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皇后殿下，外边的人查清楚了，没有走水，是御膳房的炊烟飘了出去，巡夜的太监没看清楚就开始乱喊，现在已经处理好了，您早点休息吧。”
江嬷嬷耐心等了一会儿，见林珍儿坐着一动不动，悄悄走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她早就睡着了。
“唉，总算是消停了。”江嬷嬷取下毯子盖在她身上，轻轻吹灭蜡烛，转身悄悄离开房间。
林珍儿入宫的第一晚悄悄落下帷幕。第二天早上林爱玥没有来请安，江嬷嬷想起她昨晚离开时的样子，忍不住为林珍儿捏了把汗。
能让林爱玥哭得那么狼狈的人，林珍儿应该是第一个。
原以为这对姐妹会有所不同，没想到最后还是逃不出姐妹相争的困境。
经过昨晚那么一闹，长乐殿和玉华宫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想起前两任皇后的遭遇，江嬷嬷偷偷给林珍儿估算了一个时间——三个月。
三个月后，这长乐殿估计又要换主人了。
铁打的长乐殿和皇贵妃，流水的悲催皇后，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请安的妃嫔先后离开，江嬷嬷捶了捶肩膀，看见林珍儿正在啃苹果，看起来还蛮自在的样子。
“皇后殿下，您该去看看陛下了。”
“现在就要去吗？可以等我吃完这个苹果吗？”
林珍儿揉了揉腮帮子，皱眉道，“笑了一早上，笑得我脸都僵了。”
江嬷嬷笑道：“这些还只是嫔位以上的妃嫔呢。”
林珍儿咽下一口苹果，惊愕道：“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陛下他到底藏了多少女人在后宫啊？”
江嬷嬷道：“后宫所有女子都是他的，只是地位不同而已。”
“这倒也是，毕竟他都跟宫女生了四个儿子了。”
“嘘，这种话您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了，到了外面可千万别乱说。”
林珍儿轻轻挑眉，微笑道：“我知道了，你尽管放心吧。”
“您刚入宫还不熟悉规矩，等过段时间我请乐贞姑姑来给您补补课，您意下如何？”
“为什么要请别人啊？你不行吗？”
“我教您学规矩，那这个长乐殿谁来打理啊？”
“这倒也是。”
林珍儿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小声问道：“对了，我刚才听那些妃嫔在说什么摄政王打了个大胜仗，那个摄政王他是什么来头啊？”
“当今摄政王是定远大将军的独子，也是如今朝堂里军功最多的人，陛下很信任他，与他情同手足。”
“这样啊。”
“他是出了名的面冷心冷，您可千万别得罪他。”
“他叫裴景皓对吗？”
“嘘，您不可以直呼他的名讳，这不合规矩。”
“哦，我知道了。”林珍儿左右看看，又问，“那他支持五皇子当太子吗？”
江嬷嬷“啊”了一声，突然笑道：“原来您是想问这个啊，我还以为……”
“不然呢？你以为我跟那些千金小姐一样，天天犯花痴，天天想着嫁给他啊？我的好嬷嬷，我已经是皇后了好吗？这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尊贵的女人吗？”
“这倒也是。”江嬷嬷笑着点点头，正色道，“他目前还没有表明态度，但陛下是属意五皇子的，他应该也是支持五皇子的，不然陛下不会让他当摄政王的。”
林珍儿叹道：“陛下还能撑多久啊？这么快就确定了摄政王，莫不是……”
“我的小祖宗，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江嬷嬷急忙捂住她的嘴，脸色惨白如雪。
“这里就你我二人，怕什么啊？”
“您就不怕我向陛下告状？”
“你我是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江嬷嬷上下打量她，感觉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好了，去看看陛下吧。”林珍儿伸了个懒腰，微笑道，“早点把事情办完，我们也早点回来休息。”
“您最好别抱太大的希望，万一陛下舍不得您，说不定……”
“嬷嬷，你过分了哈，他都病成那样了，哪还有力气想那种事啊？”
江嬷嬷捂嘴笑道：“我只是好心提醒您而已。”
林珍儿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皇后殿下，安总管来了。”
小宫女领着一个年轻的小太监走进来，福了福身，垂手侍立。
“参见皇后殿下，皇后殿下万福。”小安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抬头笑道，“启禀皇后殿下，陛下正等着您呢，按规矩您应该去向陛下请安的。”
