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最大的努力赶回长乐殿，乐珍累得直不起腰，看见正殿门口围着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挽起袖子冲上去，正准备开骂，想起林珍儿还在里面躺着，一下没了心情，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抬了抬手，掀开帘子悄悄来到卧室门口，看见江嬷嬷是站着而不是躺着，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听说你们一起摔倒了，你没事吧？”江嬷嬷见她回来了，急忙拉着她看了一圈，拍着心口叹道，“幸好没事，不然我这心脏还真受不住。”
“您怎么知道我和太后摔倒了？”乐珍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林珍儿，含泪道，“都怪我没用，都怪我没用，不然太后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江嬷嬷拉着她的手走到床边，柔声道：“好啦，太后刚才特地交代了，让我千万不能责怪你，也让你不要自责，还说要让张太医给你检查身体呢。”
张德阳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姑姑您稍等，我这边马上就好了。”
“我不急，我不急，你给太后看仔细一点，若是留下什么病根，我明天就吃十斤牛肉撑死自己。”
乐珍看着脸色苍白的林珍儿，抱着江嬷嬷放声大哭，想起刚才手炉砸到林珍儿头上的情景，哭得更大声了。
“嬷嬷，万一太后失忆了怎么办？”
“你不会是压到了她的头吧？你也太狠了吧。”张德阳急忙搬起林珍儿的脑袋仔细检查，时不时扭头用很哀怨的眼神去看乐珍。
“太后人美心善，又这么温柔可人，你若是把她压坏了，我第一个不放过你。”张德阳摸了摸林珍儿的后脑勺，又扒开她的眼睛瞧了一眼，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有几滴顺着鬓角滑落，挂在他下巴摇摇欲坠。
乐珍被他说的不敢大哭了，咬着嘴唇慢慢止住哭泣，双手合十在窗边跪下，嘴里念念有词。
“你有空求神拜佛，还不如来求求我。”张德阳轻轻放下林珍儿的头，咧嘴笑道，“你求大神仙，他们还不一定帮你，但你若是求我，我一定乐于相助，所以啊，你还是快起来吧，别浪费力气了。”
张德阳掏出帕子擦了擦汗，严肃道：“目前来看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但这几天你们要注意观察，若是太后说头晕，头疼，视线模湖什么的，你们就立即派人去太医院通知我，一刻都不能耽搁，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乐珍和江嬷嬷用力点头，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点。
张德阳从药箱里拿出干净的白帕子，拍了拍身旁的凳子，澹澹道：“好了，你过来坐这儿，我给你把把脉，看看你脑子哪里有问题。”
“你……”乐珍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人，但一看到躺在床上的林珍儿，她又忽然没了底气。
若不是她撺掇林珍儿去凌思堂找裴景皓，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些破事了。
轻轻叹了口气，她拉起袖子在张德阳对面坐下，眼睛仍盯着林珍儿。
“怪了，怪了，怎么会是这种脉象呢？”张德阳微微皱眉，摸着下巴喃喃自语，“按道理不应该啊，怎么会呢？真是太奇怪了。”
乐珍和江嬷嬷对视一眼，刚落下一点点的小心脏立马飞到嗓子眼，感觉随时都会跳出来。
“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江嬷嬷见他一直在自言自语，心里觉得毛毛的，于是走到乐珍背后站住，眼睛死死盯着他。
“大家都是熟人了，我就实话实说了。”张德阳清了清嗓子，把帕子折好放回药箱里，故作严肃道，“恭喜二位，是喜脉。”
江嬷嬷松了一口气，还没反应过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乐珍揪着张德阳的领子作势要打他，脸上红彤彤的，也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愤怒，总之就是火辣辣的。
“好啦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别这么激动嘛。”张德阳整理了一下衣裳，咧嘴笑道，“我是看气氛太紧张了，所以才想活跃一下气氛。”
“活跃你个头，你没看见我都快担心死了吗？”
“放心，你身体壮得跟牛一样，完全不用担心，倒是太后，有些太瘦了，你平时别抢她东西吃，已经这么强壮了，就分点肉给太后吧。”张德阳整理好药箱，又扭头嘱咐江嬷嬷，“虽然现在看着只有一些淤青，但还是记住我刚才交代的那些话，有什么不对劲立马去找我。”
“我明白，多谢张太医。”
江嬷嬷亲自送他到大门口，看着满院子无所事事的小宫女和小太监，厉声骂道，“一个个都这么闲啊，看来我这长乐殿确实是没什么事情要干，明天都去浣衣局帮忙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群小宫女和小太监面面相觑。
“不行，这年纪小的还是没有那些成熟稳重的好用，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
乐珍回头看了她一眼，悄声道：“不行就都打发走吧，我现在实在没心情管他们。”
江嬷嬷轻轻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拉着她的手笑道：“对了，你之前不是在安政殿当差吗？有什么可靠的宫女可以推荐几个吗？我明天过去问问，看看她们愿不愿意过来帮忙。”
乐珍一脸迷茫：“安政殿？”
江嬷嬷笑着解释道：“现在那里又没主子，我们借几个人来用用总可以吧？再说了，将来若是太子继位了，他自有他的奴才们跟着伺候，再加上皇贵太妃是处处小心，肯定不放心那些宫女太监，与其到时候被她给打发走，还不如先收到我们长乐殿来。”
乐珍低头凝思许久，轻声道：“安政殿也没几个会干活的，我想了这么久，也就想到一个小安子和一个阿丹，可小安子是太监总管，肯定是要留下来伺候新帝的，至于阿丹嘛，她对太后的评价还不错，应该是愿意来的。”
江嬷嬷道：“那我现在就去，不然我一看到那些小兔崽子就难受。”
乐珍道：“欸，就一个阿丹也不能解决问题啊，你以为她有三头六臂啊。”
江嬷嬷叹道：“长乐殿现在是什么都缺，既缺守卫，又缺太监，宫女的话，算上你我二人和阿丹，勉勉强强过得去，但还是多多益善。”
乐珍微笑道：“人家阿丹还没答应你，你这就把人家算进来了？”
江嬷嬷自信满满地笑道：“她若是不答应，我就天天到安政殿门口求她，求到她答应为止。”
乐珍微微颔首，轻轻拍了拍被子，悄声道：“那您去吧，我在这儿守着太后。”
“好。”江嬷嬷轻轻掩上门，很快消失在门口。
乐珍收回视线，从被子里拉出林珍儿的手摸了摸，眼眶泛出点点泪光。
“对不起太后，真的对不起。”
再多的忏悔也无法排解她内心此刻的哀伤。
林珍儿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但她从未认真思考过那些话，一直是凭自己的个人情感在做事，她甚至都没有仔细想过那样做的下场会是什么，她坚信裴景皓会解决一切，会护她们周全，可林珍儿刚才差一点就摔死了，如果那台阶再高一些，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或许，她真的该像江嬷嬷一样，理智思考，理智办事，理智生活，唯有这样，或许还能在后宫的尔虞我诈中勉强得到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