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宋濂正与怀中透着娇媚的第十八房小妾闹情趣,这浓妆艳抹,穿戴金银的女子是他新近才纳进府中的。他最喜欢与她调笑,一口吴依侬语听得他半醉半醒,只觉生活无限美好。
这番小厮急急来报,一脸死了亲爹的模样,宋濂还来不及斥责,就见他‘噗通’一声在自己面前跪下,声泪俱下地将事情的经过与他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平日里在主子面前鞍前马后惯了,口才锻炼得越发精炼,即便是称作三寸不烂之舌之舌也不过分。事情到了他口中,必然会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他这一张巧嘴,只怕能将死的说成活的,黑白亦能颠倒。
宋濂听到儿子的手疑似被废,哪里还坐得住。一把将腿上坐着的新欢掀翻在侧,脸颊两侧的赘肉不住颤抖,“来人啊,快去将公子给我救回来。”
那十六房小妾心中虽然不悦,面上却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若说进宋府,第一件紧要事便是摸清这家中谁的分量最重,老爷心中各房的低位如何。偌大的宋府之中,只有少爷一根独苗苗,老爷对他怎会不宠爱。
小厮的说辞自然与事实反着来的,只是经过他的加工,事情听在宋濂耳中,就变成了两男争一女,无端连累了在一旁经过的自家儿子。
他虽对自家儿子的脾性了解甚深,但此刻理智着实被怒火烧得半分不剩,哪里还会去思索小厮的说辞是真是假。颤抖着满身赘肉,他纠结了府中大军,带着前来报信的小厮,浩浩荡荡地朝事发地迈进。
宋濂坐在轿中,不住地催促轿夫加快速度,只怕自己慢上半刻,儿子就没了性命,只恨不得替轿夫多安上两条腿。他们宋家五代单传,到了他这一辈,虽说妻妾娶了不少,却只有正室下了一个蛋,宝贝得紧,不容得出任何差错。
宋颐小的时候,也称得上聪慧,吟诗作对不在话下。只可惜到了后来,他老子小妾越娶越多,老娘又早早归了西,十几个姨娘个个对他宠溺异常,他才变成了今日这番模样,若不是她们溺爱,现下虽不说入朝为官,却不会如此纵情酒色。
自从十二岁之时,亲眼目睹了一场他老子和姨娘的活春宫,这小子按捺不住,第二日便寻了小厮到烟花之地亲身实践。买下花魁一夜春宵,他心中微起波澜。
怪不得家中姨娘越来越多,原来女人的滋味竟是如此美妙。与那枯燥的字体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从那以后,他便日日流连于花红柳绿,在肾亏的路上越走越远。
远远地到了近前,宋濂晃悠着一身肥肉从轿子中奔了出来,此时看过去,竟没有丝毫笨拙的迹象,简直可称作一个灵活的胖子,如一尊大神轰然降临,四周围着的人看到这熟悉的“父母官”,心中顿时升起不妙的感觉。
他来不及看清背对着他站立的三人,已到了自己儿子的面前,人肉小山遮挡了身后一众人等的视线。宋颐一见自己的老爹,脸上委屈之色登时显现,只差扑在他怀中嚎啕大哭了。
宋濂心疼地扶起儿子耷拉着的手肘,又怕力道不对弄疼了儿子。此刻宋颐手腕处肿的像个发面馒头,与传说中的红烧猪蹄无二样,手腕处钻心的痛痒让他惨叫连连。
宋濂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耳中听着儿子堪比杀猪的惨叫声,再也按捺不住。将儿子交给一旁跟过来的小厮,这才陡然转过身来,面对着对面的三人。
这一看不当紧,却发现对面三人早已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了,这三人,宋濂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了,他猛然用手撑住额头,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周身的怒火也在一点点湮灭。
“宋大人,别来无恙啊。”蓝珺瑶从三人中迈出,朝前慢慢踱了几步,面上挂着浅浅笑意,从她露在外的那双眼之中,可知她心情必然愉悦。每次见他,都会发生这么有意义的事,想到事情的最终解决方式,她心情顿时变得无比灿烂。
“靖……蓝小姐别来无恙。”宋濂万万想不到,小厮口中那罪不可恕的三大恶人居然就是眼前三人,若早知道是他们,打死他都不会走这一遭。
蓝珺瑶但笑不语,银铃般的笑声隔着面纱远远传开,停在人耳中只悦耳可言。围观的人眼见这番情景,不禁对眼前三人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他们是什么人?平日里半点都不吃得亏的父母官大人竟然软了下来。
有心思聪慧的人从京兆府尹口中捕捉到一个字眼,‘蓝’,东凌蓝家人家只当朝宰相一家,他心思几转,一个念头被他抓住,难道眼前的女子竟是蓝相之女,皇上身边的靖安修仪?
再想一想有关她的传言,他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只聪明地选择了继续观望。好嘛,怪不得如此震惊,原来背后竟有这样硬的后台。同时,对她身旁两位‘男子’的身份也稍加猜测。
宋濂像等待身旁一样,庞大的身躯衬得眼前女子越发娇小,只是额头上却不断有冷汗冒出,结成大滴汗珠,‘啪嗒’声声落在他脚旁的石砖上。
宋颐原本指望宋濂替他报仇,眼中希冀的光芒颇浓,却不想他老子在这三人面前竟也软了下来,再听到宋濂对蓝珺瑶的称呼,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父亲归家那日的场景尤在脑回放。
宋濂被蓝珺瑶敲诈一番过后,回府便告诫府中众人若遇上这位姑奶奶,一定要退避三舍,若不遵从后果自负,哪里会料到今日儿子又惹上了她们,他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灰暗了。
要命的是,眼前三尊大佛哪个都不是易相与的,那位一直没有响动的八皇子,于他而言便是煞神,平时躲都躲不及。还有让他最头疼的意味,那手持折扇蠢蠢欲动的男子,却是当今陛下最为宠爱的十三公主扮作了男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