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睡到后半夜，一声雷鸣响彻夜空，林珍儿翻了个身，拉高被子盖到头上，准备再睡一会儿，怎奈屋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实在吵得人睡不着觉。
皱着眉头又躺了一会儿，林珍儿实在闷得受不了了，一把掀开被子，披着衣裳坐在床边，睡眼惺忪，满脸不快。
这一场大雨过后，春天就该来了吧？
林珍儿倚在窗边默默赏雨，突然瞄到裴景皓送来的包袱透着澹澹的绿光，这绿光似曾相识，好像和海螺壳里的夜明珠是一样的。
林珍儿小心地打开包袱，被眼前的夜明珠手串给惊呆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要是戴着这手串出去，那她不就是后宫最闪亮的人了？
林珍儿轻轻拿起夜明珠手串，仔细端详上面的每一颗夜明珠，感觉人生已经到达巅峰了。
江嬷嬷说得对，好东西都在后头呢。
林珍儿深吸一口气，将手串戴到左边手腕上，感觉整条胳膊都在发光，拉下袖子盖住手串，看着澹澹的绿光透出衣袖，她欢喜地蹦起来，迫不及待想要和江嬷嬷她们分享这个宝贝了。
但欢喜过后，她很快陷入了哀愁之中。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怎么能要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林珍儿越想越丧气，将手串放回包袱里，抱着膝盖开始思考人生。
虽然昨天在驯马场聊了几句，但那是因为安鸿飞也在场，所以气氛没有那么尴尬，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估计会尴尬得令人窒息吧？
如果没有安晴雪的存在，她对裴景皓的看法或许还会更纯粹一些，但一想到安晴雪，一想到他背上的那根头发，一想到他之前对自己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裴景皓这个人了？
一个人竟然会表里不一到这种程度，真是难以置信啊。
林珍儿把夜明珠手串放到盒子里，顺便整理了一下书和字帖，准备明天再跑一趟凌思堂。
“这是什么？”
一张小字条从书里掉出来，林珍儿看着上面的四个大字，开始了新一轮的头脑风暴。
“夜明珠手串，这是五个字，送你的，这是三个字，不用谢，这也是三个字，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林珍儿从未如此痛恨过林天明不让自己读书，但凡小时候上个一两年的学，她现在也不至于为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苦恼了。
拿着字条呆坐到天亮，林珍儿草草用过早膳，拿着字条和夜明珠手串犹豫许久，最后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带着乐珍往安政殿去了。
今日不必早朝，所以李元武早早就被接到玉华宫去了。
乐珍以为她要回去了，谁知她呆站着不动，一会儿往左走，一会儿往右走，看起来很纠结的样子。
“您没事吧？”乐珍伸手拉住她，指着不远处的偏殿说道，“要不我们去偏殿休息一下？”
林珍儿轻叹一声，轻轻摇头：“不必了，我现在还不累。”
“那要不去御花园走走？”
“不想去。”
“那就到处逛逛？”
“没心情逛。”
林珍儿仰天长叹，心里好像塞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又沉又闷，浑身上下都难受得不行。
乐珍瞧出她的不对劲，扭头往后面瞧了瞧，悄声道：“那要不去凌思堂坐坐？”
林珍儿见她说到重点了，心里莫名羞涩，“那你觉得呢？”
乐珍微笑道：“您想去就去，不想去我们就不去，我都听您的。”
“我找他确实有一些事，但是……”
“是因为那个安晴雪吗？”
“嘘，你小点声，给人听见了可不得了。”林珍儿左右看看，悄声道，“摄政王没有提起这件事，说明那个安晴雪并未在他面前提起我们，那我们也假装不知道，就当那事没发生过就好了。”
乐珍冷哼一声，满脸不悦：“她那么粗鲁，长相身材连一般都算不上，真不知道摄政王喜欢她什么？”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懂什么？”林珍儿抿嘴微笑，掏出盒子递给她，悄声道，“这是摄政王放在包袱里的，我准备还回去，你觉得呢？”
乐珍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给你遮着，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林珍儿用袖子替她挡住光，笑着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
“哇，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夜明珠呢。”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林珍儿咽了咽口水，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纸条也给她看。
“是有点太贵重了。”乐珍轻轻盖上盒子，语气略显沉重，“摄政王他这份礼物送的太迟了，您说得没错，是应该还回去比较好。”
林珍儿笑着点点头，拉着她来到大树下，柔声道：“其实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认真思考了我和摄政王的关系，还有我们的未来。”
“那您愿意告诉我吗？”
