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_第三十八章 寒声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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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寒声碎

“嫔妾也想像林姐姐一样,不惹皇上生气,可是总也做不好。”冯妙心头酸涩,可偏偏自己又觉得酸涩得毫无道理。

听她提起林琅,拓跋宏无端升起一股烦躁。他这一生已经负了林琅,即使下令斩杀了害她死去的人,也无法弥补分毫。林琅对他而言,是胜似血脉至亲的温情,可冯妙不一样。冯妙是长在他心口的一根刺,是去是留,都一样疼痛。

“你何必拿自己跟林琅相比?你……”他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如果她自己不愿明白,再说多少也没有用。拓跋宏也不用人服侍,自己取过青玉发冠戴上,拂袖就走。

那句话落在冯妙耳朵里,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敢跟林琅相比?冯妙缓缓闭上眼睛,扶着床栏蜷在地上,小腹里翻江倒海似的疼,她从没想要跟林琅相比……

忍冬见皇上带着一脸怒容出去,赶忙进来:“娘娘,地上凉,到榻上休息吧。”她想不明白,皇上前一晚来时,还看上去心情不错,见婕妤娘娘睡着,不准她上前吵醒。怎么过了一晚上,两个人都有些古怪?

广渠殿的喜讯很快就传得六宫皆知。高照容晋封成从二品充华,虽然只高了一级,却已经是九嫔之一。在皇后、左右昭仪和三夫人都空缺的情况下,她是眼下品级最高的妃子。

高照容一向怕热,自从进了五月,内六局就每天上、下午各送一次冰雕到广渠殿。整块存冰雕凿成圆盘葡萄或是鸾凤衔尾样式,供她放在广渠殿内,慢慢融化了纳凉。整个皇宫里的存冰,差不多都给了她了,连太皇太后的奉仪殿,也只是过了六月中旬,才偶尔要些小块的冰来镇瓜果。

自从传出有孕的消息,冰倒是不用了,高照容直接去求太皇太后,要了一块冰种寒玉雕成的莲花送子像,摆在广渠殿里驱除暑气。

阖宫妃嫔聚集在崔婕妤的拂熹殿里,商议七夕节庆的时候,只有高照容不在场。一来二去,话题就说到她身上。卢清然最是不忿,拈着颗葡萄却不往嘴里送:“去年贞皇后怀着皇长子的时候,也没像她这样身娇肉贵。太皇太后也太慈和了,由着她要东要西。”

王琬在一边劝解:“姐姐,还是少说两句吧,人家是渤海高氏出来的小姐,哪是咱们比得了的。”她口中的劝解,向来只会让人越发心中不快,卢清然果然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渤海高氏的族谱上,有没有他们这一支。”

其他汉家小姐都哧哧地笑了起来。冯妙低头不语,却知道这里面的缘故。高氏先祖原本是高句丽人,太祖在位时,才一路远迁来到平城。后来高氏日渐煊赫,平原郡公便不承认自己是高句丽人,只说自己原本是渤海高氏的后人,为了躲避战乱才举家北迁进入高句丽的。平原郡公高肇几次想去渤海老宅祭拜家庙,都被渤海高氏的家主婉言拒绝了,只有高氏旁支一个品行向来不佳的小辈,肯跟他以叔侄相称。

冯清却板着脸不高兴,她一向以鲜卑血统自傲,反倒不大看得起这些世家小姐,她端了一碗梅子冰水慢慢地喝:“渤海高氏自家的事,外人谁清楚啊?我倒是听说,渤海高家的孙辈,原本有个叫高禧的,因为跟咸阳王的名讳相冲,自请改了个护佑的佑字,皇上为此还专门嘉奖他忠孝呢!”

自从跟着高太妃协理六宫,冯清的确比从前圆滑成熟不少,只是那股自高自傲的跋扈劲头,仍然没有变。一句话似褒实贬,把整个名门世家都讥讽了一番。至于主动去攀附、冒认世家后裔的平原郡公,就更不用说了。

王琬摩挲着手指上的镶祖母绿戒指说:“听前几天去诊治的医正说,高姐姐的身孕已经有四个多月了。我们没生养过的,也不懂,四个月了才刚开始有害喜的反应吗?”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高照容应该是五月初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故意借着怕热天天索要冰雕,任谁也想不到有孕的人还会如此贪凉。等过了胎象不稳的头几个月,才说出来。就算旁人对她这一胎心怀嫉恨,这时也不好下手了。

一句话又说得旁人脸色都不大好,高照容如此小心,自然是提防着她们。这次倒是冯清冷冷淡淡地“哼”了一声。她侍寝最早,却一直没有动静,博陵长公主不知道私下送了多少药方来,都没有效果。时间长了,博陵长公主进宫来看她时,也难免心急数落她几句。

