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适。”程诺喊了宣适一声。
江南的女孩子,吴农软语,声音很是好听。
宣适才刚刚睡醒不久,看了程诺一眼,缓了好几秒,才冒出来一句:“这位美女,请问你在找谁?”
程诺又无语又好笑:“我找我老公。”
“诶,在呢,老婆大人找我什么事情啊?”宣适立马就清醒了。
“我忽然发现我这儿还有点资源是可以帮到大少的。”程诺找宣适是有正事。
“啊?什么资源啊。你是有朋友要加入【游牧咖啡】,还是有什么人要委托设计?”
“都不是。”程诺否认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大少在帮我们还差不多。”
程诺一直都是个明白人。
以聂广义现在的行业地位,想要找他做全桉的人,比他能够接得过来的项目,多了不知凡几。
她世界级咖啡师的身份,当然是能给【游牧咖啡】加持的。
但是,从本质上来说,把700平米打包到一个集装箱,并不见得非要从咖啡馆开始。
聂广义是为她和宣适,量身定做了一个结婚礼物。
且不说这个设计的商业价值,光这份心意,就不可能是一时兴起。
这也让程诺对宣适和聂广义之间的友谊,有了全新的认识。
听这个两个人聊天,完全感受不到对彼此的信任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
聂广义这么一个看起来不会和任何人交心的傲娇天才,就这么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宣适。
在刚刚遭到背叛的这个特殊时期,这样的一份信任,显得尤为珍贵。
程诺免不了爱屋及乌。
宣适倒是没有想过,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情,是和老婆讨论另外一个男人。
哪怕这个男人是他最好的兄弟。
他还是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啊,结了婚,我家老婆大人都会和我卖关子了。”宣适一脸委屈道:“都说男人结了婚就变坏,我们家怎么变成女人了?”
“阿适,你戏会不会有点多?”程诺被宣适莫名其妙的幼稚劲头,逗得哭笑不得。
“又叫阿适,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做你的老公?”
宣适和程诺有一个约定,每天第一次称呼对方,要叫老公和老婆。
按照宣适最初的想法,以后是只能【老公老婆】这么称呼。
这个想法最后没有执行下去。
因为宣适自己都做不到。
他和程诺从小就在一起生活,说起共同的回忆的时候,难免还是会用小时候的称呼。
真要强行彻底改过来,他自己时不时地都会叫错。
明明他自己也做不到,却总还是一想起来,就和程诺【斤斤计较】。
这是宣适独特的爱情保鲜秘籍。
借由这样的方式,给平凡的日常,添加一些滋味。
酸酸的,甜甜的。
归根到底,都是幸福的。
“我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我的梦想就已经是做你的新娘了,你说我想不想让你做我的老公?”
“那这不就更证明你可能不爱我了吗?”宣适在床上转了一个身,用左手支着脑袋,借着美人靠,酸上了瘾。
“老公大人,你能不能正常一点?”程诺觉得自己有点看不下去了。
宣适的颜值实在太高,以至于他美人靠的杀伤力比程诺亲自上阵还有更大一些。
“我能啊!”宣适对这声【老公大人】非常满意,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阿诺,我是说认真的。”
“你认真什么?”程诺笑着抱怨,“这一大早的,也不知道是谁在不认真。
“梦想实现之后的空虚啊,你会不会勐然之间,也有这样的感觉?”宣适表情认真了起来。
“梦想实现之后,为什么会空虚?阿适,你是不是说反了?”
“没有啊。就比如小时候想当老师,当了老师之后,发现做老师也有很多无奈。然后就从无奈到空虚。”
“阿适有过想当老师?”
“我没有啊,我做你一个人的老师,就够够的了。”
宣适拉着程诺的手,在她右手的食指上,找小时候写字留下的茧。
程诺在学习上,一直都是挺认真的。
作业,别人要抄一次的,她就抄两次。
程诺小时候,就梦想自己成为像宣适一样的好学生。
可惜,她不管再怎么努力,都和这个梦想背道而驰。
现在想想,她小时候的梦想其实挺多的。
无一例外,每一个都和宣适有关。
“果然啊,男人一结婚就变坏,阿适都开始嫌弃我学习了。”
“我说够够的,是说给你补课,让我印象深刻。”
“怎么深刻?”
“第一次见到有小女生,因为不会做作业就坐在那儿哭。”
“你还说不是嫌弃我!”程诺多少有些介意自己在学习上和宣适之间的鸿沟。
“当然不是啊,我是第一次见小女生哭得那么好看的。”
“听阿适这意思,最开始,是我的颜值,让你注意到了我。”
“何止是注意到呢,是直接被梨花带雨的小姑娘给俘获了。”
“那你还拒绝了我那么多年。”程诺适时表达了一下自己单方面付出的委屈。
“我小时候,怎么也是寄人篱下,我怕我想歪了,会被你爸爸妈妈给剁吧剁吧吃了。”
“我爸爸妈妈才不会。你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我,害得我一直都有容貌焦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这样的。”
“就你这样的,还有容貌焦虑,你让别人怎么活?”
“实事求是地说,我的长相,就只是中上水平而已。但阿适不一样,你的颜值和伴娘是一个水平线的,站在人群中,就会闪闪发光。”
“伴娘哪里有阿诺好看?”
“我都说实事求是了,你不要夹杂那么多感情色彩。”
“我没有夹杂感情色彩。在我眼里,阿诺一直都是最好看的。哪怕我还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小妹妹的时候。”
“为什么?我自认为,从小到大,都有很多比我好看的人。”
“你的笑容是无可替代的。”
“笑容?”
“对,你笑起来全世界都会跟着暗然失色。”
“让你实事求是,你怎么越说越夸张?”
