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元桢的脸色有些难看,如果不是看在朝中有旧党的份上,他早就跟刘寿梁刚对峙起来,还怕什么?
只可惜啊,人总是要受一些约束。
“本王想问问刘国公,可曾对张家妇人以及朱老二有所赔偿以及表示?”那双没怀善意的桃花眼睨过来,隐隐带着一丝压迫感。
刘寿有些听不明白:“什么张家妇人?什么朱老二的?摄政王在说什么?”
元烨轻呵了声,元桢也跟着面色不太好看。
殿中传出一丝轻笑,顾今宴把玩着青花瓷茶盖,语气已是疏离:“自然是已经命丧黄泉的可怜路人。刘国公竟不知晓吗?”
连无辜枉死的路人名字都不清楚,还口口声声好意思要给梁进讨公道?岂不是搞笑?
刘寿根本没去打听过,什么路人不路人的?就是死了又跟他有什么干系?
不过皇上在上,自然不能如此说。
只见他面露惭愧,拍了拍脑袋叹气道:“瞧微臣这脑子!竟一时忘了他们的姓名!实在该罚该罚!他们二人飞来横祸,着实无辜,待微臣此次回去后,定当好好安抚,宽慰他们!”
刘寿皮笑肉不笑,跟顾今宴对视一眼也是没安好心,他的儿子被砍断一根小手指,这笔账还没算呢!
“敢问刘国公,对梁进的身亡,有什么看法?亦或许,是要朕做出什么赔偿?”元桢已经看出来了,刘寿和梁刚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人,平日里也就算了,可如今激怒了民意,也敢如此猖狂,实在是该整治。
刘寿就等着这句话,起身跪在地上,将头抵在地板上,道:“回皇上,微臣以为,梁大人乃是国家栋梁,也曾为大魏鞠躬尽瘁,梁进的确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情,人命值天价,但还请皇上看在他已暴毙身亡的份上,给梁大人予以宽慰。”
元桢没有答话,因为他不可能为了一个犯下罪过的大臣去得罪百姓。
顾今宴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皇上可以答应。”
“你说什么?”元桢有点不理解。
“梁家犯下大错,是待罪之身,一不能升官二不能赏财,但是梁进白白死了也不是个说法。皇上可以予以梁大人安慰,不过是几句话罢了,有什么重要的?”
是刘寿自己没有说清楚,所谓的安慰具体是什么,将它理解为几句话没什么不对。
难道他还想让梁刚升官发财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他果然欲言又止。
元桢瞬间便懂了,微微一笑,语气轻快许多:“等下次早朝,朕当着众位朝臣的面安慰,国公意下如何?”
他他能如何?
刘寿原想着,借自己这张老脸出面,在皇上面前多言几句,不仅能不降罪于梁刚,还能额外为他争得一些东西。
谁知碰到一个什么都拿不定主意,处处都听顾今宴的窝囊皇上!
“微臣……觉得甚行。”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元桢点头道好。
方才静了一下,听到顾今宴道:“既如此,国公是顺意了,咱们再来说说其他事情。”
刘寿不解,满头雾水,“臣不懂摄政王的意思。”
“张家妇人和朱老二家中的赔偿,国公可以回去与梁大人商议一下,能给到多少?”
要梁刚给死去的人拿钱?
“他们是大魏的子民,此事又在城中掀起这般风雨,要是处理的不得当,怕冷了百姓的心。古人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百姓便是水,朝廷便是舟。”
顾今宴说起大道理还是有一套的,尽管他还有点不自信。
元桢默默点头,觉得很有道理。梁进撞人一事早就该有了解,断断续续拖到今日来,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
他想了想道:“想必梁大人家底丰厚,一点点赔偿应该没事的。”
刘寿真是一个没注意,就掉进了顾今宴的计谋中。
梁刚做官多年,钱财自是不在话下,只是要他给死去的人做赔偿,实在是……
“如果梁大人家的银子不够,本王想,刘国公肯定会慷慨解囊的。”
这这!
元桢有点憋不住笑意,再看一旁的元烨,也是觉得有趣。
刘寿懵了:“敢问摄政王,梁大人需要赔偿多少钱?”
“呀!”顾今宴故作惊讶:“国公不知?一条人命可是值天价啊!”
这不是拿刘寿自己说过的话来堵他吗?
“容本王算算,帮你讲个价吧,一条人命千金便够了,不过仍需给张家人赔偿两千金,国公不会不知道张家妇人是有身子的人吧?”还真是将他拿捏死死的。
刘寿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当着皇上的面又不好发作,顾今宴敢当着人说出这么无理的要求,是皇上也默许的。
岂不是故意给他难看?
