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
来兴儿随着声音转过身,只见一身软甲的吴弼正手按佩剑站在自己身后。
“小兄弟,大晚上不在宿处歇息,跑到这里干什么?”吴弼也认出了来兴儿,脸上带着笑问道。
“见过大将军。”来兴儿躬身施礼道,“小的送栁、韦两位回翰林院,一时内急,所以来此。”
“唔,”吴弼漫应了一声,指着老黄向那老军卒问道,“他干活可还卖力气,没有偷奸使滑吧?”
老军卒诚惶诚恐地答道:“回大将军的话,黄某辰末时分被大将军罚来清扫茅厕,其间除吃饭外,一直未曾歇息,舍得下力气,是个干活的人。”
吴弼板起脸又问老黄道:“你本应做校尉的人,被本将军罚来做粗活,定是心有不服吧?”
老黄不安地瞟了来兴儿一眼,见来兴儿意态悠闲地在旁边站着,眼睛盯着远处不知什么地方,浑似没有听见吴弼的问话,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答道:“小的犯了错,自然该罚。小的已知错悔改,望大将军宽恕则个。”
“时辰不早了,可以回去歇着啦。”吴弼点点头,冲那老军卒吩咐道,随即用手点着老黄命令道,“你,跟我回营帐,有话问你?”
他返身走出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来兴儿说道:“小兄弟如果没别的事,不妨随老夫回营帐一叙。”
本来老黄正要说到张皇后埋身的地点,却被突然而至的吴弼打断,来兴儿正寻思着另找时机找老黄打听,听吴弼主动相邀,恰合心意,遂满口应承了下来。
尽管与吴弼每日里都会碰面,可来兴儿还是第一次到他居住的营帐中来。这座扎在宫内的营帐大小只有景云丛河中帅府的不到一半,里面除了一架金漆楠木的屏风外,几乎没有一件可以称得上奢华的陈设,吴弼带着来兴儿和老黄入得帐来,向随侍的亲兵吩咐道:“把饭食端上来吧。”
两名亲兵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大托盘走进帐中,将托盘上的饭菜一一摆到矮几上。来兴儿定睛看去,只见当中是一盆散发着阵阵香气的粟米粥,盆子周围转圈摆着六个素菜,其中并无半点儿荤腥,忍不住叹道:“想不到大将军的饮食这么简单!”
吴弼呵呵笑着,边招呼来兴儿二人自己动手盛粥吃饭,边说道:“老夫一惯食素,小兄弟到了我这里,只好受些委屈了。”
老黄显然没想到刚刚受罚之后就会有这种待遇,手脚拿捏着站在帐口一步也不敢往里迈,吴弼见他如此拘紧,知他在自己面前是无论如何吃不好这顿饭的,便命一名亲兵为他盛了一大碗粥,夹了些菜,吩咐他道:“你自个端着饭到帐外吃吧,吃完了再进来回话。”
老黄如蒙大赦般冲吴弼行了个军礼,捧着那名亲兵递过来的碗,乐呵呵地跑出了营帐。
吴弼端起碗,稀稀溜溜啜了一阵子粥,又夹起一片春笋放进嘴里嚼着,这才开口问来兴儿道:“小兄弟净身入宫几年了,是哪里人氏?”
他身份贵重,又是长者,来兴儿在他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只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冷不丁听吴弼问他话,连忙放下碗,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回道:“小的是京兆人氏,十岁入宫在闲厩院当差,算起来已有五年了。”
吴弼招手示意来兴儿坐下,大大咧咧地说道:“你我虽身份有别,但同样是为皇上办差,无须这样讲究规矩。我曾听谢大人说起,你与那张氏跟前的芙蓉熟识,不知是否当真?”
来兴儿才坐下,陡然间听此一问,下意识地又站了起来,正色答道:“是的,其中缘由,皇上和李大人、谢大人都是知道的,小的不敢隐瞒。”
吴弼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你别多心。昨日老夫得到消息,有人在长安城内见到一女道士,长得与芙蓉颇为相似。老夫怀疑芙蓉未死,她在京城出现,老夫担心对皇上不利,因你与她相识,故有此一问。你且想想,她过去与哪座道观相熟,或者与哪些出家人有过来往?”
来兴儿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摇摇头,答道:“小的两年前与她只在宫内见过几面,且当时并没有宫外的陌生人在场,大将军问的,小的实在是不知。小的听说那日,除了张谅大将军一人外,皇后一党尽皆被李大人捕获,怎么竟还有人逃脱?”他面对着吴弼说起芙蓉,心里着实的不踏实,所以试探着问道。
“是这样的,芙蓉那日不在张氏身边,事后,军士们发现清宁宫内有一具被毁了容的女尸,体貌特征与芙蓉相符,据此断定芙蓉已死。”吴弼似乎没有在意来兴儿为何会多此一问,随口向他解释道,“小兄弟,我瞧你颇受皇上器重,延英殿又是皇上常来之地,往后可要多加留神才是,别被芙蓉派在宫中的眼线钻了空子,做出什么来。”
“有大将军亲率禁军驻扎在这儿,量他们也不敢来这儿造次。”来兴儿不时失机地恭维吴弼道。
吴弼听了,皱了皱眉,转瞬间换过一副笑容,指着面前的饭菜说道:“只顾说话,饭菜都要凉了。小兄弟,来,多吃一些。”
说话间两人吃喝已毕,吴弼吩咐亲兵道:“去瞧瞧那黄某人在帐外吃完了没有?”
亲兵笑着回道:“他早就吃完了,正站在帐门外候着大将军叫他呢。”
来兴儿想趁着老黄未入帐前,向他问明张皇后的埋身之地,借机向吴弼告辞道:“承蒙大将军款待,小的感激不尽。大将军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小的这就回去了。”
“小兄弟莫急,且再多留一刻,老夫还有事要劳烦于你。”吴弼摆手止住来兴儿,命亲兵到帐外把老黄叫进来问话。
老黄再入得帐中,依旧带着几分不自在,冲吴弼行过礼后,低头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吴弼见他如此,冷笑一声,径直问道:“若不是今日撞上,本将军尚不知道这百十来号禁军中还藏着你这么位大功臣。先帝爷临驾崩前,张氏可是死在你的手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