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离情杳
冯妙微微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脸就红透了。她不擅长说谎话,在元宏面前,她尤其不知道该怎样隐藏自己的想法。
元宏看出她的犹疑,忽然把她整个抱在身前,双眼直视着她:“妙儿,朕是你的丈夫,是你最该相信、最该倚靠的人,你有什么话,都不该藏在心里,知道吗?”
冯妙的眼神悄悄转向一边,不敢与他炯炯的目光对视,可下颔才微微一动,就被元宏用一只手托住,不准她再躲闪:“妙儿,把你心里的话告诉朕,不要逃避,不要隐瞒,从此以后,你要时时刻刻记得,朕心里永远留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给你和怀儿,只要你来敲门,门就会打开。”
他把冯妙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上,让她触摸自己的心跳。冯妙在他炽热的目光下,无处可逃,终于开口:“泼污的那一页宫门簿记上,有恪儿命人出宫的记录……”
元宏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妙儿,你做得很好,皇子身上,的确容不得这样的污点。”
“十来岁的孩子,报复心就这么重,真让人……”冯妙的眼神有些暗淡,孩子小时形成的性情,恐怕很难改变。
元宏却不以为然:“朕从几岁大起,就想着有朝一日要报仇雪耻,这才能熬到亲政。做我元宏的儿子,就该有些血性才好。”他的心情莫名地一松,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原因,把冯妙的两只小手合拢在自己掌心里,柔声说,“瑶光寺的事,朕命人抓到那些流民匪徒来,就算是有个交代了。一切都交给朕去安排,你不要担心,好不好?”
太极殿议事时,有人呈上太子元恂从平城送来的书信,信上说昌黎王冯熙的丧事已经料理完毕,元恂恳求父皇准许他迟些返回洛阳,因为他想继续北行,前去拜谒自己生母贞皇后林氏的陵寝。
提到林琅,元宏便不免有几分黯然神伤。这一生,他不负苍生,可终究还是负了一个林琅。
送信的人是太子身边的侍卫,元宏便宣他上殿,向他询问太子在平城的言行举止。这名侍卫倒是口齿清楚伶俐,当着皇帝的面,把太子每天做些什么细细地讲了一遍,说元恂除了料理昌黎王的丧事外,每日还会抽出两个时辰来读书,在平城这几个月,从来没有间断过。
送信侍卫还特意说起,昌黎王下葬时,太子元恂扶灵痛哭,十分伤心,还因为思念自己的生母而生了病,如今病情刚刚有些起色,便想着要去拜谒贞皇后的陵寝。如果陵寝需要修缮,恐怕停留的日子还要更长些。
元宏因为想起林琅从前的好,对太子元恂也多了几分怜惜,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恂儿这孩子,资质的确差了些,可心地性情总还是纯善的。他从一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生母,既然他有这份孝心,朕就准了他去这一趟,行程上不必太过着急,沿途正好叫他把从前的事好好想一想。”
皇帝都说了太子“纯善”,那些原本就支持太子的老臣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都跟着附和说,太子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建树,可这些年在皇上出征时代为主持宗庙祭祀,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不应该轻易废弃。
见元宏默不作声,老臣们的话锋一转,又说到废后冯氏在瑶光寺的遭遇,再次恳请皇上追查此事,不可姑息。东阳王元丕的言辞最为激烈:“即使是离宫修行的废后,也毕竟事关皇室颜面,皇上总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元宏朗声说道:“东阳王叔说得没错,朕已经命人缉拿了那几名匪徒,择日处斩,到时请王叔亲自监斩。”
见瑶光寺的事也被轻轻揭过,东阳王元丕又说道:“左昭仪冯氏,身份存疑,又素来品行不端、妖冶媚主,这样的人实在不该再替别的娘娘抚养皇子。臣听说高贵人的病症已经好了,最近也侍奉过皇上几次,请皇上将两位小皇子送回生母身边。”
听见“品行不端,妖冶媚主”几个字,元宏的满腔怒火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却被他硬生生忍下。如果这时他再为了冯妙与宗室中辈分最高的老臣争执,只会继续坐实了冯妙“媚主”的罪名。