可眼下若是不应,就是跟皇上作对!
刘寿怎么敢呐?
他强忍着心中不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下一刻又立马跪在地上,向元桢诉苦抱怨,口口声声指责顾今宴滥用职权。
顾今宴悠然看着他,已经猜到是哪一件事情。
“皇上,微臣控告摄政王,他……他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对微臣的儿子刘疆滥用职权!竟然派人砍了他的小手指!”
此言一出,殿中皆是一静。
元桢从没听过这件事,是以听到刘寿的话尤其惊讶,看向顾今宴,眸中带着询问之意。
后者没有否认,微微扬着的下巴好似在挑衅刘寿,那意思就是在告诉他:是本王做的,想怎样?
“疆儿一生勤勤恳恳,从未做过不对之事,却被摄政王如此对待。今日臣当着皇上以及肃亲王的面,想质问摄政王,为何会如此残忍对待疆儿?”
刘疆受伤后,从卞城迅速回到京城,见到失去小手指的儿子,当即气的吹胡子!
可听到是顾今宴所做时,想报仇的决心就淡了一些,并不是他畏惧,而是想到皇后生下孩子后,若是太子,则还需要他的扶持与帮助。
眼下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
“摄政王,可有此事?”元桢问。
顾今宴挑眉应下:“确有此事。”
“为何?”
“回皇上,刘疆伤害了臣的人,并且对臣的人实施了绑架,请问,臣应当袖手旁观吗?”他不会避讳洛嘉的存在,哪怕现在当着皇上的面,当着大家的面,只是不会将那两个字说出来。
事情多来龙去脉刘寿自然是清楚点,可他怎么能说出来?反正都是一张嘴,说东说西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儿?
他立即否定,斩钉截铁道:“还请皇上明鉴,疆儿从小本本分分,从来没有犯过事,怎么会做绑架之事?更何况,疆儿跟摄政王交涉不深,怎么还会得罪他的人?莫非摄政王当真是觉得臣这把老骨头好欺负了些?”
自古都有长舌妇,没想到长舌夫也存在。
顾今宴问:“刘疆去卞城做什么?”
刘寿立马道:“走亲戚,有一门远方亲戚在那边。”
“那为何要绑架本王的人?”
“摄政王莫要胡说八道,疆儿根本就不认识你的人,何来绑架一说?倒是摄政王,难道视人命为草芥么?说杀就要杀,说砍就要砍?”
顾今宴懒得跟他理论,只转头对元桢禀道:“砍掉刘疆的手指,臣不后悔。”侧头又道:“若是刘国公介意,可以立即来砍掉本王的手指。”
“你……你!难道就没有王法吗?”刘寿大怒,一股脑挣扎着站起来,指着顾今宴破口大骂:“如此狠心之人,老天爷自然会看不惯!”
“哦是吗?本王等着,永远等着。”
他一向是清冷孤傲的,即便在面对刘寿的指责时,依旧不屑于解释。
殿中争论自然是刘寿落了败,刘疆本就行了歹事,当初在坤宁宫里就漏了马脚,是以除了当着皇上的面抱怨咒骂几句,没有其他的法子。
等到来日,皇后生下太子,真正掌握大局之势,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从宫里出来,乌蒙蒙的天空浸着冷意。
坐上回长公主府的马车,顾今宴闭眼小憩了会,忽然想起昨日南絮说过的话,困意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隔着一道车帘,他的询问再次穿出来:“你昨日说的话,都是亲耳听到的?”
正驾车的南絮叹息一声,不知道主子是不是魔怔了,耐着性子答道:“是真的,属下亲耳所听,绝对千真万确!不过话说回来,主子,你到底怎么了?从昨天晚上知晓以后,已经问了属下五次了!虽说洛二小姐模样的确是不错,但她……都想着要小孩了,肯定以及心有所属,说不定……说不定人家的姑爷已经找好了。”
“近日没听说过洛府要办喜事。”他淡淡道。
南絮也觉得奇怪,他还偷偷问过北方,不过北方什么也不知道。也对,这些私密的事情,洛二小姐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主子,从咱们回京以后,你好像还没有跟洛二小姐碰过面?”
顾今宴仔细回想了下,“见过,那日她进宫,本王远远瞧了一眼。”
南絮耸耸肩,不禁为主子感到伤心。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的安排,从洛二小姐出现以后,主子对待她就很不一样。
想想这二十几年,主子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这样有好感,却又知晓她可能心有所属,实在是难过啊!
车内没有再传来声响,南絮想问,又怕打搅到他,只好乖乖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