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逸看着前方走开了两步的马车,不知为何,心头却涌起一阵一样的感觉,他想也不想,便将马车拦了下来。
待看到小厮面上谄媚的笑容,方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耐着性子问道:“宫中丢失了重要的东西,可否请马车上的人下来一叙?”
“这...我家少夫人......”蓝珺瑶状似为难道,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马车内坐着的“公子”打断了。
“清冉,无妨,莫要扰了官爷的差事。”这小厮正为难,听了自家公子的话,立马乖乖让开了些,一壁伸手去撩车马幕帘。
凌逸盯着“他”的手仔细看,手背上肉鼓鼓的,就连手指也比寻常人丰润了些,翻过手来时候可以瞧见掌心的茧子,虎口处一片光滑,确实不像是练武之人。
他心中这样想着,手下却有了动作,一双手闪电般伸出,直朝“清冉”脉门处扣过去。正当这个时候,另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将从马车中伸了出来,接住了凌逸的动作。
凌逸抬头看过去,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我家小童行事鲁莽,得罪之处还望官爷多包含。”开口说话的便是马车内坐着的公子了。
他一开口,众人皆循声向上望去,醇厚的声音下是一张并不十分起眼的样貌,偏生又让人生了深究的欲/望,再仔细看过去,才发现他的五官及其深邃,只是合在一起便显得没那般出众了。
众人紧盯着他的动作,只见他身手利索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从他先前露的一手来看,便知他是有几分武功底子的。稳稳地落在地上后,他才转身去扶马车里的人。
先落入凌逸眼中的是一双有些惨白的手,甚至连皮肤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再往上瞧去,一张脸生得美则美矣,只是眼睛中却没有生机,与他对视时面上闪过一丝羞赫。
凌逸有些失望,眼前的女子不论从身形还是举止来看,都不是他要找的人。这位少夫人由着方才那位公子搀扶着在外露了一下脸,又缩回到车马中去了。
的确是病入膏肓的模样,隔着马车的车架可听见压抑的咳嗽声,心中有哪里觉得不对劲,只是一时也说不上来。
“不知官爷还有什么问题?”他始终表现得谦谦有礼,一问一答皆张弛有度,凌逸再仔细看了看,想从他身上瞧出什么破绽,却是枉然。
那个名唤清冉的小童似乎有些怕他,有些怯怯地站在主子身后,连周围的侍卫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凌逸只得挥挥手,道:“放行。”
马车重新回到了拥挤的人群中,凌逸的目光始终随着马车移动,他眉头紧蹙,直到马车驶出了城门,这才重新收回了视线,一定是他多疑了。即便她的易容术再好,恐怕也不能改变身形吧,且那双眼睛骗不了人。
周遭的侍卫不知主子在想些什么,看着他出神的模样也不敢打扰,只是办事的效率却高了许多,这一会儿的功夫,长长的队伍已缩减了不少。
脑中灵光一闪,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方才那公子见自己时候,始终表现得不卑不亢,那种气息让他感觉到了熟悉。
脑海中快速过滤一遍,另有一人也曾给过他这样的感觉。凌逸唤来身边一人,命他到那人落脚的地方查探,他带着几人朝马车驶出的地方追了过去。
早晨出城的人虽多,马车却只有这一辆,两道车轱辘印子清晰地指出了他们的踪迹。凌逸不疑有他,顺着印子追了过去。
路两旁的人一见官差追了过来,纷纷朝两旁避让,不多时,马车已经重新回到了凌逸眼前。他驱马到了马车前,正见马车晃晃悠悠地行着,丝毫不像是逃命的样子,难道自己的猜测竟是错的?
才绕到马车前,凌逸便知为何马车会行得这般缓慢了。赶车的小童换成了个虬髯大汉,马车内亦然变得空空如也。
见凌逸来到自己面前,这人脸上立马露出了慌张之色,一把将缰绳丢下,口中解释道:“大人,这马车真是他们送我的,你不能抓我啊!”