怀儿无论如何不能还回高照容手中,如果发生了那样的事,妙儿将永不会原谅他。玉藻十二旒垂下,遮住了元宏眼中的波澜,他冷厉威严地开口:“朕年轻时,没有时间好好管教太子,才导致他才学平庸。至于恪儿和怀儿,朕已经决定送他们去华林园,那里读书很安静,习武也很开阔,兄弟们从小住在一处,长大后也更亲厚些。”
在诸位宗室亲王的步步紧逼下,元宏当天便下旨,在华林园中辟出一处皇子别馆,今后皇子都在那里居住、读书。
冯妙原本就说起过,想给恪儿另辟一处寝宫,宫女、太监们提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元恪亲自到主殿来,在冯妙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感谢她这些日子的养育、教导。冯妙坐在主位上,只叮嘱了他几句要勤勉读书,不可沉湎游乐。对这样早熟聪慧的孩子,只要让他明白道理就够了,不需要说得太多。
可到怀儿要离开华音殿时,她却再也维持不住左昭仪的端庄,死死抱住怀儿不肯松手,眼泪如洪水一般汹涌而出,转眼就打湿了怀儿的半边衣裳。把怀儿送去华林园皇子别馆暂住,是眼下最稳妥的方法,她不是不懂。可她忘不了上一次母子生生分离时的剜心痛楚,她从漫长的梦境里醒来,睁眼却不见了她的孩子,掉进了另外一个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她心里的害怕没办法跟任何人分担,虽说每月可以去探望一次,可毕竟比不过在自己身边时容易照料。
怀儿还小,并不会想到这么多,只知道自己睡觉时再不能抱着母妃温暖柔软的身子了,看见母妃不住地流泪,便也跟着号啕大哭。
元宏刚从太极殿议事结束,便见到惶急不堪的宫女到他面前跪禀,说昭仪娘娘不肯放小皇子走。元宏了解冯妙的心思,她实在太爱这孩子,只要涉及
怀儿的事情,她平素的理智、从容就全都不见了,只变成了一个害怕失去孩子的母亲。
“知道了,你们都退下,朕过去看看。”元宏疲惫地揉着额头,北地归附的部族,因为金银谷帛分配不均,各有怨言,随时可能爆发变乱。南朝萧鸾仍旧在不断地扩充兵马,随时准备一雪前耻。在这个时候,他更需要一个安稳强盛的大魏,离不开那些宗室老臣的支持。
元宏走进华音殿时,怀儿已经哭累了,伏在母妃身上沉沉地睡过去,小脸上全是一条一条半干的泪痕。冯妙把脸紧贴在怀儿的侧脸上,像护住小兽的母兽一样,把怀儿紧紧抱在胸前,整个背都弓起来,恨不得将怀儿完全裹住。
“妙儿,”元宏蹲在她身前,伸手想摸一摸怀儿的脸,“只是送去华林园暂住而已,过些日子风波过了,朕再想办法把他送回来。”冯妙抱住孩子的手猛地向后一躲,手肘重重地撞在楠木椅背上,她却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样,大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冯妙缓缓开口,嗓音抖得像被风卷起的草叶:“怀儿是我亲生的,不是代人抚养……”
“妙儿,”元宏被她眼中的戒备刺痛了,“就算是为了怀儿好,现在也不能说出这些,你……”
他要说什么,冯妙都知道,怀儿这双碧眼的来历还没弄清楚,她这个生母身上,又被人发现有南朝血统。怀儿唯有认在高照容名下,才能避开那些不堪的指责和质问。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讲道理,她太累了,脑中一片空白,只想抱着怀儿睡一会儿。
她只想任性一回,什么也不管,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你不是皇帝吗?你说的话,怎会有人不听?你不是说,只要我来敲门你就会答应么,现在我求你,我不想跟怀儿分开,我不想……”她抱着怀儿就向元宏跪下去,可眼前一花,整个人就向前栽倒下去。
元宏张开双臂,把她和怀儿一起抱住:“妙儿,你别这样,瑶光寺的事就算过去了,现在把怀儿暂时送走,让他们无话可说,过不了多久,他们的注意就会转到别的事情上去,到那时,朕再……朕再……”
冯妙只是不住地摇头,身上忽冷忽热地打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元宏一手抱住怀儿,另一手握住她小巧的手掌,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挪开。眼泪落在两个人的手上,顺着交握处的缝隙流下去,像要水滴石穿地在两人中间划出一道天堑一般。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天差地别。元宏心里清楚,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事情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必须快刀斩乱麻一样迅速解决。他能给冯妙的最好支持和爱护,就是用他此时此刻的决断,替她下定决心。他猛一狠心,抱起怀儿转身便走。熟睡的小人儿乍然惊醒,挥舞着小手哇哇大哭,口中含混不清地叫着:“母妃……我要母妃……”
