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不装修,晚不装修,非要这个时候装修,真会给别人添麻烦。”
碎碎念着走在心胸外科安静的走廊里,柳智恩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平底鞋走出了大刀剌地的架势,就差冒出点火星来了。
“Unnie,没什么事的,我本来就打算去徐……”
背着书包的柳智敏紧赶慢赶走在姐姐身后,陪着笑脸。
“徐佑丽吗?Unnie从来不禁止你和她打交道,也没觉得她是坏孩子,但是她爱玩也太能玩了,现在是毕业考试前复习,要是让你和她连着在一起住几天,那你还复习不复习了?”
头也不回,打断妹妹的话,柳智恩仗着清晨时候人少,说话也不怎么压低声量。
柳智敏很快就要面对毕业考试,本来是要在家里自习几天备考的,结果楼上的新邻居却开始装修,还拎着小菜、陪着笑脸专门来她家打招呼问好。
柳家父母自然没得说,想说两句的柳智恩这一下也开不了口,只好重新找地方,安排被装修噪音折腾得英语听力都做不了的柳智敏。
今天白天就由柳智恩先临时把妹妹带到律格医院安置。
虽然柳智恩在心胸外科没有办公室,但是林增羡有,而且林增羡今天不坐诊,办公室是空着的,有钥匙的柳智恩打算临时借用一下。
平时柳智恩就可以进林增羡的办公室休息,林增羡要么就在柳智恩来的时候把办公室门大敞着,要么就让柳智恩定好时间来,自己那时候离开办公室。
当然,柳智恩也没有很经常去,前提是不影响林增羡工作和休息。
嗡嗡嗡……
从口袋里抓出手机,还略在气头上的柳智恩深吸一口气,然后接通了电话。
“前辈?我是智恩。”
声调一如既往的甜美,语气恭敬,柳智恩此刻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刚生气过。
“智恩啊,你现在到医院了吗?”
是手术科的护士长。
“是,我在医院。”
柳智恩说话不变,只不过蹙了蹙眉。
这个时候,我要是不在医院,那不得算我迟到吗?
“那你来一下手术科吧,我听说林医生今天不坐诊,现在需要你帮忙,只是一会就好。”
说到底,虽然不是专职,但柳智恩都是手术科的护士,现在借调心胸外科,不代表就不做手术科的工作,护士长的话是必须听的。
前辈使唤后辈,在这个地方本就没有多少道理可言,更何况这位前辈与其他人相比,说话已经算客气了。
“好的,前辈,我马上就到。”
结束通话,柳智恩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翻了翻白眼。
“你自己去吧,就是那间办公室,该注意什么不用我教,你肯定都知道。”
把钥匙递给妹妹,指了指林增羡的办公室,柳智恩又像大刀剌地一样地转身往手术科走。
抿了抿嘴唇,揉了揉陪笑得有点腮帮疼的脸颊,柳智敏忽闪着眼睛,走到林增羡办公室门前。
“那个……打扰了。”
对着门板微鞠躬,柳智敏放入钥匙,慢慢打开了门。
轻手轻脚走进去,又慢慢合上门,柳智敏扫了一眼因为拉着窗帘而视线昏暗的室内,按下了门口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灯。
“哎?”
抬手捂住了差点发出声音的嘴巴,柳智敏探着脑袋,绕着走向沙发。
高挑修长的身形,裹着一块毯子,蜷缩在沙发上;
眉头微蹙,嘴唇稍稍有一点干裂,额头上一层薄汗;
是睡着的林增羡。
原本打算出门随意走一走,结果就那么漫无目的地到了律格医院,一开始是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白大褂发呆,最后慢慢有了一点困意,林增羡干脆盖上毯子,在沙发上打盹,就这么再次入睡了。
只不过,似乎仍旧睡不安稳。
看清是林增羡以后,柳智敏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是退回到门口,抬手按住墙上的开关,把灯关了。
“Unnie不是说林oppa今天不在医院吗?”
重新挪到沙发旁边,柳智敏慢慢蹲下,看着林增羡的眉眼。
睡得这么不安稳,是梦见了什么?
[我比你年龄还小的时候就出国读书了,这十几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我也很想身边能有家人像你姐姐说你那样说一说我。]
[要珍惜。]
曾经在江边,林增羡说过的话和那时的神情忽然掀开了记忆的一角,柳智敏没由来地觉得心情往下坠了坠。
捏了捏手机,她犹豫了片刻,向林增羡伸出了食指。
指尖轻轻落在林增羡的眉头上,极谨慎地控制住力度,缓缓移动,尝试着想要抚松那些绷紧的线条。
嗡嗡……
手心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柳智敏吓了一跳,勐提一口气,急忙收回食指,脚一歪,坐倒在了地上。
[柚子,我买了好多零食等你来呢,真可惜。]
是徐佑丽的消息。
[你吓死我了!]
没怎么过脑子,柳智敏就把这行字发了出去。
[吓?你做什么呢?你不来,我可伤心了,都已经吃了两包薯片了。]
徐佑丽的回复很快,应该是拿着手机专门在等。
[少吃一点,先看书,这次是毕业考试,你这次要是没考过,我可真的帮不了你。]
扶了扶额头,柳智敏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夸好友心态好,还是该说她几句心太宽。
[放心,高手总是最后才登场,这次没问题啦!]
大大咧咧的文字跳到手机屏幕上,柳智敏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抓了抓头发,她打算站起来,好好打字说教说教这个徐佑丽。
“啊……”
从“坐姿”转为“蹲姿”的时候,她看到了林增羡睁开的眼睛。
于是,毫无心理准备的她,吓了一跳,脚一歪,又坐倒在了地上。
“林哥哥,早上好。”
咽了咽喉咙,柳智敏睁大眼睛,颇有些憨气地抬手挥了挥。
“早上好。”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林增羡翻身坐起,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依然是那个梦。
只不过,就在手术刀开始灼烧的时候,梦境再一次被中断了。
拍在额头上的手忽然停顿,林增羡的指尖摸索着触碰到了眉头上。
那份残留的、柔和的感觉。
“谢谢你。”
初睡醒时的、略哑的男声。
“哎?林哥哥,你说,什么?”
被吓了两跳的、还在手足无措的女声。
话音落下,空气短暂定格了片刻。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