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_第三十一章 无忧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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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无忧无惧

“请冯婕妤吩咐,只要是做得到的,一定尽心。”刘全神色恭谨地答话。

冯妙明白他的难处,皇上眼下正在盛怒,太难办的要求,刘全也不敢答应。她低声说:“请公公得空去一趟广渠殿,跟高娘子说,我的冬衣都留在家中,还没来得及带进宫来,想先跟她借一件裘皮毛领大氅,过些日子冬衣送进来,再还给她。”

这事并不难办,刘全点头应了,引着冯妙往灵堂去。

灵堂内一片素白,地上还残留着焚烧过后留下的灰烬。一连三天,贞皇后生前用过的器皿、衣饰,都被从长安殿拿来这里焚化。鲜卑习俗相信,焚烧的东西能够送到死者手中,让她不至于孤苦伶仃。

冯妙取过一个蒲团,放在棺椁前,缓缓跪倒。膝盖上被崇光宫的凉气浸透,一动就像针扎一样。

忍冬在一边扶住她,眼泪直打转:“娘娘,夜半三更,不会有其他人来了,先歇歇吧。”冯妙只是摇头:“不要紧,我想送一送林姐姐。”

她对着阔大的棺椁,静静凝视了半晌,才轻声开口:“林姐姐,还是你聪明,画在纸上的花朵,永远不会衰败。你在这时候去了,他会永远记得你,不管他从前有没有在意过你,这以后……一辈子,他永远也忘不了你。”烛火摇曳,那个羞怯柔弱的人,好像仍旧坐在她对面,只是沉默地低垂着头,一声不吭而已。

夜里的寒意慢慢透上来,地面青砖上,都浮起了一层白霜。冯妙一整天没吃东西,渐渐有些支撑不住,手脚都冻得麻木,一呼一吸间,吐出的气息在口鼻前聚拢出一团白色的雾气,再慢慢散去。她身子发软,终于靠在忍冬肩上,头重得只想睡过去。

忍冬伸出一双纤细的胳膊,环抱住她:“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应该多想想,不该被那两个老嬷嬷骗了。”

“不是你的错,”冯妙喉咙里像梗着火炭,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是有人早就算计好了,就算你不听那两个老嬷嬷的话去照看林姐姐,她们也还会想出别的办法来,把我们逼进死角。”

“娘娘,你可千万不要有个什么……我……”忍冬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缥缈,冯妙往她身上缩一缩,想借取一点温暖。可那温暖如此微弱,根本不足以驱散周身的寒意。素白帐幔在她眼前渐渐扭曲、模糊,双眼沉沉地合拢。

遥远的光亮深处,阿娘正向她招手微笑:“妙儿,你好久不回来,你的弟弟已经长高了。”可她刚一伸手,那光亮就忽然熄灭了。

忍冬似乎把她搂得更紧,像要把她揉到骨血里去,头顶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有人正把米汤喂进她嘴里。温热的米汤一落肚,因为冷和饥饿而僵硬的手脚,终于有了点暖意。冯妙想要坐起,环在她身上的手臂却不肯松开,才一睁眼,紫色衣袍上的山川纹样就跳进眼帘。

冯妙一惊,这不是忍冬,她仰头向上看去,高清欢碧绿色的双眸正映出她此刻苍白的面容。灯影勾勒着他的下颔,把轮廓投映在他胸前衣衫上。长睫如鸦翅,低低地垂下。

她想要挣开,却被高清欢一动不动地牢牢按住,一件银狐披风系在他背上,垂下的一半刚好裹住了冯妙。

“你怎么会在这儿?”冯妙有气无力,侧头避开他递过来的一勺米汤。忍冬躺在一边,闭着眼沉沉睡去,想必是被他用药迷晕了。

“我来替贞皇后诵经。”高清欢的声音空阔辽远,带着天生的神秘气质。一只手搂住冯妙,另一只手拿着银勺,都不得空,他就那么自然而然低头下来,把侧脸贴在冯妙额头上,停了片刻,嘴角轻轻舒展开:“万幸,总算没有发热。不然,你后面的日子可就难挨了。”

冯妙大窘,伸手要推开他:“你怎么能……怎么能在诵经的时候……这样……”

高清欢轻声发笑:“如果鬼神有知,世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冤屈不能纾解?”语调中似乎含着俯瞰苍生的悲悯,但也带着几分藐视一切的桀骜。冯妙怔住,觉得眼前的人越发诡秘难测。身为掌管通神祭祀的傩仪执事官,他却直白地说出不信鬼神的话来。

“妙儿,你真傻,”他坐直上身,银勺在莲瓣青瓷碗里轻轻搅动,“竟然想从帝王身上找出情意来。普通人家的父子、兄弟、夫妻,为了一块田产,都可能彼此相残,更何况在这天下至尊至贵的地方?”

