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江嬷嬷看了眼窗外的大太阳，一脸迷茫地看着林珍儿她们。
原以为她们要玩到很晚，刚才吃午饭的时候还和阿丹讨论这件事，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她们两个灰头土脸地坐在软榻上，脚边放着两个大包袱，看起来收获颇丰。
“太后，乐珍姑姑，你们回来啦。”阿丹轻轻放下帘子，瞥见林珍儿脖子上的伤口，心里惊了一下，急忙冲乐珍使眼色。
乐珍长叹一声，起身走到门口，有气无力地说道，“太后受伤了，我去找张德阳过来瞧瞧。”
“一点皮外伤不要紧的，欸，乐珍，乐珍……”林珍儿拿着帕子追到门口，看见大门口几个侍卫一直往里面张望，急忙放下帘子往回退。
“好好的怎么又受伤了？”江嬷嬷拉着她坐下，仔细看了看伤口，皱眉道，“是不是和人起冲突了？”
“差不多吧。”林珍儿摊开帕子看了一眼，苦笑道，“在摄政王府碰到了一个会功夫的女子，她看见我和乐珍站在围墙外面，误以为我们是坏人，然后就……就这样了。”
江嬷嬷满脸惊愕：“摄政王府有女的啊？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阿丹拧了条热帕子走过来，扶着林珍儿的脖子小心地清理伤口，眉头微蹙，“那位姑娘下手也太狠了吧，这位置是致命点，她再用力一点，您说不定就没命了。”
林珍儿苦笑道：“她应该是裴景皓的心上人，误以为我是去勾引裴景皓的，所以才下了狠手。”
“什么？摄政王有心上人？”江嬷嬷连忙捂住嘴，用力关上门窗，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
林珍儿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啊，我那天在他衣服上发现了女人的头发，我刚才仔细比对了一下，味道一模一样，应该就是那个女子的头发。”
阿丹将帕子翻了个面，小声问道：“那她叫什么名字啊？家里是做什么的？长得漂亮吗？”
林珍儿看着帕子上的点点血迹，徐徐道：“好像是叫什么晴雪，家里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至于长相嘛，我不好评价，毕竟每个人的眼光都不一样。”
阿丹抿了抿嘴，轻声叹道：“原以为是清心寡欲，没想到他家里早就藏了人，摄政王还真是深藏不露。”
“藏着也好啊，这样才能好好保护她啊。”
林珍儿越说越难受，本来不觉得脖子疼，这会儿突然又觉得疼痛难忍，额头不停往外冒冷汗。
“阿丹，你去看看张太医到了没？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担心那个女子的匕首上有毒。”
“有毒……”阿丹愣了一下，急忙丢下帕子往外冲，“我马上就去，我马上就去。”
江嬷嬷见她脸色惨白，急忙扶她到床上躺下，低头仔细观察伤口，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林珍儿的状态又确实很不妙，好像濒死的鱼儿在岸上拼命挣扎，双腿不停地乱踹，明明是脖子受了伤，双手却一直捂着心口。
江嬷嬷凝神一想，急忙冲过去抱起她，用轻柔的语调一遍遍安抚她：“孩子，孩子，你深呼吸，深呼吸，别紧张，别紧张，嬷嬷在这儿呢，没事的，没事的，来，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好，就这样，就这样保持住……”
在她的耐心安抚下，林珍儿慢慢平静下来，脸上脖子上全是冷汗，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嬷嬷，我刚才看到了好多东西，好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里，一直在旋转，一直在下落，我拼命挣扎，但我越是挣扎，就下坠得越快，好像被龙卷风包围了一样。”
“您应该是产生幻觉了，没事了，没事了，嬷嬷在这儿呢，嬷嬷在这儿呢。”江嬷嬷紧紧抱着她，早已是泪如雨下。
等张德阳匆匆赶到后，林珍儿已沉沉睡去。
江嬷嬷把林珍儿刚才的症状细细说给他听，让他务必想想办法。
张德阳皱眉沉思许久，徐徐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当初太后得势时，玉华宫那位也闹了好一阵的心病，后来太子一登基，这病一下就好了，现在壮得跟头牛似的。”
江嬷嬷苦笑一声，轻轻拍了拍被子，悲声道：“张太医，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和太后早就把你当成了自己人，我实话告诉你吧，长乐殿大势已去，东山再起的希望很渺茫了，玉华宫的那种心药，我们长乐殿只怕是这辈子都求不到了，所以我恳请您再想想其他办法，务必救我家主子一命。”
张德阳澹澹笑道：“那种好药肯定是难得，但没关系，只要您和其他姑姑愿意努力，长乐殿总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还请张太医明示。”
