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跑得很急,撞在聂秋身上,却没想到撞了一个满怀,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地上,摔了一个屁股蹲儿来。
沙长青护主心切,赶忙把小祖宗扶稳了,跟着迈上一步,看样子想要对小娃呼喝两句,可是等沙长青看仔细了那个小娃的样貌,嘴巴里的正要涌出的喝骂忽然变成了一声惊呼:“这个小孩子...”
转而,沙长青看向聂秋,道:“你不觉得他长的很像你吗?
此刻聂秋也看清楚了,跌坐在地的虽只是个小娃娃。肉呼呼的娃娃脸,倒是和那聂秋有着七分神似。换句话说,这小娃娃简直就是和聂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若非聂秋敢肯定自己不是范琦,处处留情,寻花问柳。不然真的会以为这是自己的孩子。
但实际上,这娃娃活脱脱的,年幼时的自己
小童不理会沙长青,拍拍屁股和膝盖上的灰尘,站起来,对着聂秋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是我毛毛躁躁撞到先生,对不住。”
聂秋吃不准这个年幼的自己是不是也只会说一句话,当下也没去转开话题,只是摇了摇头,客气道:“不妨事,没要紧的,你摔疼了没有?”
对着年幼的自己说出这番话,总觉得有些奇怪。
“我没事,一点也不疼。”小童仰着脸冲着笑了笑,但马上又迈出一步,挡在了聂秋的去路上,仿佛怕他跑了似的,又继续道:“我已经道歉于你,现在该你给我道歉了。”
到这城中后,除了沙长青外,唯一一个和他说出第二句话的人,正是年幼时候的自己。只是见得他一身绸缎的衣服,倒是富贵的很。印象当中,聂秋只记得小时候自己连饭都吃不饱,那时候母亲聂青崖最大的担忧就是饿着自己。怎就会有这么一身华贵的绫罗绸缎的衣服?
然而在这大街上行走,谁都没注意对方、不小心撞在一起,本来也不存在谁对谁错,道一声对不住是懂礼数,不道歉也谈不上如何可恨,不过‘我道歉之后你也得道歉’,这样的人实在不多见。
聂秋不忙道歉,而是反问:“相撞后你站起来就走,我也不会怪你什么。又何必你先道歉于我、我再向你讲对不住,你不觉得麻烦吗?”
小童一本正经地摇头:“不可以。我没看到你,是我的不对;你没留意我,是你的过失,所以你我才会相撞。因为我有错,所以我要道歉,这是公道;但你也有错,是以也得向我道歉,这才是公道”
小童果然不嫌啰嗦,仔细讲解了一番,听到这么个小玩意儿一口一个公道,即便身处于诡异城中,聂秋也不禁莞尔:“怎么你这么讲究公道,这两个字对你很要重要?”
这次小童神情更加郑重了:“要紧得很,我志在金榜题名,寻那百子宴的头名。家父常言道,长兄为父,昨儿个我得了一个小弟弟,我得起个表率,日后也要教我小弟弟如何正经做人。家里的师傅常说,天道就是公道,教导我我时时刻刻凡是都要讲求公道,莫看我现在没什么本事,但每日思索考虑,总有一天会发现是没错的。”
这娃娃认真的模样,竟让聂秋无言以对,只有点点头:“刚刚相撞,对不住你。”
话一出口,小童儿爽朗做笑,不在耽搁,迈步就跑开了。娃娃的动作挺快,让聂秋都没来得及再多问其他。
聂秋和沙长青面面相觑,阴鬼沙长青犹豫着:“这、这就让他走了?好不容易待着一个说人话的。”
聂秋说了声:“追去。”一人一鬼拔腿就去追赶小童,不过聂秋多出个心思,没有直接撵上去,而是加快速度从旁边道路小小绕了半圈,截住了小童,并且完全是故意的撞了上去。
才不到一刻过去,红袍小老祖就不认得他们了,一切又都重新来过一遍,小童跳起来,先向聂秋说对不住,跟着又要聂秋向他道歉……
正当此时,日上三竿,却是空气燥热难耐之时,聂秋和沙长青两个眼前人影一闪,面色威严的身着锦缎长袍的老者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仔细观瞧那老人,竟然是当朝宰辅房玄龄!
惊喜同时心里还有点怀疑,沙长青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傻话:“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们随我来。”却看到那房玄龄言罢,大手一挥。片刻之后,聂秋已经置身于一间房屋之中
地面结实、墙壁微凉,这屋子是真的。屋子面积不小,桌椅板凳一应俱全,三两个丫鬟在四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一处摇篮。
摇篮之中有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正抱着脚丫子往嘴里送着。手腕系着一根喜庆的红绳,绳子上有铃铛。婴儿端的是可爱,热的周围那三两个丫鬟咯咯娇笑不止。
婴儿是那嗷嗷待哺的年纪,头上就有一撮乳毛儿。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四周,显然,着婴儿也是这虚幻城市中的一部分!
聂秋好奇的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屋外亭台楼阁,好一座气派的大宅。
房玄龄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对聂秋有何不解,待会便会知晓。
聂秋先依着晚辈的礼节做好,站在那屋子的一旁。
不过多时,门外果真传来了些许脚步声,却看到刚才那撞在聂秋怀里的少年一头冲进了屋子里。
“大少爷!”