在他眼里,似乎世上就没有什么值得珍重、敬畏的东西,人人本性丑陋,事事龌龊不堪。冯妙不喜欢他这样的想法,也不想跟他争辩,羞恼着伸手推他。

“你这样的人,真不该落进这样污泥一般的地方。”高清欢说话时,也像诵经一般音调悠悠,“可惜,你改变不了任何事。就像现在,你觉得我轻薄无礼,却无力反抗,因为我比你力气大,可以掌控你,而你却不能。”

冯妙被他搂着裹在同一件披风里,身上还依稀感觉得到他的温热:“你是专门来羞辱我的吗?”

“妙儿,我是来教你的,”高清欢放下银勺,衣袖轻拂,手指间便多了一枝桂花,轻轻插在她耳侧,“我问过你,要不要离开,可你选择了拒绝。我很失望,但我却不想让你在这里受一丁点儿伤害。所以我要教你,在污泥里活下去的方法。”

“眼下你的情形很不好,不过,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以教给你,看你肯学哪一种了。”他用纤长的手指拂开地上的灰尘,蘸着一只小碗里的清水写字,“上策是借刀杀人,最快也最容易。那些汉族名门的闺秀,并不熟悉立子杀母的规矩,也更有理由嫉妒出身低微却得幸的宫女,只要那些受审的宫女御医里,找一个合适的人选,用金钱收买,或是抓着她的短处恐吓,把这事栽赃在卢氏或是崔氏宫嫔的身上,就成了。”

他说起这些卑劣的算计手段时,姿态仍旧高蹈出尘,好像谈论的是神圣的祭祀仪式一般。冯妙不

假思索地打断他:“要害一条无辜的性命,来让我自己脱离困境,我实在做不到,这种上策,你留着自己用好了,不用告诉我。”

“那么还有中策,”高清欢丝毫不见恼怒,继续说下去,“围魏救赵,虽然费些功夫,倒也不难做到。给你侍女的家人送去一笔钱财做补偿,叫她畏罪自尽,死前留下模棱两可的遗书,把这桩事引到冯清和高照容身上去。高氏和冯氏两相制衡,皇上就谁也动不得,只能不了了之。”

冯妙依旧只是摇头,她绝不会这样做。

高清欢微笑着写下最后一行字,像是早料到她会这样选择:“两样你都不肯,那就只有下策了,欲擒故纵。这个最难做到,忍耐的时间也最长。替皇上找一个不能严惩你的理由,忍辱活下去,然后再慢慢抽丝剥茧,找出设下这个死局害你的人。”

冯氏嫡出的小姐,从小耳濡目染,学到的都是这些。可冯妙却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心中的震惊难以用语言表达,她愣愣地问:“什么是不能严惩我的理由?”

“这样的理由只有一个,”高清欢抚着她的侧脸,“就是你在帝王心中的价值。可能是因为情,也可能是因为你的用处,或者仅仅是因为你的姓氏。”

他把银狐披风整个解下,裹在冯妙身上:“妙儿,你很聪明,知道送信给高照容。宫中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仇敌,只有永恒不变的利益。冯清嫉恨你,太皇太后也可能放弃你,但高照容却需要借助你来立足,所以她这次一定会帮你。”

高清欢用清水沾湿手掌,在地上挥手一抹,刚才写下的字便全都被抹去了,他这时才低低吟诵:“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他俯身下来,碧绿的瞳仁盯着冯妙的双眼问:“妙儿,你记住了没有?”

冯妙低声重复他诵出的句子,心中百味杂陈,又想起他对高照容的评价,原以为是送给高照容的口信被他知道了,他才会在夜里来灵堂,这么看来,似乎并不是。

天亮之前,高清欢便离开灵堂。等忍冬醒来,冯妙支她去想办法找些吃的来。略等了一会儿,身后便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一双绣工精巧的蜀锦绣鞋,轻轻踏到冯妙面前,不等她开口,就把一件镶兔毛滚边大氅披在她身上。

高照容幽幽地叹了口气,一语双关地说:“姐姐怎么如此不小心?”

冯妙回答:“节气到了,天气自然跟着变了,只怪我预先没有做好准备,这才措手不及。等这一冬过了,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两人都是九转玲珑心思,彼此的意思不用说透,就已经清楚了然。高照容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冯妙见她问得直白,便也直接答道:“贞皇后柔婉贞烈,可惜红颜天妒,早早去了,此时皇上身边正需要解语佳人陪伴。但是如果一味曲意奉承,只会越发显得不如贞皇后合意。”

她抬眼凝视着高照容姣好的五官:“你自从进了广渠殿,就一直称病,不也正是为了等这一天吗?”

