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小药童就捧着药碗回到了承乾宫。

赵安某在承乾宫门口站了多久，甫一就陪同站了多久。

“你进去伺候皇上用药吧。”赵安某淡淡开口，寓意不言而明。

“是。”赵安某没有明说，但甫一还是知道的，所谓的伺候，也不过是看着让皇上把药都喝下去而已。

赵安某觉得胸口有点闷，不知道是因为午日的阳光太过猛烈，还是因为曦儿的大仇即将得报。想着秦成谨的药应该也喝得差不多了吧，于是便抬脚向里走去。

秦成谨安祥地躺在床上，如初生婴孩般，仿若所有的罪虐都得到了救赎。

赵安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心里暗暗冷笑，你以为这就够了吗？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你？

“你们都退下吧。”赵安某冷漠地看着沉睡中的秦成谨，“这里有本宫一个人就够了。”

“是。”

赵安某静静地看着秦成谨，心思却飘忽到了当年剩下曦儿的那个时候。曦儿睡着时，也是这样的面容。她想不明白，秦成谨怎么就狠得下心来，对曦儿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呢？天家本就无情，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因人而异的。

前尘往事，过眼云烟，如今她只想好好地跟眼前的人算一算账。

看着秦成谨还在睡觉，赵安某也不恼。他们的新仇旧恨，她一直都记着，特别是曦儿死后，她更是心心念念着，反正秦成谨也差不多已经油尽灯枯了，反正她已经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

突然间，秦成谨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了，无尽的痛苦充斥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啊——”秦成谨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恨着的女人，正眸光冰寒地看着自己，嘴角还擎着一抹冷嘲热讽的笑意，好像在说，你也有今天？

“你来这里干什么！”秦成谨怒吼着，仿佛只要这么做，他就能在赵安某面前高她一等。

“我来这里自然是看你怎么死了。”赵安某直白地宣告着自己对于秦成谨的恨意，“我要你比曦儿更痛苦百倍千倍地死去。”提到曦儿，赵安某再也无法平静了，连维持着自己本就已经枯竭的心都没有了力气。“你为什么要害死他，为什么？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简直就是个畜生。”

秦成谨被这一句“虎毒尚且不食子”刺激得够呛。“你确定曦儿是我的儿子吗？确定吗？别以为你和秦成允的事情，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你敢说你们没有私情吗？”

“可是曦儿，的的确确就是你的儿子啊！就因为你的一个怀疑，就因为你的意思不确定，就这样无情地判了他的死刑？他平日里有多么敬重你，你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赵安某觉得，秦成谨真的是没救了。他做了那么久的皇帝，疑神疑鬼了那么长时间，可是到最后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被自己算计死了？而且还是她想要他承受的，生不如死的死法。

“咳咳咳咳……”秦成谨似乎越来越难受了，胸口起伏不定，咳嗽不止，连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赵安某是知道的，两种药物混合后，所带来的毒性，有多么剧烈。五脏六腑焚烧，冰寒之气入骨，此刻的他，已经彻彻底底的药石无医了。更甚者，连缓解此时的痛苦，哪怕只好受一点点，都再也无能为力了。要么立刻结束生命；要么等痛个几个时辰，药效结束了，自然而然地结束生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选择。

看着赵安某脸上毫不意外的表情，秦成谨就立马猜到，自己身上的种种不适，大概都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搞的鬼。

“是你，对不对？我身上的毒，是你下的，对不对？”秦成谨早就知道，赵安某恨不得饮自己的血，吃自己的肉，却想不到她的动作这么快，还不等自己有所反应，她就已经将自己的后路安排好了。

“没错。”赵安某直言不讳，“从你害死了曦儿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就没有共存的可能。”

“你……”秦成谨手指着赵安某，“咳咳咳……”不住地咳嗽，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之后又是一阵咳嗽声，“咳咳咳咳……”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我恶毒？”赵安某想起自己刚进宫的时候，也曾经单纯过，善良过，天真过。可是皇宫这个大染缸，它不允许这样的人生存啊。“秦成谨，难道我就没有单纯过，没有善良过，没有天真过？”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进宫，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啊——”秦成谨痛得在床上打滚，似是实在是受不了了。“杀了我，杀了我！啊——”他的身上已经沁出血来，染红了明晃晃的龙床。

赵安某一动不动地看着，一副赏心悦目的样子，根本就不为所动。从曦儿死后到如今，她觉得自己已经等得够久了，如今心愿达成，她甚是高兴。

“呵呵，”赵安某笑得异常舒心，仿若池塘里刚盛开的荷花，淡漠而清雅，灼灼芳华。仿若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她还不曾被打上任何的标签，就仅仅只是自己而言。

笑容渐渐扩大，当真是神采飞扬，连赵安某看着秦成谨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层笑意。“秦成谨，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如今你越是痛苦，我便越是高兴。”

“朕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说着，秦成谨用尽全身的力气，拔出了挂在床头的宝剑，迅速地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一瞬间，鲜血澎涌而出，像一束奢靡的花朵，开出最绚烂的姿态。

在秦成谨断气之前，赵安某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想你死，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而已。”

秦成谨睁大了眼睛看着赵安某，知道最后也没有合上眼帘，就这样死不瞑目了。

“噗——”赵安某一口血吐出来之后，整个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晕倒在地。

就这么死了，没有遗憾了吧？有吗？

赵安某只觉得自己大仇得报，整个人身心都放松了，仿佛再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去劳心劳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