之面前,低声说:“公子,出发吧。”

王玄之缓缓转身,把一张粉笺收进贴身的小袋里,手指隔着衣裳压在小袋上,声音轻缓低沉如晨钟暮鼓:“那两封信,你都亲自送到了吧?”

“公子放心,第一封信我两天前就送出去了,第二封信,按照公子的吩咐,刚才夹在御膳房给北海王亲卫送去的饭菜里,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看到了。”无言点头答应,脸上却露出几分不平和担忧,“公子,您明知道皇上与北海王不和,何必要两边示好呢?我这脑袋虽然不灵光,可也知道这样做凶险万分,一个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王玄之从袖中抽出一支雕成竹节样式的碧玉短笛,在他头上一敲:“话多!走吧。”

马车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辘辘声响。知学里北小门处,一队侍卫分列在门外两侧,门内还站着一名宫女模样的人。

无言从车辕上跳下来,把手里的银子挨个儿塞给那些侍卫:“几位大哥,我家公子今晚出宫,前几天崇光宫的刘公公已经来说过了,请几位大哥放行吧。”

没想到,侍卫们都把送到眼前的银锭子向外一推,不肯收下。领头的侍卫长开口说话:“不是我们要为难你,只是今晚情形有变化,宫里有人来了,所有出入的人和物品,都要一件不漏地盘查。”

这时,站在小门内侧的宫女,走上前来,把手里的令牌在无言面前一晃,说道:“我是顺和殿的掌事宫女玉叶,我家冯修媛娘娘掌管内宫事务,因为前一阵子,宫里有人手脚不干净,娘娘特意命我在这儿,仔细盘查所有进出的物品。”

无言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竟然怀疑他们是手脚不干净的贼,还说得一点儿也不隐晦。

玉叶看他一眼,把令牌收回袖中:“也不是专门只搜你们这一辆车,要是心里没鬼,赶快搜了,你们也好赶快出宫去。”

无言跟随王玄之以前,原本是个市井泼皮,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跟在王玄之身边这几年,才慢慢转了性子。可眼前的宫女趾高气扬,倒把他多年隐藏的脾气给激了出来,无言把马鞭子往手臂上一缠,叉着腰对那宫女说:“我家公子是何等尊贵的人,你说要搜便搜吗?你要搜我们的车,我还要看看你的令牌是真是假呢!拿过来!”

叶被他吼得倒退了两步,满面怒色地说:“大胆!冯修媛娘娘的令牌,你也敢质疑真假?”她回身对侍卫们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上去给我搜!”

玉叶时常帮冯清拿些昌黎王府送进宫的东西,侍卫们大多见过她,知道她是冯清身边最得脸的宫女,不敢怠慢,立刻将无言围在中间。

无言也不怕他们,抄着手说:“我家公子得皇上特许,出宫可以免于搜检,你这个宫女,难道可以不听皇上的话?”

玉叶冷笑着说:“皇上即使有口谕,想必也是几天前的事了。我家冯修媛娘娘打理内六局事务,有权权宜处置后宫事务,你要是不服,就派人去崇光宫请旨。要是皇上现在说了,可以不搜你们的马车,那我就放行。”

两下心里都清楚,这会儿就算派人去崇光宫,也是请不来什么旨意的。眼看就要动起手来,王玄之一掀车帘,从马车内跨步出来:“无言,既然是宫中另有安排,我们就客随主便,让他们搜一搜吧。”说完,他看也不看那些侍卫、宫女,径直走到三步远外,等着他们动手搜车。

无言平生不服任何人,只服王玄之一个,见他发了话,便不再阻拦。可他知道马车里的秘密,也不甘心就这样由着他们乱翻公子的东西,清了清嗓子说:“你们要搜,就仔仔细细地搜吧。只有一样,我家公子的东西,可都是上好的,有不少还是价值连城的古董,你们要是弄坏了可不成。搜检之后,还要原样放回去。”

他拉开车帘,露出车厢内摞得整整齐齐的箱子,声调一挑:“请吧。”

王玄之用的箱子,都是特别制作的,底部隔层里灌了铅,专门用来装运瓷器,即使马车在路上颠簸,箱子也不会随意晃动。侍卫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挪了最上面的一个箱子下来。无言在一边不住地叫嚷:“小心,轻着点,摔碎了你们可赔不起。”他故意叫得大声,要是马车夹层里那一位醒过来,听见声响,也该知道不能出声。