高照容在她身边的蒲团上跪下:“姐姐说得没错,昨晚皇上原本宣了王琬去崇光宫,她自从入宫便不受重视,这时得到机会,自然千方百计地打扮,还带了一张瑶琴过去。可三更时分,皇上却大发雷霆,把她给赶出来了。侍寝之后没有晋封位分的,她还是头一个,今早去给太皇太后问安时,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向着林琅的棺椁拜了三拜:“皇后姐姐,死了的人可以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却免不了还得惊扰你一番,我知道你一向心地好,可千万不要怪我们。”

冬至之后的第三个戌日,是祭祀诸神先祖的日子,往年的这一天,阖宫上下都会打扫一新,御膳房也会准备豆子、粟米,熬制成香甜的粥,给各宫各殿送去。今年因为贞皇后的丧事,喜庆气氛自然淡了很多。

贞皇后的棺椁下葬后,皇帝还特意下旨,灵堂长设三年。旨意里没提冯妙,她便不能出来,仍旧替林琅守灵,俨然已经跟禁足没什么区别。

皇长子拓跋恂满月,按制原本应该设宴庆贺,可是拓跋恂出生时生母便去了,大肆庆祝便有些不合时宜。太皇太后跟高太妃商议,在扶摇阁设小宴,只召亲近的内眷小聚。

扶摇阁内设了几张青檀小案,拓跋宏陪着太皇太后坐在上首,奶娘抱着小皇子送到太皇太后面前。小孩子头上已经长出了嫩草似的一层柔发,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太皇太后看,倒是一点也不怕生人,时不时地把小拳头放进嘴里吮吸。

太皇太后手势熟练地抱过拓跋恂,感叹道:“皇帝小时候,也是这么不怕生人,哀家带着你去明堂,你那时的小手还握不住东西,就一把按住奏章不放,可见天生就是要做皇帝的。”

她向崔姑姑招手,拿过准备好的金镶玉长命锁,放在拓跋恂的襁褓上,又对奶娘叮嘱:“小心照料着,要吃什么、用什么,就直接来跟哀家说,这可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皇长子。”

跟太皇太后隔着两个座位的冯清,立刻接口过去:“正是呢,皇长子还这么小,生母便狠心去了,是该有个人细心照料才行。”她双眼炯炯、满含期待地看着太皇太后。在皇帝的冠礼上,太皇太后曾经亲口说过,等到重孙出生,便要抚育幼儿,不再理政了。冯清了解她这位姑母,太皇太后已经抚养了两代帝王,也曾经短暂地还政给先帝,可时至今日,她仍然是大魏皇宫里最有权势的人。也许太皇太后不想亲自抚养这个孩子……

太皇太后不说话,扶摇阁中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拓跋恂挥舞着小手,咯咯叽叽地咕哝着。

“的确需要有个妥当的人教导皇长子……”拓跋宏不紧不慢地开口,扶摇阁中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有人紧张得差点碰翻了酒樽,磕碰在瓷

盘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拓跋宏的目光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最终看向太皇太后时,已经换上了少年人诚恳真挚的表情:“可是国家大事一日都离不开祖母的教导,祖母不能有了重孙就不疼孙儿了。”

他双手捧起酒盏,送到太皇太后面前:“孙儿不孝,不能让祖母安心颐养天年,恳请祖母仍旧在政事上教导孙儿。至于皇长子,有奶娘宫女照料,等他大些,再请祖母为他挑选德高望重的老师,教导他为人处事的道理。”

太皇太后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天子,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一点不甘不愿来,可拓跋宏满目诚恳、一派从容,把酒盏高举过额。酒盏中是专门为太皇太后准备的仙寿酒,用二十几种珍贵药材浸泡而成。太皇太后把怀中的婴儿交给奶娘,伸手接过仙寿酒抿了一口,这才对拓跋宏说:“宏儿也是做父亲的人了,朝政大事,哀家迟早是要撒手交给你的。”

二圣之间半推半就、貌似和乐,扶摇阁里的气氛也跟着和缓下来。崔姑姑向座下的宫嫔使了个眼色,崔岸芷立刻会意地起身,把提早备好的金项圈和玉如意送上来,给皇长子压被角。卢清然、袁缨月,连同其他没得册封的选侍娘子,也跟着送上贺礼,挑些吉祥好听的话来说。

王琬平日里最是口齿伶俐的,可前几天刚刚因为在皇后大丧期间弹琴受了斥责,这时倒有些畏缩不敢多话,只送了两个中规中矩的金锁片。

冯清原本备了隆重的贺礼,想着顺水推舟把皇长子要到自己膝下抚养。青玉如意镇枕、镂金长命佩环、上等东珠一斛,再加上一件蜀锦绣万福藤萝纹的襁褓,都是提早托大哥冯诞寻来的。可太皇太后却不接她的话,这时拿出来未免自讨没趣,冯清扭头暗自生闷气,等到最后,才叫侍女草草送上一件青玉如意镇枕了事,连鲜卑贵族一向看重的金器都没用。

太皇太后扫了一圈席上的人,有些奇怪地问:“怎么没见着照容这孩子?”