崔岸芷一向是最和气好脾性儿的,眼看气氛不好,赶紧叫宫女拿上温热的玫瑰露来,挨个儿送到各人面前,清清嗓子说:“什么这家那家的,听得我头都晕了。就算是夏天,也别光吃那些冰镇果子,还是喝一碗清清淡淡的玫瑰露吧,热得发起点汗来,更能消暑。”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玫瑰露里加了薄荷叶,芬芳怡人的香气四散开来。崔岸芷又问:“七夕到底怎么个庆法儿,各位妹妹有没有好主意?我是最头疼这些事情的,偏偏太皇太后见不得我整日不出门,非让我张罗这回的事。”

冯清把薄胎描金小碗一放,从从容容地说:“眼下不就有现成的办法吗?高婕妤有喜,咱们就到她的广渠殿去,全当给她贺喜。贞皇后的三年大丧还没过去,七夕也不算正经大节,干脆也不开宴了。姐妹们都是玲珑心思的人,不拘是吃的还是玩的,随意带几样过去,凑在一起热闹热闹,也就是了。”

“只怕皇上不准……”崔岸芷有些犹豫,“四个月虽然胎象已经稳了,可还是怕吵闹、怕劳累。”

冯清身子向后靠去,用帕子抹抹嘴角,不再说话。她的神情举动,原本很像博陵长公主,自从进宫后,却有意无意地模仿起太皇太后来。

“罢了,反正我是再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了,”崔岸芷叹了口气,“我先去回了太皇太后和高太妃,要是她们二位都同意,就这么办了。”

太皇太后的心思,一直放在前朝政事上,对后宫的事很少过问,高太妃自从上次被郭泉海闹出劣质蚕丝的事来,也不大对六宫事务上心。既然没人反对,七夕小庆的事就定下来了。

冯妙提前准备了一件给小孩子的纯金镶羊脂玉项圈,算是给高照容的礼物。到准备七夕当夜的用品时,她想起冯滢对自己说过的话,便不往吃食上想。小时候阿娘曾经带她玩过一种玩具,几块形状各异的小木片,可以拼出各式各样的图案来,听说南朝的世家小姐,有时凑在一起便拼这个玩。

她照着回忆里的形状,画好了图样,叫忍冬到尚工局去找人做出来。没几天,象牙磨成的一整套薄片就送了来,还用金片包了边角。

这一套东西,可比小时候玩过的木片精致多了,冯妙拿在手里把玩,猛然间想起,阿娘似乎知道很多南朝的事呢。南朝的诗词、南朝的歌舞甚至南朝的鹅掌做法,她都如此熟悉。更要紧的是,阿娘一直在想方设法到南边去找人。她忽然觉得,阿娘身上似乎有许多秘密,连她也不了解。

自从进宫侍奉太后,她就再没见过阿娘了。冯妙越想越不能心安,从前还能听到冯清的冷嘲热讽,至少可以知道阿娘的情形,可现在的冯清话比以前少得多,很久都不曾提起昌黎王府了。

冯妙把象牙小板放在一边,叫忍冬来:“七夕之后,我想出宫上香还愿,你去帮我安排一下。”

忍冬忙问:“娘娘想去哪处寺庙?”因为太皇太后笃信佛教的缘故,平城内修建了不少佛寺,除了之前去过的云泉寺,还有寒光寺、甘露寺、九玄寺,都依着名山而建。

“就寒光寺吧。”冯妙选了一处离昌黎王府近些的庙宇,七夕前后,博陵长公主多半会进宫看望两个女儿。如果上香时有机会,就顺便回去看看,至少在门房上打听一下也好。

忍冬向奉仪殿的崔姑姑讨要了出宫的谕令,回来禀告冯妙,就定在七夕之后的第二日。那一天,刚好博陵长公主也要带着幼子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七夕当天,刚过了午时,高照容身边贴身服侍的宫女浅眉,就来华音殿请冯妙提早过去:“我家娘娘面皮儿薄,不会待客,孕中精神头儿就更不济了,想请娘娘早些过去定定神儿呢。”冯妙知道这是客套话,高照容自己是个人精,就连广渠殿的宫女也比别处的更机灵些。她不好回绝,答应了收拾一下便去。

刚送走了浅眉,忍冬正要关上大门,冷不防从旁边一处茂密树丛里,钻出一个人来,进了华音殿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冯妙面前:“娘娘,奴婢斗胆,有几句话想单独对娘娘说。”

那宫女模样的人,冯妙认得,正是从前长安殿的心碧。林琅去后,皇上留她继续在长安殿照料皇长子。冯妙见她跑得满头是汗,叫忍冬拿酸梅汁给她喝,和颜悦色地问:“有什么事,慢慢讲。”

心碧不接那碗酸梅汁,只管在冯妙面前磕下头去:“请容奴婢先给娘娘磕头,一是为了赔礼谢罪,二是为了……奴婢有件事要恳求娘娘。”冯妙十分诧异,什么事竟然说得这样严重?