他悄悄看了一眼王玄之,见他只是静默地站着,仰头似乎在看月色,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自己的手腕,心里会意,对着正在打开箱盖的侍卫说:“反正已经开箱搜了,你们就把东西一件件都拿出来,不要回头再说没看清楚。”

箱子里的瓷器,形状各异、大小不一。这种收拢瓷器的方法,还是王玄之教他的,一件件顺次放进来,既稳当,又能装得多,取出的时候,也必须照着固定的顺序取,否则便会卡住。

几个侍卫围着箱子,手忙脚乱地把瓷器取出来。玉叶的目标并不在东西上,急着要搬开剩下的箱子,却又被无言拿话堵住了嘴,不得不耐着性子,看着他们一件件地搜检。

宫中报更时的梆子声,宣示着子时已经过半。侍卫们眼看就要抬下最后一口箱子,无言心里着急,却又不能跟王玄之说话,最后一口箱子抬开,便会发现车厢底部有一层暗格。他焦急地转头,想给王玄之一个暗示,哪怕是个眼神也好。可王玄之维持着仰头望天的姿势,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侍卫长道一声“得罪了”,带了两个人上去,要抬那口箱子下来。他们的手刚挨着箱子边儿,宫中忽然响起急促的示警钟声,隐约是从崇光宫方向传来的。侍卫们惊疑不定地互相张望,莫非有人敢夜闯崇光宫?

玉叶冷着声说:“继续搜啊!”

王玄之这时才踱回马车边,抬手用碧玉竹笛压住了侍卫长的手,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我听说,今晚北海王的亲卫也在宫里。”

侍卫长惊愕得愣在当场,他无暇思索这位南朝来的公子如何会知道宫苑里的事,另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翻涌,搅得他无法平静。北海王一向与皇上不和,若是北海王的亲卫在崇光宫有什么举动,而他又恰好带人及时赶到,说不定他从此就可以青云直上,不用再守宫门了。

他犹豫着不敢动,示警钟声响起,宫中侍卫无论身在何处,都要立即赶往钟声传来的方向,只有守卫城门的侍卫除外。可是……他看一眼王玄之,见他的目光似无意地往知学里另一侧看去,猛然间想起来,知学里原本就是在宫外修建的,另有一道大门通往内宫。这北小门,是知学里通往街市的门,细说起来,其实并不算宫门。

侍卫长向玉叶一抱拳:“这位姑娘,马车上的东西,已经搜得差不多了,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示警钟声响起,我们得过去看看,娘娘面前,还请姑娘多说几句好话。”

玉叶急得直叫,她一个小姑娘家,自然搬不动最后一口箱子,可她根本拦不住那些侍卫的步子,眼看着他们全都走了。

王玄之把碧玉竹笛收回袖中,慢条斯理地对玉叶说:“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是奉了哪宫娘娘的命令,来跟我过不去。我只好心提醒你一句,今晚宫中不太平,皇上必定会派人安抚各宫妃嫔。要是奉命过去的人,没见着你家娘娘,这麻烦恐怕也不小。与其在这儿为难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劝你的主子避祸吧。”

玉叶毕竟年轻,平时在宫里,也没真正遇上过什么难事,惊疑不定地想了片刻,便急匆匆地走了。临去前,她还不忘狠狠地瞪了无言一眼。

无言对着玉叶的背影,狠“呸”了一声,这才回身对王玄之说:“公子真是好手段,难怪要送信给两家,原来是借着北海王的亲卫冲进崇光宫,把这些妖魔鬼怪全都引开。”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箱子放回车上。他其实手上功夫不弱,之前请太监帮忙来搬,不过为了遮掩罢了。

王玄之站在车厢一边,忽然抬手拦住无言,从他袖子上抹下一点半透明的东西,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无言自己探头看看,摇着头说:“不知道,也许是在灵堂里挪动棺盖时蹭上的。”

王玄之把那块东西挑在指尖上,用力捻了几下,又凑到鼻前轻嗅,脸色忽然变得凝重,匆忙上了马车,对无言催促:“我们原路折回去!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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