“哦，我正准备出发呢。”林珍儿咽了咽口水，扭头看了看江嬷嬷，眉头紧蹙。
“那就由小人来为您带路吧。”小安子微微颔首，缓步走在前头。
林珍儿从袖子里掏出小镜子照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跟着他来到安政殿。
“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你过来。”李彦华笑眯眯地朝她招手。
林珍儿低着头往前挪了一步，又福了福身。
“再过来一点。”李彦华干脆直接伸手去拉她。
林珍儿跌坐在床边，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药味，下意识地往后躲，全身上下绷得紧紧的。
“呐，这是朕送你的见面礼。”李彦华从枕头旁边摸出一个长方形的红木盒子，微笑道，“你快打开看看。”
“多谢陛下。”林珍儿双手接过红木盒子，轻轻打开看了一眼，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陛下，这，这太贵重了，臣妾不敢要。”
“欸，这有什么的。”李彦华拿出盒子里的玫瑰金簪，指着上面拳头大小的玫瑰花说道，“你还年轻，妆容艳丽一些倒也无妨，现在这样反而太素净了。”
说着把手上的玫瑰金簪插到她发髻里，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和你很相配。”
林珍儿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面对镜子了。
“多谢陛下，臣妾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李彦华捂着嘴咳了一声，轻轻握住她的手，“听说昨晚后宫走水了，你没事吧？”
“回陛下，没有走水，是小太监一时迷湖看错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彦华摸了摸她的手，悄声道，“昨晚让你受委屈了，等朕的病好了，朕一定好好补偿你。”
“呃……”林珍儿抿了抿嘴，尴尬地笑道，“倒也还好，陛下不必觉得内疚。”
话音刚落，突然觉得袖子里凉凉的，低头一看，李彦华的手已经钻到她袖子里去了。
林珍儿觉得很不舒服，但又不好当面给李彦华难堪，只能端起床边的药碗，柔声问道：“陛下，你该吃药了吧？来，臣妾伺候您吃药。”
“没事，等会儿我自己喝。”李彦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你比皇贵妃小几岁啊？”
“回陛下，臣妾今年十八，比姐姐小五岁。”
“嗯，不错，不错。”李彦华像是在市集上挑到了满意的猪肉一样，眼神在她身上四处游走，一刻都没停过。
原来江嬷嬷说的“操劳过度”是这个意思啊。
林珍儿暗里冷笑一声，在心里默默叹道，这人都快病死了，心里还想着那种事，累死了也是活该。
从安政殿出来，林珍儿十分在意头上的那支玫瑰金簪，于是扭头问江嬷嬷，“嬷嬷，你跟我说实话，这支簪子是不是有点太显眼了？”
江嬷嬷“啊”了一声，嘴角憋得都快抽筋了。
“也还好，也还好。”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离谱的簪子。”从头上拔下那支玫瑰金簪，林珍儿握紧拳头比较了一下，苦笑道，“竟比我的拳头还要更大一些。”
江嬷嬷微笑道：“这样才能体现出陛下对您的喜爱啊。”
“大可不必，我倒宁愿他送我一箱金子。”
林珍儿苦笑着摇摇头，用帕子小心地包好簪子，将它轻轻揣到怀里。
“不过也无所谓了，好歹也是金子，留着防身也好。”
“您说什么？”江嬷嬷回头问道。
“没什么，我说陛下很大方，人很好。”
江嬷嬷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嘴巴张了张，微笑着点点头，继续在前头带路。
春风拂面而过，林珍儿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小声问道：“陛下很喜欢桃花吗？怎么到处都是桃花树啊？”
江嬷嬷看着长廊外面那一整排桃花树，小声答道：“回皇后殿下的话，不是陛下喜欢，是皇贵妃喜欢。”
“原来如此。”林珍儿轻轻点头，又摸了摸怀里的簪子，小声问道，“我姐姐那么受宠，陛下一定赏了她不少东西吧？”
“陛下的宠爱就是最好的赏赐，那些金银珠宝不过是身外之物。”
林珍儿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想起刚才李彦华看她的眼神，心里觉得毛毛的，胳膊上全是鸡皮疙瘩。