三个丫鬟同时行礼。
“你们忙你们的,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小弟!”孩童说着,对待家丁倒是极为亲切,三两句话说完,便搬着一个小凳子站在了摇篮的边。
“二少爷很健康,很喜欢笑。”
一个丫鬟手伸出来,极为小心谨慎的触碰着摇篮中婴儿的脚底。有些溺爱的逗乐了那个婴儿。
而那撞在聂秋怀里的孩童则自顾自的捧着腮帮子,看着自己的小弟,脸上露出了一抹愁容:“可惜了,爹爹**人所害,如今被困在天牢里。不过不碍事,爹爹官拜兵部左侍郎,又是淮阴侯。陛下念旧情,定然能够查清楚个所以然来!”
虎头虎脑的孩童踩在板凳上,踮起脚来,很勉强的伸出手指头来,轻轻的勾着那襁褓婴儿的手心。
兄弟连心,聂秋和沙长青在一旁看起来,却也是极为温情的一幕。
而正当此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紧随着,屋门被人从外硬生生的撞开!
“大少爷,不好了。门外来了一队御林军。领头的是天策府的神将,说是侯爷罪名已定!大小姐让我来,把你带走,离开长安!”
听闻仆从此言,小屋里顿时乱作一团。几个丫鬟急的跳脚。
反倒是那逗弄着弟弟的孩童,慌而不乱,看着那仆从,道:“我姐呢?她怎么不和我一走?”
离开长安,从这仆从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几个丫鬟便已经知道,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了。
“大小姐他...”
那仆从的话语还未说完,却突然听得一声尖锐的哨响!
呜咻的一声!
一道白光从那门外夺门而入,窗纸被那道白光撕裂,却看到是一枚箭矢撕开门板,正中了屋内的仆从后心!
站在门口的聂秋,生生的看着那一枚箭矢夺门而入,穿透了沙长青的胸膛。却只是在他的身上击穿了一道光晕涟漪之后,便肆无忌怠的从那仆从胸口带离了一块血肉。
噗的一声,那仆从心口被戳了一个透明窟窿,当场瞪大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大将军有令,淮阴侯满门抄斩,不留活口!”
说话的声音略显稚嫩
“喏!”
齐刷刷的宛如远古巨兽一般的吼声响起,端的是立刻之间,极有气派的别院里面喊杀之声响起。
天策府兵将素来以骁勇著称,鹰卫行走江湖,砍那江湖修士如同砍瓜切菜。砍这手无寸铁的家丁仆从,自然不在话下。
聂秋和沙长青站在小屋子里,外面不时传来重物砍入肉块的声音,听着那些骨碌碌西瓜滚动的声音,屋子里慌作一团,那逗弄年幼弟弟的孩童,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住在淮阴侯府当中,曾几何时知道外面世界的凶险?听着那人头落地和刀斧砍入身体声音,小小的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隔着门板,他将襁褓里的弟弟抱起来,看着门窗,隔着院墙,他仿佛看到无数把锋利的朴刀切开那些相熟人们的脖子,看到那些有着熟悉面容的头颅在青石板上不停滚动,然后撞到门口,逐渐叠加挤压成了一座小山……
鲜血从侯府门下淌了出来,有些乌黑有些粘稠,像是混了朱砂米浆,里面还有些像柳絮一般肉筋,面色苍白的丫鬟盯着那处,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扶着门佝着身子开始呕吐,那三个丫鬟立刻夺门而逃,却还没走出去几步,便被一剑砍翻,倒在了血泊之中。
然而此时,却突然听到西厢门打开,一男一女,一个家丁打扮和嬷嬷打扮,看不得二人面容,只看到他们二人浑身是血。却是直径冲入到了那房间之中,男的家丁模样,手段倒有那走江湖拍花子的一些手段,捂着麻药药倒了哥哥,顺势抱起了他来,扛在了肩上。女的则抱起了襁褓中淮阴侯的幼子。
“分头走!”
面纱后面,那男子的声音沙哑。
“天策府的鹰卫不是白痴,少了两个孩子。定然会追查下去!”
“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若是晚了出不了城,咱们的儿子也保不住!”
“可是...天策府的人得罪不得!”那女人再次说话,却是让聂秋眉毛微微一皱,却是好似在哪里听过这声音,但一时半会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天策府的人惹不起,那些绑了咱们孩子的人就惹得起了?别傻了,快走!再晚就真来不及了!”
那贼公打扮的汉子说着,便要扛起哥哥翻墙离开。却没想到,就在此时,一声哨箭声响起,贯穿长空,直钻他的后心而去!
噗的一声,那汉子大腿生生的被一箭扎了一个透彻。从墙头跌落,此时那天策府的鹰卫立刻一拥而上,手起刀落。那汉子也不是凡夫俗子,就地一滚,一剑横在身前,拼杀起来,立刻一片刀光剑影。
那贼婆打扮的女子则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一道撩在了面门。索性她反应及时,但是那刀风却卷走了她脸上的面纱。顿时露了相。
此时聂秋看的真切,当他眼神落在了那女子的面容上的时候,瞬间头皮一炸,一骨子凉意从他的后心钻入身体,顿时之间冷汗侵湿内衬。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思议的看着那黑衣女子,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