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怎么不见摄政王?”他终是没有忍住,问出来了。
元桢头也没抬,嘴唇动了下:“前去北狄了。”
当年纯嫔生下元桢后,先皇的第一任皇后欧阳慧为了保全自己的位置,不惜制造出纯嫔假死的消息,用来迷惑众人。
却暗自将昏死过去的纯嫔送去遥远的北狄,还特意送到当时的首领拓跋齐的手中,成了他的夫人。
此时此刻,元桢没有掩饰顾今宴的去处,也是从侧面证实了,他的确要找到自己的生母!
肃亲王心中暗暗懊恼,从元旭被关押大牢以后,就该想法子堵住他的嘴。若非如此,也不会将纯嫔一事抖落出来。
“你找他有事吗?”元桢抬眼问。
“没……臣只是好几日没有见到摄政王,想着他的职责是辅佐天子,还以为他玩忽职守……”
玩忽职守这样的词,永远也不可能在顾今宴身上出现。肃亲王也有些心虚,没那么理直气壮。
“摄政王替朕去接母妃回来,她在外面待久了,也该回来享享清福。”
元桢没有隐瞒,也不想隐瞒,因为利永远大于弊。
一旦说出来顾今宴去北狄的目的,就没人会在背地里动手,否则就是跟天子作对。
想必肃亲王也不会笨到那种地步。
很显然,他自己也想到这一层,所以觉得很棘手。
倘若李玉和真的回来,他这肃亲王的位置,也坐不稳当了。
要想走出这种困境,只有两种方法。
……
出行第一天不太顺利,快到傍晚的时候,天空忽然稀稀疏疏落起雨来。
还好离驿站不远,北方加了几把劲,奋力在大雨降临之前赶到。
这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家驿站,门面陈设等都装饰的不错。
洛嘉要了三间房,她跟洛菁各自一间,护卫们再一间。
用过晚饭后,大伙都在房间里休息,北方只待在洛嘉的房中,说什么也不离开。
绿竹她们没法子,只好叫掌柜的抱来一床被子给他铺在地上。离开时,掌柜的眼神怪怪的,似乎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洛嘉也懒得解释,反正有北方在睡得安稳些,默许他留下。
入睡前,见他又接收到一只鸽子递来的信纸,拿起笔在纸上添了几句,复放回鸽子,让它传递消息。
“上面写的什么?”她问。
北方道:“主子问吃晚饭没。”
“……”他在北狄,隔那么大老远,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洛嘉不信:“其他没了吗?”
北方想想又道:“顺便骂了洛大人几句。”
洛嘉微微愕然:“骂我父亲做什么?”
“说他不是人,居然敢放心你一个人回怀阳。待回京后,定要随便找个理由参他一本。”
洛嘉从愕然再到失笑,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绿竹她们也跟着捂嘴笑,想了想又问:“你回的什么?”
北方神情极为自然,一板一眼回答:“主子说的好,主子说的是。”
一旁的素心挑灯打趣:“你说话多吐几个字,是要收费吗?”
绿竹咯咯的笑起来,也故意编排他几句。
北方很少跟女子这样近距离相处,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三张嘴,见说不过她们,也忍着不吭声,倒在地上开始睡觉。
半靠在床上的洛嘉凝神,面容犹豫片刻,想了很久才开口道:“北方,下次要是再有信鸽来,让我来回消息吧?”
背对着她的人没有动,只闷闷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夜晚,洛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侧头一看,外间的绿竹素心都已呼呼大睡。
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床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翻了个身,准备闭眼时,北方的声音传过来:“洛二小姐,你睡不着吗?”
他是习武之人,习惯了浅睡,周围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惊醒。
洛嘉有些不好意思,白日他驾车已经很累,自己还翻身制造出那样大的动静吵醒他。
“我可能有些认床,过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黑暗里看不见北方的身影,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担忧:“不知道主子那边怎么样了,南絮有时候做事情毛毛糙糙的,真是不放心。”
他看起来很关心顾今宴。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摄政王效力的?”洛嘉放轻了声音问。
一个属下,能下意识替主子的安危着想,那他一定很有责任心,他的主子也一定是位很好的主子。
北方一时没有回答,或许是陷入了回忆。
就在洛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很轻很轻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我十岁就到了摄政王府,那时的主子才十五六岁。是他,从人贩子手中救下了我,教育我,培养我。”
没想到他竟是被拐卖过的?洛嘉不吭声了,暗自懊恼不该提起这个话题,气氛陷入僵局可怎么办?
“总之,主子很好。”北方斩钉截铁,一字一句极为肯定,倒没多想什么。
他情愿躲藏在暗处,做顾今宴的影子,保护他,一直默默无闻,就算没人记得也无所谓。
主仆之间的情谊,其实不比亲情的少。
想当初,绿竹也是为了护她,惨死在洛莹手中。
如今她还好端端的,躺在外间呼呼大睡,
往事浮上心头,一时感慨万分。
“顾今宴很好,你也很好。之所以会遇见他,是因为老天爷都安排好了,不要你平平淡淡度过此生。北方,你这一辈子,一定会很精彩的。”其实洛嘉也不太清楚北方以后究竟是怎样的,因为在上一世,她根本没有机会认识到他。
反正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北方那么厉害,怎么会平平无奇度过一生呢?
他不太相信,总觉得幸运之神从来都没有眷顾过自己,喃喃道:“是吗?兴许吧。”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野心抱负,更没想过后半生如何如何。
在内心深处,仅仅只有一个阖家团圆的心愿罢了。
“好了睡觉吧,明日还要赶路呢。”洛嘉打个呵欠,翻身朝里面捂紧了被子。
北方静默好一阵,回头看一眼床上,才缓缓闭上眼睛睡觉。
隔壁房间的洛菁看了会书,也准备合眼睡下,看见白芷鬼鬼祟祟的贴在墙上偷听什么,不由得问:“你在做什么?”
白芷撇撇嘴,两步来到她身边整理床铺,嘴上道:“那个车夫不是咱们洛府的人,如今还和二小姐住在同一间房,小姐你不觉得可疑吗?”
她怎么会认识洛府以外的人?还带着上路,一同去往怀阳?
“一个男子,怎么能跟女子待在一块?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别人会将咱们洛府的小姐描黑成什么样?”白芷也是怕名声不好,对洛菁会有影响,况且三小姐那时候,就已经让洛府蒙羞。
自家主子已经是庶出,要是在名声上吃点亏,以后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