回到长乐殿后，她把玫瑰金簪重新试戴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把它收起来。
比起李彦华的宠爱，她还是更爱惜她的形象，毕竟宠爱只是一时的，但她的形象却是一辈子的。
想好理由之后，她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然后到御花园里逛了一圈，美美地用过晚膳，在浴池里泡了一会儿，和江嬷嬷闲聊了两句，很快抱着枕头进入梦乡。
第二天凌晨，天刚泛出鱼肚白，小安子又来请她了。
“皇后殿下，陛下想让您陪他一起用早膳。”
林珍儿垂着头坐在床边，扭头问江嬷嬷：“这合适吗？宫规里有这一条吗？”
江嬷嬷扭头看着屏风上小安子的身影，皱眉道：“按规矩是不合适的，但陛下都派安总管来请您了，您还是快点过去吧，别让陛下等久了。”
“我知道了。”林珍儿伸了个懒腰，咧嘴笑道，“幸好我昨晚睡得比较早。”
“您昨晚睡得好吗？”江嬷嬷扶着她来到梳妆台前，四处翻找那支玫瑰金簪。
林珍儿扭头看了眼床铺，微笑道：“很好啊，这床太舒服了，一躺下去想不睡都不行啊。”
江嬷嬷到处找不到那支玫瑰金簪，急得满头大汗：“奇怪了，奇怪了……”
“好啦，别找了，随便打扮一下就行了，要是让陛下等久了，指不定怎么发火呢？”
林珍儿拍拍她的肩膀，起身往外走。
“可是……”江嬷嬷偷偷瞄了她一眼，无奈地点点头，“那好吧，等会儿陛下要是问起来，您就说是来不及打扮，可千万别说是不喜欢……”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林珍儿指了指屏风后面的小安子，轻轻摇了摇头。
江嬷嬷垂头丧气地跟在他们身后，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两任皇后被废时的情景，埋藏在心底的恐惧又悄悄回来了。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林珍儿恭敬地行了一礼，看着脸色苍白的李彦华，别提有多郁闷了。
“辛苦皇后了，快坐吧。”
林珍儿福了福身，挑了左手边的位置坐下，看着一大桌的美味佳肴，突然觉得肚子饿了。
“怎么没戴那支簪子？不喜欢吗？”李彦华见她头上空空的，面露不悦。
江嬷嬷慢慢握紧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珍儿。
“回陛下的话，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太珍贵了，害怕把它弄坏了。”
“我就知道。”李彦华拍了拍手，一个小太监拿着熟悉的红木盒子走过来，将它轻轻放在林珍儿的碗快旁边。
“这是？”林珍儿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快打开看看。”李彦华搓了搓手，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林珍儿在裙子上擦了擦手心的冷汗，轻轻打开盒子，立即捂住了嘴。
不能哭，林珍儿你千万不能哭。
“来来来，我替你戴上啊。”
李彦华拿起那支和玫瑰金簪同款样式的牡丹金簪，戴在了和昨天一样的位置。
林珍儿决定下令销毁所有的镜子，她已经没脸面对这个世界了。
这支牡丹金簪上面的牡丹花比玫瑰花还更大一些，虽然做工很精致，每一朵花瓣都恰到好处，但就是不适合戴在头上，感觉好像把一坨金疙瘩湖在了头上。
“多谢陛下。”林珍儿摸了摸簪子，将颤抖的指尖偷偷藏到袖子里。
“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就是太开心了，有点控制不住情绪，真是失礼了。”林珍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李彦华笑道：“果然还是皇贵妃比较了解你，她说你喜欢这种奢华高调的首饰，我一开始还不敢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林珍儿缓缓睁大眼睛，突然不想哭了。
“对了，说起值得开心的事，昨日南渊大捷，那才是真正值得开心的事，摄政王又为黎国打了一场大胜仗，真是可喜可贺啊。”
“恭喜陛下。”林珍儿微笑着点点头，完全不关心他在说什么，只想早点离开这里，然后把头上的牡丹金簪取下来和玫瑰金簪锁在一起。
“好了好了，快吃吧，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
“是。”林珍儿夹了一块小酥饼到碗里，想起有关于裴景皓的种种传闻，突然有点期待和他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