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洛阳城外三十里,一队千余人的马步军迤逦前行,队伍的中间押着一百多辆囚车。
队伍的前头,一名身形魁梧的老者一马当先,满面红光,手持长枪,铠甲加身,威风赫赫,鹰扬虎视。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卢植。
根据刘战提供的信息,卢植点齐一千名马步军,日夜兼程,火速赶往河内郡山阳县。
到了山阳县城,卢植带人直奔县衙。
来到县衙,卢植大跌眼镜,只见县衙里杂草丛生,一派破落的景象。
空荡荡的县衙没有一点儿热乎气儿,只有几个老弱的县吏一脸木然地在院子里晒太阳。
几个老弱的县吏衣衫不整,满脸的菜色,精神萎靡不振,他们见卢植带着大队人马到来,竟然熟视无睹,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
卢植大喝一声:“县令何在!”
“……”
无人回应!
那几个老弱的县吏就跟没看见卢植等人似的。
卢植扫了一眼几个麻木不仁的县吏,冷哼一声,大跨步来到一个瘦小的县吏身旁,伸出大手,一把提起那名县吏,冷冷地道:“县令呢?”
“大……大人,小的不知,小的只是个临时人员啊……”
卢植:“……”
沉吟片刻,卢植把瘦小的县吏丢到一边,指了指余下的几个县吏,双眼微眯,“你们几个,也是临时人员吗?啊——”
几个县吏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纷纷来到卢植面前跪下:“启禀大人,我们四人确实是临时人员。”
看着几个病怏怏的老县吏,卢植心里一阵发愁:我大汉朝的府衙什么时候招临时人员了,这几个蔫儿货是什么来路?我泱泱大汉竟有这样怪异的事!……
别说是卢植,就连跟在身后的兵士们也暗自嘀咕,声称没有见过这等怪事。
卢植不再废话,冲身后的兵士一挥手:“留下百人,其余人按照既定方案依次散开,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谨遵大人令!”众兵士齐声高喊,声势浩大,震得人的耳朵嗡嗡直响,接着整齐有序地分批次离开县衙。卢植此人文武全才,深谙带兵之道,几天的工夫就把领出来的这千把号人训得服服帖帖的,没有一个人炸刺儿。
按照卢植的计划,要在山阳县内广设暗哨,往县城外五十里分批次派出斥候,所有兵士全都乔装打扮,两人一组,把山阳县内的一草一木全都监视起来。
接下来,卢植安排留下来的百十号兵士把县衙从里到外全都整治了一遍,权当作临时的指挥所。
卢植他们刚把县衙整治完毕,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慢悠悠地走进县衙,他抬眼一看,“哎呦”一声转身跑了出去,在门外打量了半天,确定没走错门才又走了进来。
中年人进入县衙一瞧,只见县衙变得干净整洁,一股肃穆之感油然而生,再往里瞧,来来往往的兵士各自忙碌,正堂中间端坐着一位威风凛凛、一身铠甲的老者。
中年人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转身又要往外跑,只听一声大喝传来:“什么人?站住!”
中年人吓得两腿直打颤,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低头抬眼向里面瞄,只见那老者一招手:“到堂上来。”
中年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挪着步子来到堂上,深施一礼:“拜见大人!”
堂上所坐,正是卢植。
卢植上下打量了一番中年人,冷哼一声:“看你这身官服,你可是山阳县令?”
“正是下官。”
“啪!”
卢植一拍案几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中年人跟前,围着中年人转了一圈:“大胆庸官!在其位不某其政,是何居心!你看看这县衙都成什么了,连个像样的差吏都没有,成何体统!”
中年人扑通跪在地上,一脸委屈道:“大人明鉴!下官是想有所作为来者,可是,朝廷连续三年都不给山阳县调拨半个铜板,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嗯?怎么会?每年的税赋都去哪了?”