马车上的动静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凌逸有些哭笑不得,他不过检查了一下马车,哪里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他们为何送你/马车?”凌逸并不理会他的抱屈,沉下脸色问道,同时,他带来的侍卫已经将马车整个包围了起来。
“大人明鉴,小的到京畿来采买,不想却碰上了闭城,得知今日开城便一早往回赶。路上遇到这马车的主人,他们看我的包袱多,便主动提了要将这马车送给我。”他喘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我是万万不肯要的,正要开口拒绝,他们就在我眼前消失了,小人还一直担心是不是遇到了精怪。”
“他们朝哪里去了?”凌逸心中有些懊恼,他竟然没看出他们的伪装,亏得皇兄仔细交代过自己,皇后的一手易容术无人能及,他却有些轻视了。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声,大汉的脸腾地一下变得红彤彤的。这些人中不乏见了方才大汉得到赠车的事的,他们先前还嫉妒着,眼下看他吃瘪,倒觉得庆幸了。
“正是与这条路相反的方向。”大汉指了指他们来时的道路,一副怯懦的畏缩模样。
凌逸不再与他废话,急急调转马头向另一方追了过去。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还能不能追上他们,从头到尾自己竟都是被她牵着鼻子走,好一个聪慧的皇后娘娘。
追了十几里路,凌逸懊恼地喝止住了随行的侍从,这路越走越偏僻,往前是荆棘丛生的荒地,哪里有半点人烟的痕迹,他这分明是又被蓝珺瑶给摆了一道。
回去之后自然逃不了皇兄一顿责罚,派去探查的人也回来了,果然已不见了他的踪迹,他先前觉得那人熟悉,正是在宫中待了多时的南霜国六皇子,蓝珺瑶的师兄霜修景。
这厢蓝珺瑶却并非如凌逸所料,又摆了他们一道,而是他们被那四个巫族的人摆了一道。虽说蓝珺瑶原本的打算就是出城后弃马车转而回摩云谷,却在刚下马车时遇到了追踪他们而来的巫族长老一行人。
巫族长老不是愚笨之人,蓝珺瑶离开后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匆匆收拾了行李就来追赶。幸得巫族有独特的追踪之法,而他们的气息尚留,是以追踪他们到了城外。
他们的乔装打扮可以骗过凌逸,却骗不过手握秘术的大长老一行人。大长老以他们的踪迹为胁迫,这才使得他们暂时跟着大长老离开。
好在有千秋重锁在手,蓝珺瑶也不怕他们对自己下蛊,不过面对这些神秘的人,还是小心谨慎为上,她可没忘记前世任务中那个姿态诡异的献祭少女。
一行七人择了一条人烟罕至的路,蓝珺瑶他们并未同巫族之人多言语,双方心中各有计较,一时之间,只见他们匆匆赶路的身影。
脚下不停,他们已接连走了数个时辰,又是这样坑坑洼洼的路,即便是蓝珺瑶,都觉得有些受不住了。她腹中胎儿才堕下,本应算是小产好生温养着,她惦记着早日会到摩云谷,不想却出了这般变故。
走了这许久,只觉身子疲软,身上不停冒虚汗,连小腿肚都在轻微地打颤。寻着了一处荫凉的地方,蓝珺瑶索性一屁股蹲了下去。
天上日头近正中,身上的棉衣都被汗打湿,本就有些虚弱的身子经过这几日折腾,便积攒在这一刻爆发。蓝珺瑶只觉得凉意从脚底开始侵袭,渐渐到达四肢百骸。
霜修景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见状连忙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替她围上,云舒也要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却被蓝珺瑶制止了。眼下她们三人中不能再有人出状况了。
她朝外挪了挪,正好让暖阳照在自己身上,林木间被太阳投下各种形状的光影,大长老递过来一粒铁砂色的药丸,蓝珺瑶摇了摇头,她仍旧在防备着他们。
霜修景看她哆嗦地越来越厉害,干脆捉住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哈一口热气,又来回搓动着她冰凉的手,这番动作总不算是无用功,她的手渐渐回了些温度,不再凉入骨髓。
云舒在主子身旁矮下身子,手上用了力道,仿照霜修景的动作,在蓝珺瑶小腿上来回搓着,期望主子能好受一些。
大长老见她不识趣,冷哼一声,又转身回去了。又换了三长老过来,手上握着的,仍是那一粒药丸,他对着蓝珺瑶咧开一嘴白牙,劝道:“圣女,你就不要再固执了,有千秋重锁在你身上,即便我们想要对你下也不可能。”
他朝蓝珺瑶伸过手来,有些粗糙的掌心中躺着那一粒浑圆的药丸,他努了努嘴,示意蓝珺瑶将药丸接过去。
“多谢三长老好意,积年的老毛病了,我歇息片刻便好。”对待这位长老,蓝珺瑶的面色好了不少,却仍然回绝了他的好意。
蓝珺瑶原本打算,等过些时候,躲过了凌祈暄的搜查范围,她便带着无忧哥哥与云舒离开,与巫族人分道扬镳。哪里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入夜的时候,蓝珺瑶竟然发起热来。
平日里她鲜少生病,这场病挑中她身体最虚弱的时候,气势汹汹而来。如此一来,他们的行程便被耽搁下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