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家宴’,终于在安定祥和的氛围中结束。
朱元章、朱缺两个人,酒喝得都有些高,勾肩搭背,摇摇摆摆,迳直出了庄子,向朱缺的‘实验田’走去。
张彪、朱标二人紧跟其后。
红泥则抱了几件丝绸汗衫,快步撵出来:“少爷,换一身衣服再去,夜风凉!”
眼见得前面几人扬长而去,红泥气得不行,跺一跺脚,都着嘴折回院子,指着沉杀的鼻子就是一顿数落:“少爷跟外人出去,你也不知道出去保护的,哪有这般当管家的!”
沉杀冷着脸:“就老爷和堂少爷?再来上七八个,都不是少爷的对手。”
话说过,似乎又觉得不太放心,干脆直接出门,几个忽闪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这便是土豆?”
站在田埂上,眼瞅着一大片略显干萎的秧苗子,却不见一颗粮食,朱元章有些疑惑的问道。
“对,这便是土豆。”
“这玩意可是好东西,乃海外异种,儿子当年逃亡要饭时意外发现的,当时只有七八颗蔫蛋蛋,花费了整整八年时间,精心培育、繁殖,方才有此规模。”
朱缺脚底下踉踉跄跄的,走到一株秧苗子跟前蹲下,“来,爹,你亲自刨一窝,儿子给你烧着吃。”
朱元章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原来跟落花生一样,果实结在土里啊?”
他刚刚蹲下身子,挽起袖子便要去刨土,却被朱标快步抢上前来一步:“大伯,还是我来刨!”
“你算老几?”
朱缺看着这小白脸就不顺眼,一把拨拉开,“这些土豆,是我送给我爹的,你一个侄儿,凑什么热闹!”
朱标:“……”
够了!
这小子是没完没了还!
“朱缺兄弟,你……”
“我什么我?看你那双爪子,干过几天农活?指甲也不知道修短些,你练九阴白骨爪的啊?一爪子刨下去,就算是一颗狗头估计都抓烂了,还刨土豆?”
朱缺毫不客气,一把扒拉开朱标,对朱元章说道:“爹,你自己刨,这是儿子送给爹的,其他任何人想动爹的东西,儿子弄死他!”
朱元章:‘这儿子,能处!’
眼瞅着大儿朱标吃瘪,老朱的心里头其实还挺乐呵,当太子嘛,免不了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让他在朱缺这里吃点瘪也算是一种历练,总比在朝堂上栽跟头好一些……
“好,爹亲手刨!”
朱元章是庄户人家出身,说干就干,挽起袖子就是一顿刨。
第一颗,足有徐达的拳头那么大。
第二颗,足有汤和的拳头那么大。
第三颗,约莫跟朕的拳头一般大。
第四颗,嗯,差不多也就是马皇后的拳头那么大……
……
七八个呼吸后,一窝土豆便被完整地刨出来,堆成一小堆,朱元章仔细数了数,十六颗。
其中,最小的差不多就是一粒小葡萄。
“怎么样,爹,”朱缺嘿嘿笑着,抓起一颗土豆,在手中掂一掂,“这一窝长势一般,而且,还没有成熟,不过,烧着吃完全可以了。”
“就这?还算没成熟?”朱元章其实早就惊呆了。
这玩意的产量……
他早就有所准备,一亩地多少秧苗子,一株秧苗子下面,藏着大约几斤土豆,他心里随便一合计便有了底儿。
“如果都是这样的长势,这一亩田,最少在三千五百斤左右。”朱元章抓起一颗土豆,用袖子擦拭几下,直接就是一口啃下去。
卡察!
朱标上前一步要阻拦,却已然来不及了。
朱缺却蹲在‘老爹’面前,似笑非笑的瞅着,眉眼之间,蕴藏着一丝得意之色:“爹,这玩意生吃也可以,不过,口感一般,吃多了还会窜稀。”
“啊?咱还觉得挺好吃呢,哈哈哈。”朱元章将一口生土豆嚼了又嚼,最后终于还是吐掉了。
味道有些怪。
不过,以他的经验来判断,绝对能吃饱人。
“儿子,这土豆要烧着吃?”