张德阳清了清嗓子，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后宫妃嫔想要在后宫站稳脚跟，要么靠娘家，要么靠宠爱，要么靠子女，太后虽是宰相府嫡女，但她和宰相的关系我们都知道，这娘家肯定是靠不住了，至于宠爱嘛，先帝已经不在了，就是想靠也没得靠了，不过好在她还是陛下的嫡母，而且陛下还挺喜欢她的，何不利用这一点优势，慢慢找回状态呢？”
江嬷嬷轻轻放下帐子，皱眉叹道：“可不知道为什么，太后最近很不想见到陛下，我劝了好几次，她都不肯听，我实在是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唉，真是郁闷啊。”
张德阳扭头往帐子里扫了一眼，悄声道：“登基那日，陛下去了玉华宫，这对太后来说是一个莫大的羞辱，或许你们早已习惯了长乐殿被忽视，但我告诉你，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是绝不能忍的，你一旦忍了，大家心里就认定了你好欺负，下一次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江嬷嬷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张德阳，感觉脑子已经被他控制住了，除了他说的，其余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所以太后是伤心了对吗？”
“与其说是伤心，倒不如说是认清了现实，毕竟这孩子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再怎么亲近也是有距离的。”
“我明白了，多谢张太医，真是太感激您了，如今我们长乐殿这副鬼模样，您还愿意搭理我们，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嬷嬷跪下磕了个头，眼中泪光闪烁，张德阳立即跪下回礼，“嬷嬷快别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个无知后辈，您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
江嬷嬷扶着他的胳膊慢慢站起来，含泪道：“您既是锦上添花，亦是雪中送炭，这份真情，我和太后誓死不敢忘记。”
张德阳笑着摇摇头：“嬷嬷言重了，其实我这么帮太后，也是看不惯玉华宫那位，再加上我和宰相有仇，差一点因为他而死在大牢里，要不是摄政王救了我，我的坟头草得有五尺高了，之前太后遇刺，我亲口说过，就算是我死，也不敢让太后死，我说到做到。”
“天啊，您说得我都要哭了，您务必再受我一拜。”江嬷嬷含泪拜谢，亲自拎着他的药箱送他到大门口，再三向他道谢。
“那我先走了，您快回去照顾太后吧。”张德阳挥挥手，转身缓步离去。
夕阳的余晖柔柔洒下，归巢的鸟儿慢悠悠地飞过天际，很快消失在金灿灿的云朵后面。
一天的辛勤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他已经开始怀念家里松软的大床了。
“没用，没用，没用……”
拐角处传来哀怨的女声，张德阳慢慢停下，前后看了看，不确定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虽然他跑得很快，但鬼应该飘得更快吧？
正犹豫不决时，身后走过来两个宫女，对着拐角处指了指，嬉笑着跑开了。
张德阳抱紧药箱悄悄挪过去，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乐珍？你在这里干嘛啊？”
“没什么，就是心里有点难过。”乐珍擦了擦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我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张德阳在她旁边蹲下，小声问道：“是因为太后受伤了吗？”
乐珍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太后受伤只是一部分原因，主要是我觉得自己很蠢，好像除了帮倒忙，其余的什么都不会。”
“不会啊，你不是挺能吃的吗？”
乐珍一下止住哭泣，冰冷的视线死死钉在张德阳的脸上。
“你刚才说什么？”
“能吃是福，有什么问题吗？”张德阳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哦，能吃是福是吧？”乐珍慢慢站起来，笑盈盈道，“那您今天就尝尝我的铁拳吧。”
“欸，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明明是在安慰你，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呢？”张德阳攥着她的手腕把她压在围墙上，嘴里一直念个不停，“能吃怎么了？胃口好身体才会好，这不挺好的吗？你干嘛这么激动啊？”
乐珍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过，幸好今日的夕阳比较红，不然张德阳一定会嘲笑她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