忍冬知趣地退出去,把门关好。心碧先端端正正地磕足了三个头,才说:“奴婢与贞皇后自幼相识,一起在宫中长大。贞皇后不明不白地死了,奴婢那时也疑心过娘娘,甚至在皇上面前说了些……对娘娘不好的话。直到娘娘请皇上处死了郭公公,奴婢才知道从前愚昧无知……请娘娘恕罪。”

冯妙并不觉得这是她的错处,当日那种情形下,证据确凿,即使没有心碧的话,事情的结果也还是一样。

“可是,奴婢恳请娘娘三思,”心碧的脸上浮出一层恨意,“是郭公公命人夹带药材入宫不假,可是他一个年老的太监,害死贞皇后能得到什么好处?他背后的主子,才是罪魁祸首。”

这一层冯妙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她清楚,现在还没有能力撼动真正身居高位的人,贸然动手反倒会陷入被动不利的境地。她甚至想得更多,郭公公从没亲自到过长安殿,前后整整七八个月时间,把药一天天送进林琅嘴里,要有多少人暗中替他做事才行?她只是不想牵连太广,私心里希望,除去了郭泉海,这些人可以安分守己,照旧做个普通的宫女、太监。

“心碧,我知道你跟林姐姐要好,”冯妙坐着看她,语气只是一味地和气,却并不对她表示出特别的熟络,“可是这些事,已经是皇上亲自裁决了的。你要是真心记挂林姐姐,就好好照顾皇长子吧,也算是宽慰林姐姐在天之灵了。”

心碧猛然抬头,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惶恐:“奴婢不想跟着皇长子殿下了……”她膝行到冯妙面前,苦苦哀求:“奴婢愿意去服侍高太妃娘娘,若是娘娘日后想知道碧云殿的情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冯妙摇摇头:“心碧,本宫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帮你的。你要是想换个地方伺候,可以去找负责分派宫女的冯婉华,也可以直接去求太妃娘娘要了你过去。”她转头看一眼计时的刻漏,起身掸了掸衣襟:“本宫还要赶着去广渠殿,你回去吧,皇长子还小,身边不能离了人照顾。”

这小宫女想报仇的心思太急切了些,现在还不是时候。

心碧离去时很有些失望,连行礼也有些潦草敷衍。

广渠殿半面临水,门口有一簇翠绿的细竹子,遮挡住了院内的景致。一进正殿,冯妙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尊莲花送子寒玉像。盛放的莲花上,坐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幼儿,怀中还抱着一条硕大的锦鳞鲤鱼。这么大尺寸的寒玉,本身就已经十分贵重,那雕工又栩栩如生,就连花瓣上的细小水珠,都展现得细致传神。

高照容斜倚在榻上,用银质的小钎子从小碗里扎梅子吃。每颗梅子都只是咬一咬就吐掉,借着梅子的酸味缓解口中的涩,

又不会因为多吃了梅子而胃寒。浅眉正坐在一旁的胡床上,缝着一件小孩子的衣裳。

“冯姐姐来了,快过来坐。”高照容穿着一件宽松纱衣,身子还不大明显,含笑招呼着冯妙,要她坐在自己旁边。

冯妙挨着她身侧坐下,探头去看浅眉手里的针线。不愧是个伶俐的宫女,手上的活儿做得极好。见她定定地看,浅眉笑着说:“我们娘娘您是知道的,东西一概都只用自家做的,这次给未来小皇子或是小公主的衣裳,也一概都不用尚工局准备,所以奴婢现在就要做起来了。”

高照容只是心满意足地笑,她拉过冯妙的手,隔着纱衣轻轻覆盖在自己腹部,圆润的触感,让冯妙心头一颤。室内安静无声,冯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掌心滚过,像血液在血管里流动,又像一阵风从肩头吹拂过去。

冯妙愣愣地看着高照容,见她微笑着点头,才终于确定,是她腹中的孩子在动。原来四五个月的孩子已经可以这样动了,她几乎在那一刹完完全全分享到了高照容初为人母的喜悦。

略坐了一坐,其他人便陆续来了,向高照容行礼道喜过后,纷纷送上贺礼。只有冯清来时怀里抱着胜雪,向高照容稍稍屈膝,把这见礼的一环给糊弄了过去,然后叫侍女送上一件蜀锦缀东珠披风做贺礼。

内殿窄小,一时坐不下那么多人,先来的人放下贺礼,便走到外殿去喝茶闲聊。卢清然绕着那件莲花送子玉像转了几圈,有些阴阳怪气地说:“真是好东西,可是高充华已经腹中有子了,哪还需要再送?”

