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烟紫色的纱帘,只见四面的墙壁不染尘埃,一架金线描边的梳妆台置于窗边,镂空的雕花窗柩用了上好的檀木雕琢。内室里侧摆着床榻,繁复华美的罗绮从床顶垂下,深吸一口气,便是淡香扑鼻而来。
“妹妹的一点心意,还望姐姐笑纳。”颜氏女从袖中取出一个玉质清透的小盒子,拉了莫贵妃的手放在她掌心。
莫贵妃见她如此神秘心中不由有些好奇,“这也是香料么?”她打开手中的玉盒,轻嗅一口,淡淡的栀香缭绕,沁人心脾。
“待得陛下宿了姐姐这里,姐姐只管沐浴后将这欢情香涂于耳后、腕间,肚脐处,便是男女间的那档子事,姐姐想必会满意的。”颜氏女刻意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没个羞臊。”莫贵妃粉面含春,语带嗔怪,白了她一眼,将那玉盒半推出去,“叫陛下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姐姐只管放心,这香膏不会对人有所损伤,只是增加一些闺房的乐趣罢了。”颜氏女将莫贵妃伸出一半的手推了回去。
“这……哎,只许这一次,下次再不准送这样的玩意了。”莫贵妃面上似是为难,半推半就地将那玉盒收在袖中。再看一旁的颜氏女,却觉得顺眼多了。
她拍了拍颜氏女的手,笑着对她说道:“妹妹只管放心,我瞧着妹妹的性子,便知颜家姑娘也是极好的,这次暄儿选侧妃,少不得两人便看对眼了。”
“既如此,妹妹就在这里先谢过姐姐了。”颜氏女只掩了帕子吃吃地笑。
送走了颜氏女,莫贵妃面色复杂地看着掌中的欢情香,面目间全是怨怼。这两年来,皇帝表面上虽然对她荣宠依旧,可有时只在她这里坐坐便走了,也不宿在她宫中。
听得宫人碎嘴,皇上这些日子又扶了一个会唱曲的鹂美人,一个月中,倒有十多天是宿在她宫中的,荣宠正浓,连到太皇太后那里请安都免去了。
如今皇上正贪图新鲜,哪里还会稀罕她们这些‘老人’,颜氏女来意必不单纯,她心中明白。这欢情香也不知时好时坏,偏生方才小奴才传了话,陛下今晚要到她宫中用膳。
犹豫了许久,莫贵妃定下心来,谅那颜氏女也不敢拿假东西来糊弄自己。收了欢情香起身,她唤来婢女,“白柠,替我准备沐浴的衣衫。”
东凌三十二年三月初五,司命值日之时,诸事皆宜,不逼凶忌,乃黄道吉日也,帝为八子选亲,靖安修仪代天子行事,京畿始沸腾。
那日天清气朗,湛蓝的天空上偶尔有云彩飘过,雀鸟排成行,成群结队从头顶飞过,喳喳地在京城宣扬这一喜讯。
宣正门外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各家适婚的小姐各自寻了熟悉的人在一旁闲聊,再往远处看去,便是各家奴仆看着马车守候在外。
此刻时辰尚早,修仪大人未到,这些女子三三两两结成一伙,却是燕瘦环肥、美丑都有。再仔细望去,她们一个个扑粉描眉,嘴上点了嫣红的口脂,作了精心打扮。
那些 春 心萌动的少女调笑间不忘拿自己的穿着打扮跟身旁的人比较,这些女子中不乏富商、朝臣子女。这些人大抵都是高傲的,因此并未和她们站在一起,只寻了空地站定。
一眼看过去,架势端的是‘泾渭分明’,那人数少的一方望向这边叽叽喳喳的女子,脸上露出些许不屑,看一眼便转过头去,两方倒也相安无事。
忽然之间,一声高分贝的惊叫声打破了欢乐的气氛,众家小姐停止了说话,纷纷侧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水红色衣裙的女子正扬手朝身旁的女子脸上打去,她身旁的几名女子纷纷退避。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在众人心底,那女子一手掐腰,一手重重地戳在那身着淡绿色纱裙女子的额头上,口中厉声喝道:“你这不安好心的小蹄子,明知今天是八殿下选妃的大日子,偏要弄坏我的衣裙,当真是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一样下作。”
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原来是衣裙下摆镶好的珍珠掉了一颗,若不是她说出来,倒也发现不了。再打量她身边的女子,除了头上一根同色的玉簪,再无其它饰物,只素净两个字可形容。
“姐姐,不是我碰坏的。”绿裙女子抬起头来,眼中盈盈泪光闪烁,因为惊吓瑟缩成一团,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听得她的称呼,众人心中有些惊诧,这两人原是姐妹?饶是如此,也未见有人出声阻止,只作壁上观。
那女子听了这称呼,心中大怒,看向她的眼色满是不屑,“我可当不起这个称呼,与其在这里丢人现眼,不如滚回去。跟你那个下作的娘一样,只知道勾引男人的狐媚子,还妄想攀上八殿下吗?”
“姐姐,是我的错,求你不要再侮辱我娘亲了。”听得从小疼她爱她的娘亲被人如此诋毁,偏偏那人还是大夫人的女儿,她脸颊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汇聚成线。
她们两人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只是从小她便受尽了这个姐姐的欺凌。她的娘亲本是青楼讨生活的清倌,大夫人有孕时,爹爹把娘亲接回了府中,后来便有了她。
过了些年,爹爹家道中落,多受大夫人娘家的接济,大夫人唆使爹爹薄待娘亲,她们母女俩的日子便更难过了。从前姐姐欺负她的时候,爹爹还会呵斥两句,近些年便也不管不顾了。
八殿下选侧妃的消息传开,娘亲当了手上那对跟了她二十年的镯子,替她置换了些好布料和头上的这支玉簪,并不指望她能选中侧妃,只求老天可怜,能够入王府做个服侍的丫鬟,也好过受大夫人母女欺凌。
“小蹄子居然还敢顶嘴,真是反了。”那女子眼中厌恶神色更浓,看着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右手高高扬起,眼看一巴掌又要落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