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某指尖发颤,她说什么?
她一点点的睁眼,渐渐适应了阳光,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丫鬟正在如同一只喜鹊一样,叽叽喳喳的说着,脸上尽数是天真无邪的笑意。
“汴水?”
赵安某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宫女,汴水是她带进宫的丫鬟,后被郭雨兰借口打死立威,当时她还伤心了许久,后来结仇也是因为此事。
汴水欢快的应下,服侍着赵安某踩上鹅黄色撒花烟罗花盆底,自顾自道:“待会就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啦,人人都说皇后娘娘和善,端的是菩萨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纵然赵安某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却也不由得冷笑,柳书薇那个贱人若是菩萨,那是不是杀个鸡就能立地成佛?
但是她却从汴水的话语中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回到了刚入宫要去请安的时候,这事情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又是如此的让人为之雀跃。
她的目光扫向四周,正值清晨,光芒落在梨木家具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乌木雕花刺绣千瓣菊纹屏风如梦如幻,她清楚的记得,这是皇后让人送来,祝贺她册封之喜。
目光贪婪的扫过每一件事物,这些旧年的东西都清楚的证明着她还活着,活在十六岁进宫的那一年。
“小主,时候不早了。”一声娇音传来,海棠连枝图案的南天藕荷色苏绣门帘被掀开,一张平凡的小脸露了出来,她一身灰褐色的宫女服装,慢步上前,欠了欠身道:“奴婢瞧着对面的桐小主已经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今个是第一天,小主也不好晚了。”
赵安某定格在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上,缠枝云纹袖下的手狠狠抠进手心,刺痛感让她略微恢复了恍惚的意识,也压下心中的恨。
随着进入凤仪宫内的朝阳殿,昔日已经被遗忘在脑后的人尽数出现在眼前,身为此次册封最高的妃嫔之一,赵安某必然的站在众人之前,两边已经坐满了妃嫔,视线飞快的划过,赵安某发觉竟认不出她们是谁。
是啊,皇宫里的女子就跟花一样,开了谢,被盛开的花取代,唯有树,才能常青。
赵安某低头着,一副谦卑的样子,不让皇后看见自己眼中的怨恨,哪怕恨不得吞其肉,也要一步步的来。
前世她自持容貌过人,身份不俗,自傲而又自负。现在看来,只有谨小慎微之人才能活到最后,就如同顾修媛,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婕妤,甚至连皇子都养在和皇后斗嘴的宜妃手里,如此的不起眼,只是端着茶杯,柔顺而谦和,任谁也看不出哪满肚子的算计,然而经过上一世的折损她却明白,咬人的狗才不叫。
行过叩拜大礼后,皇后挨个介绍宫中妃嫔,昔日的宜华夫人还是宜妃,除了皇后是后宫位份最高之人,只见她一身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肌肤晶莹胜雪,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飞仙髻上点缀着一根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和两根金丝八宝攒珠钗,鬓角簪着用金银花缕抽成的红玫瑰绢花,人艳丽的将昏暗的室内都映衬得富丽堂皇。
“皇后娘娘可真是大方,这满宫的美人可谓是百花争艳,在秋日有如此娇嫩的花朵,难怪连牡丹都不开了。”宜妃烟视媚行,言语里不无挑衅,如此直指皇后是昨日黄花的话语,叫新近妃嫔都忍不住诧异。
众人皆知宜妃乃是当仁不让的宠妃,却不知她可如此的放肆,又见皇后笑笑,也不生气,慢悠悠道:“瞧着新入宫的妃嫔,本宫就想起了宜妃入宫的时候,也是她们的年岁,也如邶才人与赵才人一般,只是那个时候要昂首挺胸的多。”
皇后这话自然是在点出宜妃年纪也不小了,最为宠妃,最忌讳的就是被别人说的事就是美人迟暮,宜妃凌厉的双眼上挑,带着妩媚的光芒,“是啊,臣妾母亲早逝,甫一入宫见到皇后端庄和蔼,便如姐如母,如今时光流逝,臣妾已经从二八少女,成为了公主生母,而再过三四年,大皇子身边也要添人了,可见岁月不饶人啊。”
皇后微微一笑,只是道:“是啊,如此三年一选秀,为宫里添些鲜活的气息,只是这新入宫的妹妹们,怎么都这么沉默,可不像宜妃当初入宫时,那快言快语的模样了,莫不是胆子小?”
眼见着皇后话锋一转,就把火势引到了新入宫妃嫔之上,宜妃似笑非笑,目光滑落,其中好似夹杂着毒蛇,让人忍不住心凉阴冷,“怎么会胆子小?本宫听说有位才人还和皇上对诗,皇上说她不卑不亢,胆子大得很呢?”
虽然是问句,宜妃的目光却是直接的落在了赵安某的身上。
室内的气氛一凝,皇后掀起茶杯盖,看着里头漂浮着的翠绿色的茶叶,微微一笑。
在见宜妃,赵安某说不出的悲凉,前世她二人斗的要死要活,最终却给别人做了嫁衣,鹬蚌相争,得利的自然是皇后娘娘。这一世,她如何能让那个贱人如愿?
赵安某欠了欠身,道:“回宜妃娘娘话,是妾,但皇上并未说妾不卑不亢,是问了妾几句,便笑说如此不怕人,到叫想起一不卑不亢的人,妾也不知是何人能叫皇上惦念着。”
如此一番直白,甚至反驳了宜妃的话,众妃嫔本以为会惹得宜妃动怒,甚至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却不想宜妃的笑容却是加深了,难掩得意,看赵安某也顺眼了许多,轻飘飘道:“既然进了后宫,就要管好自己的嘴和心,别什么都往出说,免得弄出了笑话。”
赵安某一片茫然,却只得屈膝应下,这举动引得宜妃不屑,不过是个空心美人罢了。不过眼眸流转间想着她那番话,情意越发的深。
前世时,赵安某曾问过秦成谨当时想到的是谁,秦成谨毫不避讳的说,后宫只有宜妃一人不怕朕。
从那以后她便知道了一些事情,把握着分寸撒一些痴嗔,果然见秦成谨越发喜爱她。
此时拿出来糊弄宜妃,也是刚刚好。
皇后本以为宜妃会大动干戈,她好要买人心,却不想竟然没挑起来,在看赵安某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是真傻假傻,一垂眸,吩咐道:“时候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如此众人纷纷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