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您稍等，婢子去敲门。”
江嬷嬷深吸一口气，用力敲响了冷宫的大门。
“谁啊？”
一个年纪在四十左右的中年女子用力拉开门，冷冷道：“原来是你啊，又来看你旧主子啦？”
“太后在此，不得无礼。”
江嬷嬷往旁边挪了一步，林珍儿慢悠悠地走过来，上下打量她，冷笑道：“这位姑姑怎么称呼啊？”
“你是太后？”中年女子往后退了一步，急忙跪下磕头，“参见太后，太后千岁。”
“起来吧。”林珍儿抬头往门后瞧了一眼，徐徐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中年女子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回太后的话，婢子叫叶如兰。”
“如兰姑姑好啊。”林珍儿微微颔首，看见门后挂着巨大的蜘蛛网，眉头微蹙，心里已经开始害怕了。
“您别走得那么快，这里的人都不大正常，小心她们攻击您。”叶如兰弯着腰在前头带路，额头满是细汗。
“那就有劳如兰姑姑好好保护我了。”林珍儿穿过走廊，突然听见一阵欢笑声，然后突然冲过来几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女子，抓着她的袖子就往前拉，要不是叶如兰和江嬷嬷眼疾手快，她整个人都要被拖走了。
“太后，你没事吧？”江嬷嬷惊魂未定，拎着食盒的右手微微颤抖。
“我还好，还好。”林珍儿用力甩了甩袖子，看着上面的黑色手印，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刚才要不是有江嬷嬷和叶如兰拦着，她都不知道会被那几个中年女子拉到哪里去？真不敢想象身材瘦小的叶如兰是如何震住这些人的？
“如兰姑姑，你去把废后找来，我们就不过去了。”
江嬷嬷在走廊尽头停下，轻轻拉住林珍儿，悄声道，“前边院子人更多，只怕你我二人撑不住啊。”
林珍儿急忙往后退，小声问道：“你以前来也是这样吗？”
江嬷嬷轻轻点头：“差不多吧，但她们发现我是个平平无奇的老嬷嬷之后就会自动放手。”
“那她们都是先帝的妃嫔吗？”
“您在开什么玩笑，先帝只喜欢年轻漂亮的，那几个都能当他母亲了。”
“那是太祖皇帝的？”
“差不多都是。”江嬷嬷拉着她坐下，缓缓道，“太祖皇帝晚年沉迷酒色，一年选了三次秀女，这人多了，矛盾自然也就多了，那些女子争风吃醋，互相陷害，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大部分都在这里了。”
“唉，真是可怕啊。”林珍儿看着袖子上的黑色手印，想起那几个女子脸上狰狞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江嬷嬷拿起她的袖子看了一眼，苦笑道：“她们一开始都是很正常的，只是在这里关得太久了，慢慢地就疯了，疯掉的那些没人管，于是就拼命折腾那些没疯的，最后那些没疯的也被折磨疯了。”
林珍儿抿了抿嘴，轻轻叹道：“感觉也是挺可怜的。”
江嬷嬷冷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们也不是无缘无故到这里来的，您不必同情她们。”
“那我姐姐也是吗？”
一个年轻女子揣着手缓缓走来，虽是素面朝天，但眉眼间依旧能看出几分傲气，衣裳和头发也都很干净。
“你就是萧容芳？”林珍儿上下打量她，难掩失望。
原以为她是个大美女，没想到五官处处是缺陷，眼睛小，鼻子塌，嘴巴大，嘴唇厚，少得可怜的眉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且皮肤黝黑，肩宽腰粗，与她所想象的窈窕淑女截然不同，实在是令人吃惊。
“你看够了吗？”萧容芳冷哼一声，打开食盒看了一眼，突然打了江嬷嬷一巴掌，“废物，就这点东西你也好意思拿来？我看你是存心找打吧？”
“放肆，你凭什么打我的人？”林珍儿一掌拍飞食盒，怒声骂道，“不喜欢吃那就别吃，滚回去吃你的臭馒头吧。”
“哟，李彦华那个王八蛋换口味啦？这是哪里来的小辣椒啊？真是吓死人家了。”
“懒得理你。”林珍儿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叶如兰不在，于是急忙拉着江嬷嬷往回走。
“你跑什么啊？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
萧容芳突然拎着食盒冲上来，江嬷嬷伸出胳膊挡了一下，痛得差点跪下。
“你最好别乱动啊，不然我把你们全杀了。”林珍儿扶着江嬷嬷慢慢往后退，悄声道，“快去开门。”
“谁先死还不一定呢？”萧容芳慢悠悠地向她们逼近，面露凶光，“妹妹啊妹妹，你到底是太年轻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御花园吗？我告诉你，只要我告诉她们你的身份，她们会立马冲过来把你给撕了，你信吗？”
林珍儿冷笑一声，颤声道：“有种你就来啊，正好我想节省一些后宫开销。”
萧容芳厉声狂笑，徐徐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别以为皇帝宠着你，你就是什么大人物了，我告诉你，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官宦家的千金小姐，你若是敢动她们，前朝那些大臣能用奏折把你给压死，你信不信？”
林珍儿往后瞄了一眼，轻轻捏了捏江嬷嬷的手，冷冷回道：“那你最好别让我活着离开这里，不然就等着去乱葬岗吧。”
“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今天一定要送你去见先帝。”
萧容芳往回走了几步，用力拍了拍手，高声喊道：“太后来了，姐妹们快出来请安啊。”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突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一大群蓬头垢面的女子带着尘土朝这边涌来，各个面目狰狞，好像要把她和江嬷嬷给活吞了一样。
“快跑！”林珍儿转身大喊一声，拉着江嬷嬷拔腿狂奔，连头都不敢回。
两人一路跑回长乐殿，林珍儿瘫坐在床边大口喘气，江嬷嬷直接倒在了地上，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眼珠子一动不动，好像被黑白无常勾去了魂一样。
“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林珍儿爬到她身边，把她扶到软榻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又把炭盆挪到她身边，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嬷嬷，你没事吧？嬷嬷，嬷嬷，你别吓我啊？”
江嬷嬷呆呆地看着她，突然掩面大哭：“太后，我对不起您啊，我对不起您啊。”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
“我没能护着你，我实在是太没用了，太没用了，太没用了……”江嬷嬷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闭着眼睛轻声啜泣。
“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怪难受的。”林珍儿掏出帕子替她擦眼泪，含泪道，“要怪就怪那个萧容芳，所有人就数她最坏了。”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我怎么这么蠢啊？我怎么这么蠢啊？”江嬷嬷用力敲了敲脑袋，趴在软榻上失声痛哭。
林珍儿低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嬷嬷，你别这样，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不要再哭了好吗？”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啊？为什么啊？”
江嬷嬷抬头看着她，脸上泪痕密布。
“对不起太后，真的对不起。”
“好啦嬷嬷，你别哭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林珍儿强忍腿上的不适，起身转了一圈，笑眯眯地看着她。
江嬷嬷含泪点点头，情绪慢慢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