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川坐在苏振云的床边，看着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的他，鬓间的白发显得格外明显，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苏墨川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着他，原来时光在他身上一点儿都没有客气，给他留下了这么多的痕迹。每次回家的时候，苏墨川几乎都是不耐烦的，看上一眼就马上离开，而苏振云也每次都用那些恶毒的话来对他，让苏墨川连看上他一眼都不想，不知不觉之间，父子俩已经这种状态了好久，他们都没有给对方一个机会，去仔细了解对方。

“要喝水吗？”苏墨川看着睁开眼睛的父亲，声音有些柔和的问。苏振云没有想到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会是他，有些怔忪，也因为刚刚做完手术，喉咙仍旧沙哑的说不出来话，只能点头。苏墨川温柔的把他扶起靠在病床上，体贴入微的递过水，或许是多年没有这样的场景和接触，两个人都显得异常尴尬。半晌，苏墨川看着他，轻声说：“爸，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你不用回答我，只是听就行。”

苏振云点头，二十年后，第一次听着他跟自己说那些从未开口的话。“我原本恨你，因为你总是把你想要的东西强加在我的身上，从来不问那是不是我想要的。从小就是这样，你带着我去各种场合参加聚会，那里的人看着我的眼神都是不屑的，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而我只是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我知道你是想要让我提前适应那里的生活和氛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时候我正是应该回家做作业之后尽情玩耍的时候？”

“我知道我生在苏家，就要继承这一切。我从来没有抗拒过，可是你一次次的加重我的压力，让我不得不反抗。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也曾经有过一段时间，认真的学习公司的事情，甚至我去公司实习的时候，股东们都在夸我，说我做的很好。我回家虽然没有说，但我仍然是期盼着你能够鼓励我一句，甚至只是说上一句，不错。这就够了，可你从来都没有。你还记得我第一次签好合同后，回家你对我说的是什么吗？你说，我签的合同比平时签的价钱要少很多，你骂了我一顿。”苏墨川像是积压了多年一次性爆发般，苏振云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苏墨川声音逐渐开始变得有些颤抖，他握着的杯也开始渐渐用力，骨指分明。“我从来不奢求你能够像其他父亲一样，带着我去游乐园之类的地方。因为我知道你要忙公司的事情，我也试着去习惯这一切。可是你对我这么多年，一次赞扬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坚持下去？上战场的人，还没有等出去，就被家人说你肯定不会赢！签了合同之后被家人说，你签的根本不对。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理吗？”苏墨川说到这儿，根本继续不下去，只能是停下来低着头。房间里安静的不像话，苏振云眼眶有些湿润，他看着那成长的很优秀的儿子，他其实心里是为他自豪和骄傲的，可是他永远都觉得他可以做的更好，才会那么严格的要求，没想到会让他这样想。

“对不起。”苏振云沙哑的嗓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墨川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看着他。似乎不相信这句话是从他父亲嘴里说出来的。“我以为我那么做是对你好，但你说的对，每个人的人生都是靠自己走的。我当年也是没有听我父亲的话，才有今天的成就。是我的错，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去做吧。我会支持你。还有，你的那些画，其实本来也是有人愿意买的，只不过我想要你过得生活宽裕些，让他们多加了一些钱而已。你也不用太灰心。”苏振云说完这话，苏墨川刚涌来的感动立马消失殆尽，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那个褪去了霸气，显得有些平易近人的老人，说：“你这样说更伤我自尊，好吗？”

苏振云耸耸肩，两个人在房间里爽朗的笑着。“南晴雨那件事情，我跟你道歉。”

“不用，其实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而是替你说话。如果不是因为她劝我，开导我，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心里话，我也不会来医院看你。所以，我觉得她是挺伟大的，现在你还反对我们两个吗？话提前说到这儿，就是你反对我也会跟她结婚的。所以你的意见基本处于无效的状态。”苏墨川一连串的话说完，苏振云无奈的说：“你都说到这儿了，我还能怎么办？等我出院之后，你们找个时间回家一趟吧。”

“嗯。”苏墨川点头，温暖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感觉连心都是暖的。他第一次觉得，父亲是个温暖的称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