冯妙伸出一只手,茫然地伸向半空,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整个视野都如同被瓢泼大雨遮蔽一般,只剩下怀儿不住抓腾着的小手。
素问走过来想扶她起来,却被冯妙反握住手腕,沉声说:“替我梳头、匀面。”就算是为了怀儿,她也不能逆来顺受地接受这一切。
冯妙这一次哭得太多,两只眼睛都红红地肿起来,素问给她补一层厚厚的香粉,仍旧遮不住。冯妙用桃木小梳一下一下理着头发,望着镜中红肿的双眼出神。
“娘娘,给您拿泡过的茶叶敷一敷吧,”素问放下粉盒说,“不然明天早上肿得更厉害。”
“不用,就这样吧,”冯妙放下梳子,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素问说,“我以为有他宠我爱我,就果真再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没想到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忘了,他是皇帝,不只是我的丈夫那么简单。”
素问也看向镜中那张双目泛红的脸:“皇上总有他为难的地方……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别说娘娘是嫁给了天子,就是嫁给贩夫走卒,也不可能一切顺意。上有舅姑、下有妯娌叔伯,谁家里都得有些烦心事。”
冯妙看着铜镜中素问的双唇一开一合,这些道理她都懂,可真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被人带走,任谁也不会受得住。她摇头说道:“那些老臣对我的敌意由来已久,说穿了无非是因为我支持皇上的新政,坏了他们多年不劳而获的老规矩。我现在只顾得上宫里的事,把那些流言蜚语传出去的人,一定是高照容。现在怀儿去了华林别馆,我必须压住她,让她不敢在怀儿身上下手。”
她附在素问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让素问和灵枢尽快去办。高照容育有聪慧懂事的皇子,自己又从来不曾行差踏错半步,既然找不到机会引着她犯错,那就只能好好利用她的完美无缺了。
因着要处理北地各部之间的矛盾,元宏一连几天夜里都宿在太极殿的偏殿内。就在这几天里,后宫渐渐流传起一些话来,说是高贵人当年有身孕时,曾经梦到过有一轮明日进入屋内,高贵人在梦中四处躲藏,却还是被那红日追上,跳进了腹中。同样的梦一连做了几天,后来她便生下了二皇子。
通过进宫请安的命妇、出宫办事的太监,这消息越传越广,渐渐在整个洛阳流传开来。太子资质平庸,不得皇上的欢心,已经是很明显的事,可二皇子却聪颖非凡,私下里已经有人开始流传,皇上迟早会废了太子,改立二皇子元恪。
双明殿内,高照容正在新贡的瓜果里挑挑拣拣,非要找到一个圆滑平整、不带半点伤疤的,才肯放进嘴里。
“娘娘,听来的话就是这么多了,”春桐小心翼翼地问,“可奴婢不明白,这些都是对娘娘有利的话呀,夸奖二皇子,娘娘不也脸上有光吗?”
高照容哼了一声,却没说话。她知道,冯妙这是正式对她宣战了。夸奖的话也要看什么时候说,眼下皇上分明要废太子,若是恪儿被立为太子,那她这个生母,就逃不了“立子杀母”这条祖训。
她要是不想那么
快死,就绝对不能动那个绿眼睛的小杂种,原本皇上还在这两个孩子之间犹豫不定,可要是元怀真出了什么事,就只剩下二皇子元恪一个选择了。
眼看着怀儿进了华林别馆,想好的法子却不能用了,高照容心中气闷,用指甲在桌上重重划了一下,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接着问道:“哥哥那边怎么说?”
春桐赶忙应声:“高大人说现在时机未到,请娘娘再耐心忍耐一阵。”
高照容听了这话越发心烦,高清欢说这样的话,已经不知道有多少遍了,从她当年被匆匆忙忙送进宫开始,他就这么说,现在恪儿都已经十几岁大了。她忍的还不够多吗?再忍耐下去,她就要跟林琅一样,忍耐到坟墓里去了。不能动那个绿眼睛的孩子,不代表她不能动旁人,比如冯妙那个傻弟弟……
千里之外,太子元恂一路风餐露宿,已经赶到了拓跋氏的祖陵,这里年年有人打扫,石阶上整洁干净,连杂草也不多见。元恂一路辨认着,找到了那块写着“贞皇后林氏”的碑石。
元宏已经说过,他死后要葬在洛阳新都,并且已经开始命人修建陵寝,贞皇后陵寝不会与帝王合葬,规格便小得多。也许是雨水反复冲刷的缘故,贞皇后的墓碑四角都已经变得有些圆滑,字迹上涂刷的金粉也掉落了不少。
“母后……”元恂跪倒在墓碑前,张开双臂抱住那块冰冷的石碑,就像抱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别人都说,父皇当年很宠爱您,所以才会立我做太子。母后,这是真的吗?”
