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时光缓缓向前流逝，一晃又过了半个月，林珍儿的身子恢复了许多，但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很少主动说话，也很少有情绪波动，大部分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窗户发呆。

江嬷嬷她们一开始没注意，只一心想着把她的身子调养好，但这一碗碗汤药喝下去，身子是好了，但又没完全好，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病怏怏的。

乐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天都变着法儿地逗她开心，还一直央求她出门散心，但林珍儿并没有什么反应，连笑都变得很敷衍。

乐珍虽然郁闷，但心里并无怨言，仍坚持想办法逗她开心，直到有一天她听见林珍儿说想吃冰糖葫芦。

她立即紧张起来，拉着阿丹讨论了好几天，作出了一个很可怕的决定。

“嬷嬷，你现在有空吗？”握紧手中的符牌，她悄悄来到江嬷嬷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她。

“怎么了？”江嬷嬷放下手中的抹布，扶着腰在台阶上坐下。

乐珍咽了咽口水，面露怯色：“是这样的，前几日我听太后说想吃冰糖葫芦，我就从一个朋友那里借来了符牌，想带她出去买冰糖葫芦吃。”

江嬷嬷瞄了眼她手里的符牌，严肃道：“出宫买冰糖葫芦吃？你是认真的吗？”

乐珍握紧手中的符牌，用力点了点头：“自然是认真的。”

江嬷嬷面露不悦，“乐珍，你入宫也有些年头了，宫里的规矩你比谁都清楚，你再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虽然早就料到她会反对，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乐珍握着符牌不知所措，心里又开始纠结了。

她之前是教习姑姑，那一套宫规早就刻在了她的心里，但她知道归知道，并不代表她一定会遵守那些规矩，不然当初就不会沦落到浣衣局去洗衣服了。

江嬷嬷见她这般犹豫，不免有些惊讶，“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居然要想这么久？你是不是疯了啊？”

“我没有疯，我只是按照您说的，正在认真思考呢。”

乐珍用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语气越发坚定，“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不然就不会去借符牌了。”

江嬷嬷皱眉叹气：“乐珍，我知道你是想让太后开心，可这个办法实在是不妥，如果被发现了，别说是你，就连太后都要受罚，你看她现在那副样子，一棍子下去估计就没命了。”

乐珍用力跺了跺脚，咬牙道：“可是嬷嬷，如果让她一直这么消沉下去，她早晚会死的，她正慢慢把自己溺死，您没发现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江嬷嬷扶额叹气，脑子里乱哄哄的。

乐珍见她犹豫了，连忙加大力度说服她。

“我虽然很久没出宫了，但我好歹也快四十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你就放心吧，我会誓死保护好太后的。”

“这不是你多大年纪的问题，而是……”

“没什么可是的，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得开心一点。”乐珍扶着她站起来，严肃道，“我们去和太后说，如果她想出去，你就不要再拦着我们了，如果她不想去，那就当我没提过这件事，好不好？”

江嬷嬷见她心意已决，知道多说无益，只能跟着她来到林珍儿床前，把出宫买冰糖葫芦的计划告诉她，让她自己拿个主意。

林珍儿呆呆地看着乐珍手里的符牌，微笑道：“这就是符牌吗？”

“是啊。”乐珍把符牌递给她，柔声道，“我从一个小太监那里借来的，他是御膳房负责采买的，我之前关照过他，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有了它我们就能出去吗？”林珍儿仔细端详手中的符牌，觉得这小小的木牌特别神奇，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江嬷嬷见她难得露出笑容，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

“那您想出去吗？”乐珍在她旁边坐下，指着符牌说道，“有了它，我们就能到宫外买冰糖葫芦了。”

林珍儿慢慢收起笑容，小声问道：“就我们两个人吗？”

乐珍扭头看了看江嬷嬷，满脸歉意：“一个符牌最多只能带一个人，我倒是想大家一起出去，但我实在借不到更多的符牌了。”

“嬷嬷，可以吗？”林珍儿摸了摸符牌，向江嬷嬷投去询问的目光。

江嬷嬷看着她巴掌大的苍白小脸，差点哭出来，“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林珍儿把符牌还给乐珍，拉着江嬷嬷的手搓了搓，柔声道：“那下次再带你和阿丹，这次就辛苦你们看家了。”

江嬷嬷抿嘴微笑，紧紧握住她的手：“你们放心地去吧，这里就交给我和阿丹。”

“那明日天一亮就出发，今晚我们都早点休息。”乐珍把符牌仔细收好，长长舒了口气。

江嬷嬷轻叹一声，转身打开衣柜，上下看了一圈，皱眉道：“太后没有寻常百姓的衣裳，你去找阿丹问问，看看她有没有，先借一套给太后。”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乐珍激动地冲出房间，拎着裙摆直奔住所而去。

江嬷嬷从衣柜里翻出一个紫檀木匣子，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林珍儿腿上，又从梳妆台上挑了一把莲花银簪递给她，悄声道，“宫外不比宫里，您拿着防身。”

林珍儿本来还挺开心的，被她这么一说忽然又有些害怕了。

“有这个必要吗？”

江嬷嬷看出她的担忧，柔声安慰道：“我也很久没出宫了，只是凭着印象替您做准备，您别害怕。”

林珍儿低头看着银子和银簪，感觉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手拿着银锭，以前在林家，连碎银子都很少见，大部分时候都是赚铜板花铜板，一年到头都攒不到一锭银子。

如今这银子就躺在她手里，好像是江嬷嬷凭空变出来的，又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总之就是很不真实。

“如果有人问起来，您和乐珍装成是母女就好了，千万别透露你们的真实身份。”

“我明白。”林珍儿乖巧地端坐在床边，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江嬷嬷将她拥入怀中，眼中噙满泪水，“下次，下次您一定要带上我，有生之年，我想和您一起逛逛京城的大街，我们一起看杂耍，一起下馆子，一起买东西，我们什么都不用顾虑，什么都不用操心，就只是吃喝玩乐，好不好？”

“好。”林珍儿紧紧抱住她，眼角悄悄落下一滴泪。

转眼到了傍晚，林珍儿草草用过晚膳，天还没完全黑就钻到被窝里酝酿睡意，看得江嬷嬷更心疼了。

或许乐珍说得是对的，她真的该好好放纵一次了，不然早晚会溺死在这深宫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