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拿着被剪碎的被褥出去处理,蓝珺瑶坐在书案前,眼下她有身孕的消息先要瞒着他们,若是让凌祈暄直到了,这孩子不一定能保得住,且她再离开也有一定麻烦。
孩子在腹中才一个月,若是再过三个月,小腹便会慢慢凸出,到时候就是有心想瞒着他们,只怕也瞒不住了,是以在这三个月内,她必须将一切事都打点好。
殿门被轻轻叩响,荣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娘,是良辰让我过来照看着。”
杯中的茶才沾到唇边又被她放下,往日里无所顾忌,而今一应吃穿用度都应该考虑到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势必要小心谨慎。
蓝珺瑶招呼荣华进来,吩咐他去沏一壶热茶过来。“这几日我胃口不好,吩咐小厨房做些清淡的东西送过来吧。”在他走到门口时,蓝珺瑶又加了一句。
荣华端着茶壶下去了,蓝珺瑶却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才能保障哥哥在这次南下中平安无事。虽说秦三娘做事无可挑剔,她选中的人定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只是她心底总盘踞着一抹担忧,想来还是要让林掌柜挑些人过去。
这样的想法很快又被否定,若是自己离开之后,凌祈暄有心要查,一定会顺藤摸瓜,查到林轩身上。只是若不从他哪里调派人手,自己手中又有什么可用的力量呢?
荣华小心翼翼地将茶水斟到桌上的杯子里,针尖似的茶叶在杯子中央打着旋不肯沉下去。蓝珺瑶觑了一眼,道:“以后的茶水莫放茶叶,雨后新茶也收起来吧。”
这三个月正是婴儿成形的关键时期,用食方面要特别注意。蓝珺瑶说了几句,又怕荣华会猜到些什么,命他到太医院开几副通肠胃的药,谎称这两日有些积食,且用药不宜太猛。
荣华看着娘娘苍白的面容,又嗅到了空气中残余的血腥味道,只当自家主子是被那个狐狸精给气着了,生怕主子再出什么意外,便急急地去寻太医去了。
蓝珺瑶松了一口气,好在是荣华在这里,若是良辰那小丫头,只怕不好这么糊弄过去,这个小丫头近些日子在宫中锻炼成了人精一般的人儿,平日里揣摩主子的心思总有八成是一猜一个准。
这两人跟在自己身边她倒是省心不少,虽说年岁不大,比宫里那些老油子少些历练,然贵在他们这时最容易吸收新的东西,想必这一番历练后,日后不管跟了哪个主子,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才。
蓝珺瑶想着不由发笑,她只能保证在离开前尽量替他们寻一个妥当的去处,不至于让这些人因为她的离开而受到牵连。
看着这两人,她脑中忽然有灵光闪过,不禁暗骂自己蠢,她手中也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只是她下意识地将他们当作昔日那些小鬼,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也该让他们出去历练一番了。
这段日子以来琐事缠身,她不曾踏足那里一步,不知道那些小鬼现在变得如何了?她这个主子怕是最不负责的主子了吧,只把他们交给林掌柜教习,她有多久不曾见过他们了。
此番让他们暗中保护卿月哥哥,既算作是入世历练,又可省去自己许多心思。只是临行之前她还要出宫同他们见上一面,有些话要亲*代与云卷云舒兄妹两人。
蓝珺瑶嘴角露出会意的笑容,然他们初出茅庐,恐有不足之处,还需另外一股力量与他们同行。这几日都没有舅舅的消息,不知他是否还在为娘亲的死因忙碌着。
前去保护卿月哥哥的人必然要暗中行动,不知前方还有什么样的敌人潜伏着,那位琴贵妃既是巫族之人,指不定便有巫族的同伙受她指使意图对卿月哥哥不利。千秋重锁不能让卿月哥哥带在身边,蓝珺瑶思前想后,能够与这些神秘力量一较高下的唯有北若表哥。
这样出去见人到底会让人看出些不妥,蓝珺瑶取过挂在一旁的帕子,沾了水在眼圈下轻轻揉着。荣华端着小厨房熬好的燕窝出来时,她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她耐着性子将一整碗燕窝吃下,这才在荣华惊诧的目光中起身。良辰还没回来,她便差了荣华着人去请舅舅来宫中一趟。若是卿月哥哥出了什么意外,想必舅舅也无法同祖母交代。