“大人,现在流民横行,良田荒废,贼匪流窜,哪里还收得上来税赋啊……”
“那几个所谓的临时人员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无耐地苦笑一声:“大人,正经的县吏早就跑光了。他们四人是下官从流民中挑选的,只要不让他们饿死,他们就愿意留在此处看守县衙。”
卢植听完中年人的话,长叹一声:“想我泱泱大汉,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苍天哪,你睁开眼看看这世道……”
中年人跪在地上也是一阵扼腕叹息,过了一会儿,见卢植没有责罚他的意思,便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大人怎么称呼?来我山阳县有什么重要的事?”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忙碌的兵士。
卢植睃了一眼中年人,没有答话,沉吟片刻,问道:“山阳县可有太平道教众的聚会场所?”卢植虽然感叹世风日下,朝纲不振,但也清楚眼前的这个中年人确是一个无能之辈,对他没有半点的好感。
中年人思索了好半天,嗫嚅道:“好像是有,不过下官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在哪。”
卢植:“……”
果然是一个十足的笨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这个县令的。
卢植厌烦地一挥手:“滚蛋!有多远滚多远!这县衙老夫征用一些时日,没事别来捣乱!”卢植身为侍中,也无权过问县令失职之事,只得眼不见心不烦地把这碍眼的家伙轰走了事。
中年人如蒙大赦,夺路而逃……
中年人跑路后,卢植心中就像塞了一团棉花,堵得胸口喘不过气来,他气急败坏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忽然,一个兵士飞快地跑进县衙,扑通跪在门口:“启禀大人,有消息了!”
卢植心中一宽,把兵士招至近前:“详细说。”
“大人,在北门五十里外,发现马元义,一行十人。”
“走,随我去抓人!”卢植抄起一旁了长枪,就冲到屋外,骑马而去……
……
山阳县城北门外五十里,一行百姓装束的十个汉子骑着高头大马,向县城方向飞奔。
为首的那名汉子正是马元义,白面虬髯,浓眉小眼,五官长得不是很协调,冲着其余汉子兴奋地吆喝一声:“兄弟们,马上就到山阳了,这里一个鸟兵都没有,以后这里就是兄弟们的地盘了。驾!”
众汉子一边打马前行,一边齐声高喊:“渠帅威武!渠帅威武!渠帅威武!”
看他们这架式,哪怕卢植派出来的斥候是个瞎子,也能发现他们这一伙吆五喝六的太平道教徒。
马元义被汉子们的呼声弄得一阵舒爽:“哈哈!兄弟们,以后跟着老子,保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娘儿们睡够!哈哈……”
“渠帅威武!渠帅威武!渠帅威武!……”
又喊上了!真是一群缺心眼儿!
汉子们这样高喊着拍马无义的马屁,只会把马元义更快地送到断头台上……
正过着马屁瘾的马元义突然眉头一皱:“吁——停,别喊了!快看!”说完往四下一指。
众汉子跟着勒住缰绳,往四处张望,发现四周围上来许多官兵!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马元义等人惊慌不已,一个汉子颤声问道:“渠帅,怎么办?”
马元义小眼一瞪,色厉内荏地喊道:“他娘的,这伙官兵来者不善,一会儿都跟紧老子,咱们撕开一个口子逃出去!”
“渠帅英明!渠帅英明!渠帅英明!……”
得,这些汉子见马元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接着拍上了。汉子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渠帅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就像被压死的大象,只差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少顷,卢植领着黑压压一大片兵士把马元义等人团团围住,卢植大喝一声:“全部拿下!”
“唰唰唰……”
兵士们纷纷抽出长剑,向马元义等人冲去……
没有遇上一丁点儿的反抗,兵士们就把马元义等人全部捆起来扔到了马背上,直奔山阳县城而去。
……
把马元义等人押至县衙,卢植把十个汉子全部审讯了一遍,得知这伙人在山阳县还有六个据点。
卢植不由分说,带着人秋风扫落叶一般把六个据点逐一端掉,一共杀了六七百个负隅顽抗的教徒,又抓回百十号人,抓回来的这些人全是马元义手下的小头领,大部分都是无恶不作的山贼,每个人手上都有几条人命。
当晚,卢植又让兵士们连夜赶制囚车,以便把这些顽固的反汉贼子全部安全地押回洛阳。
……
进入洛阳城,卢植押送的一百多辆囚车引来了人们的围观,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囚车内的人呲之以鼻……
把马元义等一百多个太平道反贼押到囚牢以后,卢植心中稍定,一刻不停地往皇宫赶去。当然,卢植不是急着要请赏,而是要向灵帝刘宏举荐刘战,如果不力荐刘战,那将是朝廷大大的损失。
这次抓捕马元义,对卢植来说,刘战消息的无比准确,对他的震撼着实不小。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抓捕唐周,也是全靠刘战的消息。
这绝不是简单的巧合!
一次巧合还能理解,那两次同样的巧合呢……
卢植不敢往下想,如果他不把刘战尽早举荐给朝廷,那他将于心难安。
卢植对大汉忠心耿耿,常思报国之恩,多次向朝廷谏言,可是没人听他的,这一次他还是要谏言,不论朝廷采纳不采纳。
卢植的背影有些落寞,这可能是他能为大汉所做的全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