“不是夸张。一个人的长相,或许有很大程度是天生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最最无可替代的。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是你的笑容,给了我面对生活的勇气。”
“真的啊?”
“真的。”
程诺盯着宣适看。
就着程诺殷切的目光,宣适冷不丁就来了一句更大的实话:“我小时候真正的梦想,是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
“阿适,你求抱抱就直接说嘛,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程诺话还没有说完,宣适从床上下来,一个公主抱,直接把人打横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我抱自己的老婆,还需要求吗?这个世界,难道没有夫权的吗?”
“阿适,这大白天的。”
“大白天怎么了?老婆你都在想什么?我就抱抱我什么也不干。”
“你最好是。”
“老婆大人竟然不相信我的人品。”宣适羊装生气,紧接着就是一句:“那我也只能破罐子破摔给你看了。”
“阿适,我在和你说正事呢。”
“行使夫权不也是在干正事吗?我的老婆大人。”
“我小时候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我肯定要多矜持有多矜持。”
“你要是小时候就矜持的话,我大概率都不会一直在你家生活。”
“为什么啊?你小时候不喜欢我们家吗?”
“是不是喜欢,和是不是寄人篱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在我的家人都离我而去之后,我就想长大一点,要赚很多钱,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你从来也没有缺过钱吧?”
“都快露宿街头了,还没缺过?”
“你刚到意大利,不是就被大少给捡走了吗?大少可没少因为这件事情数落我。”
因为宣适的各种努力。
聂广义没有当着程诺的面叫她棺材板。
程诺却也清楚,聂广义一开始对她是什么态度。
“还是有点不一样。兄弟再怎么给力,不是自己赚的钱,总归也不是那么有底气。”
“所以,你赚到钱之后,就开始空虚了?”
“嗯。”宣适解释道:“最主要是因为,我从无到有的那个过程,没有你的参与,总觉得还是会有些遗憾的。”
“阿适。”程诺没有道歉,而是用最笃定的眼神和语气对宣适说:“我会见证你未来的每一步。”
“嗯,我们会见证彼此的每一步。”
程诺发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事实。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宣适想要正经说点事情,就连【阿适】都不能叫,必须开口就直奔主题。
如不若然,她都没办法确定,自己想要说的正事,究竟得要在几个小时之后,还是在第二天才能说给自己的老公听。
宣适闹腾够了才想起来问:“你昨天说能帮到大少的是什么资源。”
“廊桥资源。”程诺要多直接有多直接,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廊桥资源?什么意思啊?”
“之前烧毁的万安桥是屏南县的,聂教授又是出自那个地方的,所以我一直也没有想起来。其实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第一个代表性传承人,其实是温州泰顺的。泰顺的廊桥资源是最丰富的。”
“嗯,是有听大少说,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是浙南和闽东北联合申遗的。”
“我们高温青年,和泰顺廊桥也有点渊源。”
“高温青年,不是我们之前运防护服回国的那个组织吗?”
“对啊。”程诺点头肯定。
“不是吧,你们这跨度会不会有点大?”
“怎么会呢?既然已经组织起来了,肯定也不可能只干一件事情,你说是也不是?”
“那老婆大人快说说,你们还干了些什么?”
“也没有什么。我们当时聚集在一起,不就有全世界各地的温州志愿者嘛。我们能把防护服一类的物资从全世界运回来,又能在国外有需要的时候反哺。这么高效的一个组织,怎么可以仅仅只做一件事情。”
“老婆大人,到底有什么资源是可以反哺大少的。我昨天就开始好奇得不行了。”
“你嘴上说好奇,行动上可是一点都没有。”
程诺【无情地】揭穿了自家老公的【伪善】。
从小到大,家人都把她保护得很好。
后来家里出事,她和宣适也同时失联。
以至于她都还没有来得及,见识到宣适的武力值。
程诺一直到现在才明白,强大的武力值,是以惊人的体力值为基础的。
“老婆大人,为夫行动上还不够好奇吗?你说说看,为夫到底是漏了哪个细节。”
程诺是真的怕了宣适了,直接跳过他的问题,专注于自己要提供的资源:“高温青年和WZ市廊桥文化学会,准备启动廊桥出海行动。”
“廊桥出海?”宣适疑惑:“是去国外办展吗?”
“不是,是去国外建桥的公益行动。”
“去国外建桥?这项技术在国内都已经是非遗了,还要分出精力去国外用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造桥?”
“对,我们要让非遗落地,让非遗不再稀奇。”
“你们有这个想法多久了?”
“就我们结婚这一阵子才有的。之前就是一个初步的意向,所以也没有和你说。”
“那现在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了?”
“廊桥学会那边的意思,是要先搞一个研讨会。”
“研讨什么?”
“研讨廊桥出海的可行性。”
“这个研讨会排外吗?”
“怎么可能呢?如果不是知道我和【游牧咖啡】的渊源,怎么会专门挑了我度蜜月的时候,来和我这件事情呢?”
“你的意思是,叫上广义一起?”宣适找程诺确认。
“不止啊,聂教授也可以一起叫上。”
“你问过廊桥学会的意思吗?”
“问过啊,学会说很欢迎。有聂教授这样的一个建筑学泰斗级别的人物来参加,整个研讨会的层级也会跟着提高。”
“这么兼容并蓄的吗?”
“那必须啊,非物质文化,是全人类共同的遗产,全世界有志于传承这项技艺的人,都愿意聚集到一起,更何况是两个临近的省份。”
“老婆大人言之有理,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原本就是浙南和闽东北是联合申遗的。这要是能真正意义上联合在一起,也不失为一桩美谈。”