高太妃赔着笑答道:“照容提早跟我说起,今天要晚来一会儿,刚才这么热闹,就没向太皇太后禀告。”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这孩子自打进了宫就一直病着,还是养好身子要紧。”

说话间,扶摇阁门外,正走进一个人来,素白衣裙几乎跟门外的漫天雪色融为一体,头上松松地绾着一个祥云发髻,鬓边戴着一朵淡色的寒梅。

那人影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在主座前跪倒:“照容来迟了,请太皇太后、太妃娘娘责罚,请皇上恕臣妾的罪。”

她手里捧着一件用绸布包裹的东西,上面落了薄薄一层雪,两只手都冻得通红。

高太妃见太皇太后神色和蔼,招手让高照容坐在自己身边,笑着打趣:“你这孩子,说让哀家责罚,又叫皇上恕你的罪,怎知道皇上一定会护着你呢?”

“照容万万不敢,”她刚刚落座,又惶恐起身,“照容这样说,确实是有件事,要恳请皇上恕罪。”她走到奶娘面前,把手里绸布上的雪小心抖落,展开一件小巧的婴儿肚兜:“这是照容给皇长子的贺礼。”

扶摇阁内响起一片细微的惊疑叹息声,众人明知高照容一向喜欢标新立异、出人意料,可仅用一件肚兜庆贺皇长子满月,也未免太寒酸了些。其他人的贺礼,可都是金银玉器之类。

高照容把肚兜放在小皇子拓跋恂手里,抚了抚他光滑的小脸。拓跋恂原本抓着奶娘的衣衫,那肚兜一递到面前,他立刻松开了,咿呀叫着,把肚兜攥在手里。肚兜照着冯妙的暗示,提早用松香熏过,小皇子一出生就被冯妙抱去了华音殿,那里的床榻上,一直沾染着松香味道。小孩子离开熟悉的环境总有些不习惯,再次闻到这种味道,立刻紧抓着不放。

“皇上,”她转过头来,眉目间满是哀婉,“照容一连几天梦见贞皇后,原本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后来得知今天是小皇子满月,照容就自作主张去了一趟长安殿,在绣枕下面找着了这件东西。”

她原本就生得柔美动人,这时裹在素白衣裳里,越发显得纤细娇弱,如水的目光柔柔地在拓跋宏面上拂过:“既然是满月,怎么能连一件生母的贺礼都没有呢?”

拓跋宏不由自主地顺着她双手的方向看去,那件肚兜用料普通,角上绣了半只蝴蝶,还没绣完。肚兜上被抓皱了几处,似乎是被泪水反复浸过。拓跋宏心中大恸,依稀可以想见,林琅抓着肚兜泣不成声,却又不敢叫人发现。他从没给小皇子做过什么东西,连孩子出生后,也没看上一眼,他只觉得林琅不喜欢这个代表屈辱的孩子,却忘记了,林琅毕竟是这孩子真真切切的生母。

他站起身,往那绣着百子图样的襁褓里看去,孩子还小,但已经隐约可以看出浓眉大眼的轮廓,其实并不怎么像林琅。有心要抱一抱,做出慈父的样子,可心里却像鲠着根刺。他压住心里翻涌的不快,转向高照容,就势握住了她的双手:“难为你有心,可也不用这样生生挨着冻,把东西一路捧过来。”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高照容脸上绯红,声音越发小了:“怕路上的凉气冻着小皇子,照容一路都把肚兜笼在袖子里。”看见拓跋宏微微动容的神色,她又低声补了一句:“照容连连梦见贞皇后,不知道皇后姐姐有什么事放心不下,想来想去,姐姐惦记的,无非就是皇上和小皇子罢了。”

话说到这儿,已经足够,拓跋宏不是沉溺情欲的人,只要这一点点似有似无的情愫,他今晚一定会去灵堂祭奠,过后也一定不会忘怀今天这一幕。再说多了反倒显得刻意,惹他厌烦。高照容瞥一眼席上细心打扮过的妃嫔,心里已经带了几分轻蔑,在这时想要取代林琅在皇帝心中的位置,是最愚蠢、最危险的做法。活人怎能跟死人相比较?

她轻轻抽出手,进退得宜地回到席上,心里不由得又有些遗憾,因为不能亲眼看见今晚冯妙会怎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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