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三儿、钱大顺和江中石三人眼见来兴儿面色苍白、嗓音沙哑,俱担心他经过一夜的拚杀、奔波,身子吃不消,不放心留他一人在厅堂之内,钱大顺悄悄吩咐下去,给来兴儿端来了一海碗浓浓的鸡汤,笑着逼来兴儿当着三个人的面儿喝下,眼瞅着一海碗鸡汤落肚,来兴儿双颊隐隐泛起了红光,才向来兴儿提出告辞。
来兴儿正因自己无法成功地说服军中诸将率军主动撤离凉州,心中感到不安,见三人抱拳要告辞退下,遂单朝骆三儿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吃饭歇息,而把钱大顺、江中石二人留了下来。
骆三儿无声地盯一眼钱、江二人,阴沉着脸,一个人转身走了。
“兄弟,这几个月你一直不将苍松原营寨的具体位置告诉骆三儿,我担心他对你心怀不满哪。”钱大顺望着骆三儿踽踽离去的背影,微皱双眉,提醒来兴儿道。
“我还是那句话,骆大哥和钱大哥你有所不同,他昔日毕竟靠芙蓉靠得太近,对他,我不能不格外加份小心才是。”来兴儿摆手示意两人坐下说话,向钱大顺解释道。
“大哥,我也不明白,明明咱们可以留在凉州城内,招兵买马,就像方才大伙儿说得那样,与朝廷大军东西夹攻,再接再励,攻下泾州,可你为何偏偏一个人非要主张全军主动撤出城去呢?”江中石心直口快,刚一坐下,就迫不急待地接着双方争执了半天的话题向来兴儿问道。
“我把你们俩个留下,不是为了说服你们赞同我的主张的。”来兴儿把脸板了起来,“在我向你二人交待下差使之前,你们须得先向我保证,无论你们心里是否赞同,都会不折不扣地执行我的将令。”
钱、江二人见来兴儿说得郑重,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抱拳应道:“愿遵将军将令,如有差池,情愿领受军法处置。”
来兴儿听两人一口应承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请二人重新落座之后,才缓缓说道:“关于全军是留还是撤,我料朝廷如有回信,至少也得三四日之后方能到达凉州,为防不测,我作如下安排,须你二人分别领令实施。首先,钱大哥你今日就须说服来自陇右监各分司的兄弟,分派出足够的人手,各回分司驻地,将所牧马群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决不可叫这近万匹战马落入吐蕃人手中,你可能办得到?”
钱大顺一拍胸脯,干脆利落地答道:“请将军放心,我不但要叫各分司的兄弟今日就返回牧场守住所牧马群,而且可以命令他们献出最好的马匹,来为咱们神鹤一都装备一支强有力的骑兵队伍。”
来兴儿满意地点点头,说声“如此甚好。”又转向江中石传令道:“江中石,你既为本都先锋大将,便须承当较旁人更加繁重的职责,我命令你立即四下派出斥候,侦测泾、甘、兰、原、鄯各州吐蕃军的动向,随时来报。同时,由你亲率一枝人马,今日便出城向东北,一是要为全军将来向东撤退找出一条安全、稳妥的退路,二是须尽快打探出北面突厥和回鹘邦内最新的动态,以便我军视不同情形分别加以应对。你都记下了吗?”
江中石抱拳称是,却向来兴儿嘟囔着问道:“波护那厮敢不是偷了咱们交给他那几车茶酒财货,跑到回鹘当富家翁去了吧。这都快过去一年了,始终没有他的半点音信。大哥,要不要我带人把他从回鹘抓回来,重重地责罚于他?”
来兴儿把眼一瞪,训斥江中石道:“不得造次。今日当着你俩个的面儿,我可以把话说明,咱们初到凉州之时,我派波护只身携带财货前往回鹘,是欲要他利用身为王族旁枝的身份,说服回鹘可汗出兵,助朝廷抗拒吐蕃,至少也得将北面的突厥死死拖住,令他们无暇分兵伙同吐蕃共同入侵我朝。你此次率部前往北境为全军探路,如若得到波护的音讯,只须立即差人来报我知,切记,不可恣意妄为,坏了朝廷大事。”
江中石吐了吐舌头,没敢再言语,和钱大顺两人向来兴儿抱拳告辞,退出了正厅。
来兴儿虽然当着钱大顺和江中石二人的面儿推说波护一去沓无音讯是事出有因,可他心里也对波护此次回鹘之行深感不安。倘若细究其原因,来兴儿倒不是担心波护能不能劝说得动回鹘可汗发兵相助,更多的是出于波护此人品行的担忧。
毕竟,这位回鹘王室子弟侥幸在景云丛营中保得一条活命以后,这些年来潜伏于长安城中,屡作大案,可谓是臭名昭著。尤其是他曾两次被官府捉到,却又两次成功地被同伙闯进监牢强行救主,简直视出入官府牢狱为无人之境,在长安内外激起了巨大的民怨。
前不久,虽然波护在收复长安一役中带领一班江湖宵小之徒立下了汗马功劳,自己为此曾主动向景昭提出请求朝廷宽恕他之前犯下的罪行,允准他功过相抵,悔过自新,重新作人,此次来凉州前又特意将他带上,欲借助他回鹘王室子弟的身份,能够在朝廷和回鹘之间展开斡旋,劝说回鹘可汗发兵相助朝廷共御吐蕃,然而,自己与他相处时日还太短,对波护的品行、为人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倘若他果真像江中石方才所说的那样,私自带着那几车财货返回故邦,安安乐乐地做一个富家翁,那么,自己这番苦心谋划岂不是将化为泡影?
来兴儿自从皇帝那儿领受了这份差使后,也曾对西疆与朝廷疆域相接的几个藩邦做过一些了解,知道回鹘在叶护可汗登极后不久,就与突厥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并且占据了上风。如果波护此行一切顺利地话,至少也能劝得叶护可汗答应发兵拖住突厥,不使突厥与吐蕃联合出兵西疆,形成南北夹击之势,这样一来,就可大大减轻来自北方的压力,使景云丛率领的主力官军能够专注于与吐蕃交战。
可二百多天过去了,波护此一去,为何连一丝讯息都没有了呢?
来兴儿独自坐在厅内,以手支颐,反复思忖,也琢磨不出个头绪来,且因拚杀了一夜,身体过于劳累,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