等待的时间里,蓝珺瑶在宫中慢慢走着,先前架在湖边的秋千被宫人们打理得很干净,蓝珺瑶才靠近了些,只觉水腥气铺面而来,方才才塞满的胃里开始翻腾。
她忙走开了些距离,才觉得胃里边好受了些。这一番折腾下来,面上才涌上的血色又悉数褪去,荣华在一旁看着,有些埋怨地念着:“主子,若是肯听奴才一句,吃了药再过来也不会这样了。”
话虽这样说着,他手下的动作却没停,扶着主子在一旁坐下,一路小跑取了茶水过来让主子漱口。
透着丝丝甘甜的茶水压下心头的翻涌之意,蓝珺瑶不得不将会面地点挪到了小亭处,主仆两人一坐一站等着凰云清的到来。
确如蓝珺瑶所料,凰云清这几日在为妹妹之死奔波劳碌,两日前有探子回报,发现了蓝相爷夫妻之死的线索,即便只是一丝不明显的效果,凰云清也不会放过。
这两日他早出晚归,错过了宫中许多消息,就连蓝卿月作为钦差大臣南下治水患的消息,他也是在他离开后才知晓的。
今日凌晨凰云清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了驿馆,梳洗之时恰巧听到驿馆服侍的奴才在说蓝将军南下一事,他侧了耳朵去听,这才惊觉事情的不同寻常之处。
他本要进宫找蓝珺瑶问个究竟,不想她已派了人前来请他,凰云清还来不及用早膳,便随着他们一同进宫去了。
凉亭中舅甥两人相对而坐,周围的宫人都被荣华打发了去,良辰与他一前一后守在不远处,防备着有人偷听。
石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两人的面色都不轻松,沉默之后蓝珺瑶率先开口:“舅舅,娘亲的事舅舅不必再查下去,若是时机成熟,我自会将此事详细说与舅舅听。今日请舅舅前来,是有一事要托付舅舅。”
“可是卿月之事?”凰云清原本是打算从他们兄妹二人口中问出些什么,奈何他们一个比一个口风紧,他只好自己着人去打听。眼下这个外甥女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自然万分同意。
“正是。”本是一家人,蓝珺瑶也不打算瞒他什么,况且即便是自己有心隐瞒,就要舅舅派人稍加打听,一样能明白事情的始末。与其通过别人的口知道,不若自己亲口告诉他。
当下蓝珺瑶将南下治灾一事详细说与舅舅听,其间一并将自己的揣测也说了出来。若不是琴贵妃通晓蛊术,蓝珺瑶根本不会将她放在眼中。
听完她的话,凰云清那张疲惫的脸更显沉重了。先前他就命人查过那个琴贵妃的底细,然所有的调查结果都表明,这个女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般,过往一丝线索都没有,能有这般手段着实证明这女人不简单。
琴贵妃对凌祈暄下了命蛊一事,蓝珺瑶并未告诉凰云清,事关皇室辛秘,这件事若流传出去定然会在百姓当中引起恐慌,这样的事是她不愿看到的。
“北若那里我与他商量,只是你一人在宫中,切记要加强防备,以免给了她可乘之机。”眼下他最担心的反而是这个外甥女,民间百姓对那位贵妃娘娘多有所诟病。
宫中流言不断,皇帝比照民间夫妻相处的方式,接连十日宿在琴贵妃宫中的消息他亦有所耳闻,若是照这样下去,只怕宫中的人一个个攀高踩低,她在宫中的日子岂不是难过?
“舅舅放心,我自有克制她的办法,只要卿月哥哥平安无事,她便奈何我不得。”有千秋重锁在手中,蛊虫便不能近自己身前半分,她的性命倒是无虞,怕就怕卿月哥哥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卿月那里你不用担心,有北若在他身旁,蛊虫不足为惧。”凰云清端起桌上的水呷了一口,凉意抚平喉咙处的干涩,他起身告辞。
她还要再出宫一趟,与林掌柜和秦三娘见上一面,有些话必须当面同他们交代清楚,云卷他们此行将要面对的,不再是以前的小打小闹,也要细细叮嘱他们,若是当真遇到了拼不过的敌人,保全自己的性命重要。
蓝珺瑶揉了揉鬓角,她习惯了忙碌,这样的生活会让她觉得真实。若是日后离开了皇宫,便依着游记所书的,到各处去转一转,有许多稀罕的东西是连她也眼馋的。
蓝珺瑶才起身,又狐疑地转过头来,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方才殿门方向有两道炽热的视线射过来,等她转头去看,却又没了痕迹。若不是自己的错觉,便是当真是有人在监视着养心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