“孩子么,那还不是多多益善。”王琬眼珠转了转,伸手在那玉雕幼儿的胳膊上摸了一下,“呀,果真是上好的寒玉,触感清凉润滑,摸一下立刻就觉得心神安宁呢。”

无论这些人怎样话里有话地交谈,高照容都只是微笑着看她们,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原本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反倒觉得没趣,渐渐转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崔岸芷来时,还带来了太皇太后赏赐的一柄玉如意,和高太妃送的一株珊瑚。太皇太后和高太妃都不过来,只传口信说让她们自己热闹热闹。崔岸芷是负责操办这次七夕小庆的人,虽说是每人各自带些吃的、玩的过来,她还是提前叫御膳房准备了八样时鲜果品,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浅眉叫小太监搬一张美人软榻到院子,扶着高照容出来。冯妙拿出的象牙小板,在这些宫嫔眼里,是个新鲜的玩意儿,郑柔嘉拿它在石桌上摆着玩,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围在一旁看着。

高照容没坐多久就觉得困倦,向众人告了声歉,要进内殿去休息一会儿。浅眉扶着她,刚走进外殿的大门,院子里的人就听见“啊”的一声惊叫,接着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碎裂声。

听见声响,崔岸芷第一个急忙忙地进殿去看。高照容脸色雪白地站在门口,手按在肚子上,虽然神情惊慌失措,看上去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崔岸芷先松了口气,再一转头,便看见那尊莲花送子像已经砸在地上,碎成几块。

“这是怎么回事?”崔岸芷看见浅眉瑟瑟发抖地跪在一边,有些着急地问她。

浅眉跪着答话:“奴婢刚才扶充华娘娘进来,王娘子就扑过来,奴婢怕她撞上充华娘娘的肚子,匆忙间就伸手挡了一把。没承想,王娘子站立不稳,又撞在袁良媛身上,袁良媛……良媛……”

她有些胆怯不敢说下去,袁缨月正站在摆放莲花送子像的檀木小架旁边,脚下便是一地碎片。看这情形便知道,是她撞在玉像上,玉像才落地摔碎的。

袁缨月一向胆小,这时委委屈屈地向崔岸芷屈了屈膝:“姐姐明察,这玉像是我撞了才掉落的,可是,我并不是有心去撞的……”

一听这话,王琬也急了:“我也不是有意的,刚才进门时,有只猫从暗处直蹿过来。我最害怕这些带爪带毛的东西,这才会……”她说的原本是实情,可讲到一半忽然心思一动,也委委屈屈地说:“再说,我也是一番好意呀,万一那猫抓伤了高充华姐姐,可怎么办呢?我本想挡在高姐姐身前,可混乱中有人推了我一把……”

院子里的人这时也全都走进殿来,听见王琬的话,都拿眼睛去扫冯清,今晚只有她带了只猫过来。冯清一言不发地把胜雪拎起来,举着它的前爪给众人看:“猫的趾甲都已经剪掉了,哪还可能抓伤人?你们看这小东西不会说人话,就敢胡乱往它身上赖吗?”

太多巧合凑在一起,谁都不是故意的,可太皇太后赏下的莲花送子寒玉像,却实实在在地碎了。崔岸芷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连说着:“怎么偏巧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冯妙看高照容脸色不好,走上前去对崔岸芷说:“姐姐别着急,先传个御医来,替高姐姐看看吧。”崔岸芷这才想起来,一迭声地问高照容觉得怎么样,又叫婢女春桐去请御医。

“娘娘,这会儿宫门已经落锁了,”春桐小声提醒,“要传太医就得先找奉仪殿的崔姑姑拿批条,娘娘,现在奴婢真的要去奉仪殿吗?”

去了奉仪殿就难免被问起缘由,崔岸芷自己都还没理清头绪,自然更没想好如何向太皇太后交代。想必她在家时也不怎么主事,性子又温暾,事到眼前,反倒不如自己的宫女有主意。

冯妙上前握一握她的手,替她向春桐吩咐:“先别闹得四处不安生了,长安殿里不是有照料皇长子的御医吗?先去请了来看看。”

春桐应着声去了,余下的人看着地上的寒玉碎片,连惋惜都顾不上了。弄坏了太皇太后赏赐的东西,是大不敬,谁也担待不起。更何况,太皇太后笃信佛教,这莲花送子玉像,是她刚成为皇太后时,特意请佛寺中的名师雕刻的,为了祝祷后宫子嗣绵延。这样的物件,更应该精心保管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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