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是太后吗？这什么长乐殿也太凄凉了吧？”
救了林珍儿和江嬷嬷的年轻男子站在窗边拧着袖子，脸色无比难看。
张德阳扭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道：“她确实是当今太后林珍儿，你立了大功啊。”
“原来她就是那个倒霉鬼啊。”
“倒霉鬼？什么倒霉鬼？”张德阳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哦，在我们那里，大家都说她是倒霉鬼，因为嫁人没多久就死了夫君，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不是倒霉鬼是什么？”
“你这么一说，她好像确实挺倒霉的。”张德阳耸了耸肩，喃喃道，“如今太子继位了，她将来的日子只怕是更难过了。”
“因为那个花魁的女儿吗？”
张德阳见他说话如此放肆，突然对他的身份感到很好奇。
“你到底是谁啊？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安鸿飞，是从北渊来的。”
“北渊啊，听说离这挺远的。”
“是啊，坐马车慢慢走要十几天呢。”安鸿飞甩了甩湿哒哒的袖子，皱眉道，“太后我已经送回来了，我要回去换衣服了，等会儿还要朝见新皇帝呢。”
“朝见新皇帝？你到底是谁……”
话还没说完，安鸿飞已经从他眼前消失了。
“他一定是翻窗户走的，他不可能跑得比我快，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张德阳“哼”了一声，打开药罐子瞄了一眼，又往门口看了看，小声骂道：“主子都快病死了，一个个还有心情祝贺新皇帝呢？真是服了。”
刚抱怨完没多久，江嬷嬷掀开帘子冲进来，看见张德阳正不紧不慢地熬着药，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张德阳见她呆呆站着，忍不住开口提醒：“您回来了就好，赶紧给太后换身衣裳，小心冻坏了身子。”
“是是是。”江嬷嬷擦干眼泪，急忙打开柜子找衣服。
张德阳放下扇子离开，轻轻关上门，看着地上的一大滩水渍，长长叹了口气。
“张太医，太后就先交给您了，我也要回去换衣服了，不然就没人伺候太后了。”
江嬷嬷拖着沉甸甸的袖子快步离开，张德阳轻轻点头，拿起扇子继续煎药。
乐珍和阿丹一起赶回来，未等张德阳开口，两人齐齐扑到林珍儿身上大哭，一个抱头，一个抱脚，哭得撕心裂肺的，吓得他什么都不敢说了。
江嬷嬷换好衣裳进来，见她们哭成这样，以为林珍儿突然不行了，跪在门口也开始大哭，把张德阳吓得更不敢说话了。
他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开口肯定会被乐珍臭骂一顿，但如果不开口，真不知道这三个人要哭到什么时候？
“好了好了，快给太后喂药吧，不然……”
“你怎么不早说，你赔我的眼泪，你赔我的眼泪。”乐珍揪着他的领子使劲摇晃，差点把他给摇吐了。
“大姐，你倒是问啊，你不问我怎么说？你们一进来就哭得死去活来的，我哪里好意思打断你们啊？好啦好啦，快把这驱寒的药给太后服下，我要回太医院开新药了。”
乐珍端起桌上的汤药，轻声道：“谢谢你，张太医。”
“还有呢？”张德阳一脸哀怨地看着她。
“还有……”乐珍抬头瞄了他一眼，声音越来越小，“还有，对不起，张太医。”
“没关系。”张德阳笑着摇摇头，拎着药箱走到门口，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水渍，抱着药箱表演了一段自创舞蹈，最后还是摔到了地上。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乐珍拿着汤匙呆住了，阿丹抱着脏衣服也呆住了，只有江嬷嬷默默走到门口把他扶起来，憋着笑说道，“不好意思啊张太医，地上太滑了，您没事吧？”
张德阳脸涨得通红，轻轻摇了摇头，抱着药箱火速逃离。
身后笑声不断，张德阳咬牙骂了句“可恶”，捂着脸飞奔而去。
时间一晃到了傍晚，乐珍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再看看天边血红的夕阳，心中倍感凄凉。
江嬷嬷走到她旁边，柔声安慰道：“别伤心了，我们早晚要习惯这种日子的。”
“我不是为这个伤心，只是替太后觉得很不值。”乐珍搓了搓鼻子，含泪苦笑道，“她牺牲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要在这深宫里度过余生，他们却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禽兽不如的人。”
江嬷嬷叹道：“虽然先帝很湖涂，但至少还算一个依靠，比那些大臣和妃嫔好多了。”
乐珍听她话里有话，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对摄政王很失望啊？”
“我一想起他坐在玉华宫的模样就觉得浑身难受，按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新皇登基后要到嫡母的宫殿来请安，如果嫡母不在了，就到牌位前请安，无论如何是轮不到生母的，除非他的生母就是皇后，他是正儿八经的嫡子，而不是冒牌的那一种。”
“嘘，你小点声，什么冒牌嫡子你都敢说，你不要命啦。”
“我的好妹妹，你瞧瞧我们这大院子，除了你我二人，还有半个鬼影吗？”
乐珍呆呆地看着院子，心中哀伤更甚。
“唉，突然有点想先帝了，早上太后哭先帝的时候，我还觉得不理解，现在想想，还是先帝在的时候好啊，至少那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哪像现在啊，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看着就来气。”
江嬷嬷道：“可太子继位是跑不掉的事情，除非他被废掉，不然早晚是要继位的，我只是没想到摄政王会这么过分，这么重要的事不通知太后就算了，还要我们所有人都去玉华宫给那个贱人请安，我真是对他失望透顶啊。”
乐珍想起在玉华宫发生的一切，脸上也有了几分怒气：“他这一次确实是欠考虑了，这样瞒着太后，忽视太后，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加艰难，还不如直接废了她，还她一个自由身呢。”
江嬷嬷沉思许久，缓缓道：“如果我们两个可以陪着太后出宫该多好啊，我这些年也攒了一些积蓄，省着点花，也够我们三个人过日子了。”
乐珍苦笑道：“我倒是想啊，你觉得有可能吗？到时候要么去冷宫，要么去乱葬岗，哪有的选啊？”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阿丹端着空碗站在她们身后，满脸愁容，“他们真的如此狠心吗？”
江嬷嬷和乐珍对看一眼，拉着她坐下，柔声道：“对不住了妹子，我不该让你来长乐殿的，是我欠考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很难过。”阿丹攥紧手中的托盘，悲声道，“他们根本没把太后放在眼里，就是把她当成了一颗棋子在用，如今大事已成，他们就要卸磨杀驴，赶尽杀绝，简直是可恶。”
江嬷嬷苦笑一声，紧紧握住她们的手：“好在还有你们两个，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乐珍轻轻靠在她肩上，喃喃道：“没事，我们三个臭皮匠好好努力，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欺负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阿丹和江嬷嬷相视一笑，用力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