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像敖青预想那般发展。

是的。龙祖宝珠，樵夫的武艺。这都是敖青曾学过的！

不过，却还差了一步。

敖青看向菩提祖师。

菩提祖师轻轻颔首：“孙悟空，你既有如此缘法，我便再赐你一份机缘。”

孙悟空也顿时反应了过来。

师父、师伯都传授给了自己不错的神通法力。师父的龙祖宝珠，乃一切的本源。

师伯的武艺，也是难得的护道本领。

只剩下师祖了。

他也不由有些兴奋。师父师伯都这么厉害，师祖，应该会给自己更大的缘法罢？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本事？

然而。菩提祖师却说道：“只是这机缘，对你来说，是好是坏，却也难料。如若你无法领悟，也可能此生再无进境，甚至有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之可能！”

悟空心中一凛，看向敖青：“师父……既如此，俺，要不就不学了？”

敖青微微摇了摇头：

“泼猴，你乃是仙石本源，生来就是正反两面，拥有强大的神通。现如今，你尊师明礼，但内心中却还是有魔存在。”

“魔？”猴子一怔。

敖青点头：“不错。猴子，你在南赡部洲遇到的事情，我也都看在眼中。你在受到欺压凌辱时，可曾想过报复？”

猴子忙道：“不敢隐瞒师父，俺从未有过如此想法！”

他这倒是没说谎。

猴子自从离开东胜神洲，出海以来，虽然历经了千辛万苦，一路上受人欺压，鄙夷，甚至是凌辱。

但是，他却始终逆来顺受，没有一点生气愤怒。

最多，只是下定决心，坚定自己一定要找到仙人，成就神通法力。

但是，敖青却叹了口气：“这正是你心中的魔。”

“什么？”

猴子一愣。

为何逆来顺受，反而是自己心中的魔？

他如今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石猴了。他学过，所谓魔，无过于贪嗔痴慢疑。

自己不贪，不嗔。如今更是打破了顽空，如何还有魔存在？

“挨打了就会疼，受欺负就会怒。”

敖青道：“这并不是魔，而是人之常理，世之自然。所谓魔，不是怒，而是该怒时却不怒。”

猴子闻言心中一震，不由得觉得脑海中有些空白。

隐约间，他也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不正常。

敖青继续道：“世间的善恶是相对的。你少了那部分的怒，并不代表那部分并不存在，只能说他存在的极深，现在不会被引发，但终有一日，会爆发。这就是所谓的魔。所谓魔，究其根源，不在于不该存在，而在于过于执着，乃至于异常。”

往往脾气越好的人，发怒时越可怕。

越无情的人，真的爱上了一个人，就越一发不可收拾。

勤奋了一辈子的人，突然有一天，会什么都不想干。

懒惰的人，总有契机会变得勤快。

这便是世间存在的常理。

也是道门所提倡的，顺其自然。

是的，虽然道门分多重种类，但以老子、庄子为首的道德法，从不提倡真正去消灭“魔道”。

执着于这一点，反倒是容易陷于魔道。

就好像顽空一样。明明是积极的追寻努力和进步，但由于太偏执了，就反而成了魔。

魔不一定是怒，也不一定是贪。而是积攒，到一个层次以后的爆发和偏执。这就是魔。

“因此，想要真正得道，你必须要过这一关。我才会请师父出手，分离出你的魔性。而你要做的，就是面对他。”敖青说道。

不错，这也是，猴子修道的关键一步。那就是昔年敖青面对的“菩提树”！

那菩提树的境界，自然也该由菩提祖师来显现赐予。

毕竟，菩提祖师在这方面，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在《西游记》原着中，菩提祖师是没有赐予给猴子这一棵“菩提树”，以及那一颗“菩提子”的。

而是，在猴子修得神通，不自觉显露出“炫耀”之心以后，便察觉到了猴子的心猿，将他赶出了三星洞。

如今，却是有所不同了。

猴子顿了顿，旋即，勐地点了点头：“好，既如此，还请师祖出手吧！”

既然师父这么说了。那么猴子也知道，自己的心中恐怕的确存在着魔。

虽然现在没有显露出来，但是总有一日，会真的出现，甚至渐渐地改变自己，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真正可怕的魔，或许就是这样。

不是以力压制于你，而是慢慢的，甚至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改变你，最后成为你。

菩提祖师微微点头，轻轻抬手，当即，猴子眼前场景一变，不知觉间已出现在一座大雪山的顶端。

四周一片空白莽苍，唯有眼前，在那山峰中间所在，有一棵并不算巨大的树。

那棵大树为深绿色，散发着澹澹光亮，其背面为绿色，先端骤尖，顶部则延伸为尾状。

从这树上，一道道澎湃的蕴音，似乎带着“空寂自然”的含义，若有若无地发散着。

“这就是……”

师祖的法力？

那自己的“魔”，在哪里？

猴子一怔。

正迟疑间，忽然，他的眼前光亮闪过，紧接着，两道气从他周身散发出来，被菩提树牵引了过去。

那两道气，一道是黑气，一道是金气。

在气息汇聚过去以后，很快，就形成了两只猴子的形状。

一只浑身漆黑，双眼血红，目光中蕴含着凶戾和暴躁，浑身煞气缭绕。

而另一只，却是浑身散发着金光佛性，身披袈裟，目光平和。

这就是自己的心魔？

竟然有两只！

猴子不由地愣住了。

要说那凶戾的魔猿，是自己的心魔，也就罢了。

那好像一尊佛陀的金丝猴，也是自己的心魔？

看来，师父说的果然是对的。心魔，并不一定是负面的情感。

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一种偏执！

“善哉！”

佛猴双手合十，看向孙悟空：“我便是你的未来，你生来便已被注定，终究会成仙成佛！你的师父，也希望你可以成佛。你又何必拒绝？”

“狗屁！”

魔猿大怒，手中多出一根铁棒，指向孙悟空，顿时煞气冲天，道：“俺才是你的未来！哪有什么生来注定？那只不过是强加在你身上的枷锁！俺要冲破云霄，超越天地，突破一切强加在俺身上的束缚！

”

两只心魔一起看向猴子。

孙悟空怔住了。

境界之外，菩提祖师讶异道：

“徒儿，这猴子，有点意思。”

“唉。”

敖青轻轻叹了口气。

他见到这一幕，也是有些意外。

但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西游记》中，六耳猕猴就是孙悟空的心猿。

不过，那心猿却也奇怪。行事乖张暴戾，却偏偏又想要取经成佛，修成正果。

也许这就是孙悟空的另一面吧。

在被压在五行山下前，魔猿主导了他的人生。

在被唐僧救出来以后，佛猴则成了他的未来。

只不过，那之后猴子的两个心魔，最终合而为一了。

也或者是说，魔猿也意识到，光凭武力是没办法冲破枷锁的。于是在佛猴的影响下，两者最终融合，成为了六耳猕猴。

六耳猕猴想要成佛，取代孙悟空。但是，却想要以乖张暴戾的手段。

不过如今的孙悟空，还没有经历那么多。他的心魔是被菩提树强行引发的，因此，也分为了两只。

甚至，直接呈现出了最终巅峰时的模样。

一只是暴虐的妖王，齐天大圣。

一只则是仁慈的佛陀……斗战胜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