山间风声呜咽,却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母后,如果是真的,为什么父皇现在那么讨厌儿臣呢?儿臣就真的那么让人心中生厌吗?”元恂仍旧固执地发问,就像一个儿子在跟母亲说话那样,把这些年心中的疑惑全都吐露出来。
“母后,虽然儿臣不愿承认,可儿臣真的长得一点也不像父皇。父皇和两个弟弟都消瘦白皙,儿臣却……”他说着说着,竟然抑制不住号啕大哭起来,“母后,你为什么丢下儿臣一个人走了?有时候儿臣真恨,为什么儿臣不能是高母妃或是冯母妃所生的儿子?如果有一个得宠的母妃在父皇面前说说好话,或许父皇就不会对儿臣那么冷漠了。母妃……你说话啊……”
他刻意一个人来,把侍卫随从都留在了外面,就是因为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跟自己的母后说。他知道母后不可能给他任何回答,可他就是想把这些年堆积在心里的话全说出来。他在战战兢兢中长到这么大,先是在不苟言笑的皇曾祖母身边,接着又要面对冷漠严厉的父皇。
元恂看见眼泪把墓碑一角都打湿了,用袖口擦了一擦。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道算不得好听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王爷,您又来看贞皇后了?”
王爷?元恂心里疑惑,转过脸去看,一名不到三十岁的妇人,正一步步走过来,她身上穿着粗布衣裳,头发用一块葛布包住,手里还拿着些纸钱、香烛,看样子经常到这里来。
那妇人看见元恂,像是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了他半晌,才问:“你……你是北海王殿下的什么人?”
元恂没想到一个山野妇人也能知道北海王的封号,便回答说:“我是大魏太子元恂,北海王是我的叔父。”
“恂……”那妇人低声念了一遍,眼里的震惊之色更重,“你……你是太子殿下?”说着,她便跪倒下去,向元恂连连磕头:“殿下,奴婢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着您……”她的声调似乎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磕过头后,又转向墓碑:“娘娘,您看见了吧,您的儿子来看您了,他……他长得跟王爷几乎一模一样,您在地下也可以安息了。”
元恂听得一头雾水,这妇人似乎知道很多他出生时的事情,忍不住问道:“你说的王爷是……北海王叔?”
“王叔?”那妇人一怔,接着摇头苦笑,“是了,殿下什么都不知道,是应该称呼王爷为叔叔。”她把怀中的香烛、纸钱摆好,熟练地点燃了,又把纸钱扔进铜盆中。
元恂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他走到妇人面前问:“你经常来这里烧纸钱?你认得我的母后?”
那妇人用一根玉石钗子拨弄着铜盆里烧着的纸钱,幽幽地说:“奴婢是从前侍奉贞皇后的宫女,叫作心碧,太子殿下刚出生时,奴婢还抱过殿下呢。”山间风吹日晒,心碧不过二十多岁,可此时看去,就像是三十出头的农家妇人一样。
元恂又接着问:“你刚才说,我长得和某位王爷一模一样,究竟是什么意思?”
心碧叹着气说道:“陈年旧事,都是一场孽缘,皇上如今对您很好,殿下就不要问了。”
元恂自然不肯依,可无论他如何恳求,心碧都不肯再说了。无奈之下,他只能作罢,转身准备回去。刚走出几步远,他就听到身后传来自言自语似的声音:“娘娘,刚才太子殿下来看您了,奴婢瞧见他了……您放心吧,他还活着,没有被皇上杀掉,他长得真是跟北海王爷一模一样啊,您在泉下有知,也可以安心了。当年您跟北海王爷情投意合,却被皇上生生拆散了,生下这孩子当天,就被皇上赐死了。如今,您总该放心了……”
明明刚才还不肯说的话,一转眼却全都说了,这本身就已经很可疑。可元恂却全没注意到这可疑之处,更没办法辨别出来,心碧的话其实跟当年的实情大有出入。他只见过北海王几面,此时回想起来,忽然觉得背上惊起一层凉凉的汗意,他的确像北海王多一些。
元恂快步返回贞皇后的墓碑前,一把拧住心碧的胳膊:“你刚才说……我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北海王才是我的父亲?”
心碧被他吓了一跳,起先还不肯应这句话,被他反复逼问了几次,才终于点头说了声“是”。
元恂的脸色变得阴郁铁青,他一字一字地问:“你……可有证据,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