“可以烧着吃,也可以煮着吃,还可以炒着吃、炖着吃、炸着吃,只有你想不到,就没有土豆做不成的食物!”朱缺很肯定的说道。
朱元章听得一愣一愣的,跃跃欲试:“要不,弄几样让爹尝尝?”
朱缺笑道:“走,咱给爹露一手!”
说着话,他转头瞥一眼杵在一旁的‘堂哥朱大标’:“大哥,抱土豆。”
朱标:“……”
看着父皇欢畅的模样,朱标根本就不敢吱声,只好将一窝土豆都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掉下一颗又要被朱缺那小子数落。
“张彪,难得今晚少爷高兴,再刨几窝,让大家都尝尝鲜!”朱缺回头招呼一声,与朱元章勾肩搭背的回到庄院。
“红泥,黑妞,快过来帮忙!”
红泥、黑妞两个丫头赶紧出来:“少爷,咋了?这就要泡澡按摩踩背一条龙?”
朱元章听得一头雾水:“儿子,啥……叫一条龙?”
“我们年轻人的玩法,你一个老汉打听什么?”朱缺嘿嘿笑着,拍拍老爹的肩头,“等你给我娶几个后妈了,儿子教你几招,如何?”
“嘶,那不成!”朱元章嘴角一抽抽,“爹年纪大了,生意上忙,日理万机的…这精力上恐怕有些不济……”
然后,二人相视一笑。
嗯,这就很默契了……
“等会儿张彪、堂哥他们抱回来土豆,你俩帮忙洗干净,我给你们露几手绝活儿。”
“哇,少爷又要创新菜啦!”
“快快快,让几个厨娘先别熄火!”
红泥、黑妞两名小丫头,欢天喜地的跑去了厨房,很快的,厨房那边又传来一阵欢呼声。
朱缺忍不住摇头叹气:“啧,这人呐,太优秀了也不行……”
朱元章瞅着‘儿子’装逼,忍不住就想一鞋底子抽过去:‘这臭小子,明明就是一位隐世高人,偏生做出一副纨绔子的样子,还真让人捉摸不透呢……’
‘只不过,该给儿子赏赐点什么呢?’
“儿子,来,趁着没人,咱爷俩掰扯掰扯?”朱元章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俨然一副老太爷的架口。
“跟你?”朱缺嘁了一声。
“混账!”朱元章终于忍无可忍,“跟你老子说几句话咋了?翅膀硬了,看不起爹了?”
朱缺无精打采的倒在一张马扎子上,呻吟着说道:“爹,你就饶了儿子吧,有闲扯的功夫,你闭目养神一阵子就不香吗?”
朱元章:“……”
这是被人给嫌弃了?臭小子!
“儿子,给你露个底儿,爹现在的生意做得很大,跟朝堂上一些大人物也多有交往。”朱元章也躺下来,老神在在的说道:“要不,爹给你弄个官当当?”
朱缺懒洋洋的说道:“不干。”
朱元章:“为何?”
朱缺郁闷的说道:“当官的,睡的比鸡晚,起的比狗早,还搞不到多少银子,没劲……”
朱元章:“……”
这位大明洪武皇帝,觉得自己的嘴皮子上也快起泡了,无论什么话,在这坏小子嘴里吐出来,咋就如此难听呐!
“儿子,那你说说,胡惟庸为什么会倒灶?”朱元章终于问出心里话。
“很简单,阶级斗……咳,说了你也不懂,”朱缺兴致缺缺的说道:“一句话:道不同,你死我活。”
“道不同,你死我活?”朱元章一愣。
“对,不仅胡惟庸要倒灶,就连李善长、郑遇春、朱亮祖等淮西勋贵,以及那些个贪官污吏、豪门世族都要倒灶。”朱缺懒洋洋的说道。
朱元章忽的坐起身来。
然后,慢慢躺平。
‘奇怪,咱好像还没这么想过啊?’
‘而且,这怎么又跟李善长牵扯上了?他不是已经致仕了么?’
‘不过,这个想法……’
“少爷少爷,出事了!”
正在这时。
突然,两名庄丁快步跑进院子,大声喊道:“少爷,有人攻打咱朱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