林珍儿低头苦笑，徐徐道：“不管有没有安晴雪，我和摄政王都是不可能的，说得更直接一点，我和谁都是没有可能的，因为我已经是太后了，我穿得比别人好，吃得比别人好，住得比别人好，我享受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东西，所以我必须当好一个太后，就像慧兰公主一样，或许她心里也曾有过其他想法，但她最后还是乖乖听了先帝的话，为了李家的未来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公主。”
乐珍紧紧抠着树皮，语气中透着澹澹的哀怨：“可她的下场您也看到了，她的夫君在御花园对身怀六甲的她破口大骂，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无助，您都忘记了吗？”
林珍儿仔细回忆了一下，心里已经没有多少波澜了。
“可她至少还有的选不是吗？她脑子那么聪明，如果实在过不下去了，肯定会想办法自救，要么和离，要么闹大，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她毕竟是公主，吴家人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是啊，至少她还有改变人生的机会，而您……”
“一眼望到头了对不对？”林珍儿轻轻拍了一下树干，沮丧道，“入宫前我没有想得太多，一心想着入宫来过好日子，可人心就是这么贪，即使已经是太后了，我偶尔还是会觉得命运不公。”
乐珍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柔声道：“虽然您已经是太后了，但您也为此失去了很多不是吗？更别说您以前在林家的那些遭遇，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心疼你。”
林珍儿深吸一口气，抿嘴笑道：“那我们走吧，去和摄政王把话说清楚。”
乐珍微笑着点点头：“把话说开了也好，免得大家以后尴尬。”
林珍儿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悄悄来到凌思堂门口，低头看着脚下的门槛，心底泛出一阵苦涩。
“摄政王，打扰了。”如往常一样掀开帘子，林珍儿没有搬凳子坐下，也没有走到他面前敲桌子，而是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把盒子轻轻放下，默默等待裴景皓的反应。
“你来啦。”裴景皓轻轻放下毛笔，澹澹问道，“手串如何？还满意吗？”
“其实我今日就是来还这手串的。”林珍儿拍了拍盒子，缓缓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能白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我写的字条你看了吗？”
“看了，但没看懂。”林珍儿掏出字条放到奏折上，凑近问道，“这四个字不会是你的小名之类的吧？”
裴景皓缓缓摊开字条，澹澹笑道：“有没有人夸过你思路很清奇？”
林珍儿冷哼一声，不服气地说道：“不是就不是嘛，干嘛明里暗里地嘲讽我？我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如果我读过书，我一定比你厉害千倍百倍。”
“看来你的功课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啊？”裴景皓拿起字条晃了晃，沉声道，“这上面写的是‘你是头猪’，现在明白了吗？”
裴景皓把字条丢到桌上，飞快扫了她一眼，眼底浮出一丝心疼。
“知道了。”林珍儿拿着字条回到位子上，沮丧道，“幸好没给乐珍看，不然真是没脸见人了。”
裴景皓抬头扫了她一眼，澹澹道：“或许你下次直接拿给乐珍看会比较好。”
林珍儿把字条小心收好，用力摇摇头：“不必了，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今日来就是要跟你说清楚，以后不必再给我送东西了，也不要再写这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以后你当你的摄政王，我当我的太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如何？”
“就这样？”
“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新花样呢？原来还是这些废话啊。”
“好吧，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就当是我对不起你吧，以后……”
“以后什么？”
“以后就像现在这样，你坐在你该坐的位置，我也坐在我该坐的位置……”
“我现在坐在这里，并不代表我下次还会坐在这里。”裴景皓缓缓走到她面前，眼眸慢慢变暗，“你现在坐在这里，并不代表下一刻你还会坐在这里。”
话音刚落，林珍儿感觉整个人腾空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了，人已经被裴景皓圈在怀里了。
“我的腿比椅子舒服吧？”
“你是不是有病啊？”林珍儿奋力挣脱他的怀抱，捂着脸冲到门口，感觉三观已经崩塌了。
乐珍想起上次摔下台阶的事，急忙冲过去拉她，“我的小祖宗，看路啊，看路啊。”
“姑姑，我们快走，快走。”林珍儿擦了擦眼泪，扯着乐珍快步往前走，生怕裴景皓会突然追出来，然后把她拖回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